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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
小家伙被捻住一只翅膀,悲痛欲绝地在空中不甘地扑腾。
房屋的主人再次淡定将这闹腾小鸟往前一丢,嫩黄的鸟雀发出凄惨叫声。
叫声终止。
伴随而来的是重重的脚步声。
赤足踏地的沉闷声音。
“……怎么做起欺负百灵的坏事了?”白云接住了差点去鬼界兜一圈的百灵,捏在掌心,漫不经心地缓缓走进书桌前的人。
乌黑的发铺撒一背,红叶色方格的丝缎绑了古玉束了束,垂在耳旁的小羽毛随风飘扬,一身黑色的纱裙纹有暗纹,是无数的阵法,洁白的短襟紧紧贴着肌肤,领口独独露出一抹白,洁白的花样盘扣自喉咙延伸至被黑纱群遮挡的部位。袖子自肘部放宽,此时她依然右手执笔,露出一截皓腕,宽大的袖口如同墨菊绽放。
她自是云楚。
阿楚瞧也不瞧他一眼,“摔不死它。”
白云放飞了嫩黄小鸟,行至桌前,皱眉回忆,似乎上次来看她时也是这么多的文书。他目光移至地上,眉头更是蹙紧。
墙角堆上了天花板的竹简与纸张,无比压抑,让他说话的劲儿都没了。
百灵越挫越勇,又落到了阿楚桌上,爪子一弹一跳,又走到了她面前,只不过这回是另一份竹简。
阿楚眉都不动一下,左手飞快抓住这任性小鸟,却不再放手,目光依旧落在竹简上,读完,飞快落笔。
写完,放下笔,竹简堆到她右手侧,接着又去左手侧取了一份竹简来,执笔,落笔,继续重复。
白云叹息,举步往外挪,“……你继续,我晚些找你吃饭。”
“……你找我有事?”闻言,阿楚却放下笔,抬眼望他。
白云一向清楚她很忙的,找上她见上一面倒是常有,可一天见两次就一定有事。这家伙一到魔界就玩疯了,每日跑的没有影子,怎会没事找她?
“是有事。”他老实点头,继而咂嘴,“可是你都没看信,我怎么说?”
阿楚挑眉,信有关的?
她低下头,再次执笔,不置可否道,“那申时见。”
“…………”
白云摔门而去。
只是,人倒是出去了,鸟还在。
“啾?啾?”百灵在左手掌心扭动。
阿楚顿了顿,叹息一声将笔放下,又把百灵放到竹简上,点了点豆角佩,暗芒一闪,取出了里面的信。
她唇边掇着抹浅笑,将信展开,细细读过,看到某一句话,笑意一凝。
手指在桌上叩了又叩,思绪倒回几日前青鸾峰上的时候。
少恭终于顺利收回魂魄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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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阿楚讶异看向不远草丛前说话的二人,其中女子向来秀婉,此刻失去方寸,柔和的嗓音显露出慌乱。
感觉衣袖被拉扯,阿楚迅速回首,却见方兰生神情鬼祟的向她凑近。
“阿楚我跟你说件事。”方兰生压低了声音。
同坐在火堆前的阿楚很是无语,她很想说,没这必要压低声音的,这里没人。
“什么事?”阿楚亦压低声音,觉得配上这黑夜压低声音也挺有趣。
“……”他小声吱唔了一句。
阿楚嘴角微抽,“你到底说什么?”即使她耳力渐佳,可是非人语言她当真不懂。
方兰生扭捏地闪烁双眼,终于破罐子破摔瓮声瓮气道,“我说,我估计很快便成亲了……”
阿楚木然颔首,“哦,恭喜。”
方兰生内心小人作崩溃状,他不是要说这个啊。
“我是说……!”他急急开口,没忍住声音一高,他猛地向草丛那儿两人看去,又回首压低了声音,凑到阿楚耳边,“我是想问问,你和少恭什么时候把这事儿办一办?”
“哈?”
方兰生责怪看她一眼,翻了白眼,“哈什么哈啊?说正事呢!要不,我们一起吧……我想月言不会介意的。”
哟,都月言了?阿楚挑眉。
只是……
她叹口气,“身为读书人,你难道何为‘礼’?不知道下聘文定这些事一一办下来会很久?莫非你还想拖延成亲时日,所以拿我当借口?”
方兰生一呆,慌忙摇头,“我没有这么想,我就是、我就是想热闹一点啊!”
阿楚一手按住他肩,咬牙凑近,“热闹?你看我们如今够热闹了!所以——不必了!”
方兰生完全明白她所言热闹是何事,自认倒霉触了雷区,再不提此事。
今日精神紧绷了整日,少恭无碍之后,天已暗了,自然各自休息。要住店的回了客栈,要上树屋的上了树屋。只是因为方兰生觉得好不容易可以和阿楚好生说话了,前阵子阴阳怪气的好是无措,如今总算知道缘由,可以一一说个清楚,他便主动留下来陪阿楚。
云天河和韩菱纱忙乎一天,早早回房休息了。紫胤真人自然上树屋照顾徒儿。风晴雪本也想留下陪阿楚说话,可被阿楚劝说明日还要照顾醒来的百里屠苏还是好好休息,又看着方兰生主动留下,想来阿楚也不会有问题,欣然下了山。
阿楚抱着膝,侧头看向方兰生,笑道,“其实,我很好。”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相反,还很高兴。
方兰生不解看她,阿楚却不想解释。
有的事,她知道就可以了。
伸出右手托腮,阿楚侧首回望,那个人似乎已和巽芳说完话,正往她这边走来。阿楚越过他,看向他身后那女子,倒是一脸平静,只是不知是否是月色太过明亮,黑夜太过浓稠,清辉洒在她身上,平静的脸庞被阴影笼罩,惨白黯淡。
阿楚默默压下叹息,眼梢带笑再次挪开视线,眸中映出那人身姿。
似乎……从容之间愈见淡泊,温文之间愈见冷漠。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笑,永远是那么温文又带了本相互矛盾的谦和与傲气,他的凌厉隐伏于温润睿智,他的狂狷藏身于通情达理。他的笑,总是带了三分疏离,眉目舒朗,向她看来的目光一如往昔的温柔,汩汩暖意直抵心房。
这人,自木屋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她,然后双目相接,对她绽放了一个浅浅笑容。
一瞬间,她像明白了什么似地。再后来,他与巽芳说着什么,她也没有去干涉,也就是为这个笑容。
他的笑……讥讽的笑,她见过。嘲笑,她见过。冷笑,她见过。最常见的微笑,总有种纵容意味,阿楚一直觉得,会冲她笑得那么温暖的男子可以帮她抵御一切危机。纵使有误会的成分,纵使那人说过,他曾不怀好意。可阿楚却坚信着,即使那样的欧阳少恭也是她认识的一部分。
是诱导还是鼓励,阿楚心中自有定论。
那人,在以最平常不过的小小微笑对她沉默诉说承诺。
阿楚看到了,听到了直达心底的声音。
那人微笑,说——他好好活着。
那人微笑,说——他没有忘记她云楚。
那人微笑,说——他曾说需要些时日,如今,正是时候。
那人微笑,说——他没有一刻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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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夜,少恭和巽芳具体说了什么,阿楚并不清楚,然而大致也能猜到。她知道巽芳再无几日好活,可是她总不成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吧?……她还没那么有出息。
只是……
阿楚敛目,目光幽幽落在桌上平躺的纸张上。
她当真没想到这一日来得那么快。
——巽芳已逝。
阿楚至今还记得,那女子在欧阳少恭直接告知他选择之后那张惨白却在微笑的脸。
月辉冰凉,她却依然笑出了温暖明亮的笑容。
巽芳没有跟阿楚说些什么,可眼角眉梢并无一丝恨怨妒。阿楚佩服她,即便是阿楚她自己,其实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她是怨的。
怨巽芳让那男人伤心。
她也是恨的。恨巽芳没死却不出现,让她如此狼狈地插足他们之间。
她其实很嫉妒巽芳。嫉妒她拥有那男人一世,嫉妒她一直被那男人记在心里。
阿楚还没有想她死,但是却庆幸巽芳迟早会死。
阿楚缓缓阖目,背重重靠在椅背上。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
阿楚在确认欧阳少恭无事之后,第二日便来了魔界,他们又回到了书信往来。
百灵第一次来的时候,因为无害,到没有被什么低阶的魔为难,或是抓来吃了。因为它太平常,也因为它太弱太小,没有魔搭理它。只是后来,阿楚觉得百灵只是一只凡鸟,来往这里终究不好,若是染上魔气发生异变,变丑了就不好了,遂在豆角佩上输入了属于自己的魔气,又加上了一道遇上危险便会瞬间转移的咒法。
这一回,便是送信给她,告之巽芳去了。
依然靠在椅子上,远远还可以看见桌案上平躺的纸张的那些字句。
他只提了一句,其余的则是在说,他返回蓬莱,请了工匠工人,打算将废墟清理,再另行建造。又问她在魔界可好?何时回人间?
阿楚呼出一口气,无比舒畅,总算放下心中悬置的大石。
……无论如何,他如今已不会拉入雷云之海废墟,他和屠苏应该不会再起争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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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
白云按时又寻来,不过阿楚已不在屋内。
白云正待恼怒,门再次开了,阿楚已到。
虽说找她吃饭,可白云压根儿没想真的吃饭,眼看着阿楚身后跟着一群婢女将菜一道一道摆上桌,白云的脸色很不好。
满满放了一桌,婢女们总算出去,白云皱眉入座。
阿楚笑道,“不是说找我吃饭么?”
白云拿起筷子,默默无语。
食不言,两人亦非话多之人,默默吃了一会儿,白云憋着口气刨了大半碗饭,重重放下碗。筷子直接“啪”一声拍在碗上。
“吃也吃完了,可以说了吧?”白云冷冷一瞥。
阿楚轻轻放下筷,淡淡横睨他,“嗯,你说吧,我也很好奇,这些日子总在魔界寻衅滋事,不亦乐乎,居然还能想起我来?”
白云绷紧的脸差点挂不住,他不过就是有仇报仇去了,当年没少被他们这些混蛋落井下石,他如今法力恢复,自然要找他们麻烦!什么不亦乐乎!
“信……你看了?是不是要去人间?定好日子没?”
阿楚若有所思,“你偷看了我的信?”
白云叹息一声,才解释道,“我听百灵说的。”
阿楚一怔,“你还懂鸟语?”若是懂百灵说些什么,是不是可以知道那人如今心情如何?
“能教我吗?”阿楚期待看他。
“……这是种族能力,教不了。”白云一脸诚恳,“或许你可以去找太子长琴去,给你施个法什么的。”
明显的调侃,阿楚直接无视。
“你还是继续玩吧,我可没打算去人间。”阿楚郁猝道,“重楼重回魔界,到处都有人挑战他……我走不开。”
她走不开是因为,每次他们打架,总会破坏许多地方,修这些房屋建筑都需要钱,也需要她这边审批。还有她若是走了,以前堆积的都算了,近期送来让放假还有调停的公文就没人理了!
阿楚咬牙切齿,她总算明白为何重楼对她如此礼遇了!敢情这文官就是全能管家!什么杂事都往上报!那溪风跑了,她觉得不仅是因为心上人是神界的,还有一层原因定然是压力太大不得不逃走喘口气!
最可恶的还是重楼!带着几位要干活儿的魔将,说得好听是巡查,说直接一点就是出去寻衅!跟眼前这只肥兔子一样!都是不安分的主!
阿楚越想越怄气,盯着白云的目光也越来越痛恨。
“既然不去……”察觉不妙,白云若无其事状起身,往门口慢慢挪步,“那我先走了。”说罢,一溜烟,真跑了。
梦醒今非昨(下)
女子今生的喜好似乎和他朦朦的记忆中那一世不大一样。
如今的阿楚喜欢的不再是武者劲装,而是宽松的闺阁女子常穿的另一种完全不同风格的服饰。
和他生命中另一个女子又不大一样。
记忆中,巽芳喜欢轻纱龙绡,艳而华贵,淡而清雅,巽芳总会打扮自己。
而阿楚……
虽有许多被她宝贵的衣物,却不是什么珍品,只是寻常的绣工,寻常的料子。兴致起,阿楚会天天换着穿,一如十年之前他卧榻时,阿楚每日见他都会换一身衣服。久了,他也就知道这女子衣服有多少件了。然而到了后来,阿楚也没有了去找好看衣服打理自己的心了,她……全部心神都在为他奔波了。
和阿楚也算结伴而行许久,还有十年之前亦同屋共处,欧阳少恭可说见过阿楚穿过的每一件衣裳。有大有小,似乎都是早年备好的,所以才料不准如今的尺寸。甚至,欧阳少恭也听阿楚提到过,这些衣物都是百里屠苏和天墉城一位姑娘为她添置的,以作日后出谷之用。
阿楚身边一直带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满了她所有东西。衣服,纸笔墨,银两,两箱子札记,再无其他。
替换掉百里屠苏经手的衣物,欧阳少恭可说毫不手软——谁要那人碰过的衣物穿戴在阿楚身上!
如今,这个早已失踪的小包袱就在他手边,桌上摆着本属于阿楚的札记。
木屋里,欧阳少恭静静坐在又摆出来的方形木桌一端,翻阅着这些札记。
另一端,韩菱纱坐在凳子上,捧着另一半札记,小声念给坐在她身旁同一条凳上的云天河听。
大门紧闭。
这是,阿楚离开的第六日的清晨。
山上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扉,映照出点点的绿,生机盎然的色彩。
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