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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地。每逢每月此日,熊韦便会赶往安庆医治双目,崔巧巧已去叫人准备马车了。
院外隐约有人疾步走动,霍零悠然把账本收入熊韦的书箱。
刚整理完毕,崔巧巧就微喘着走来,醺脸施礼道:“公子,车备下了……”每当熊韦悠然读书,崔巧巧准会为他脸红。只是这大户里,贴身丫鬟顶多混到填房丫鬟罢了,即便这公子是瞎了眼的。
出了门,熊韦先上车,霍零和崔巧巧作为贴身丫鬟,自然也要同去、同上马车。车厢内略有些挤,熊韦的手偶然搭在崔巧巧的大腿上,隔了裙子,仍让这个封建时代的少女颇为不自在的红着脸。
霍零提着书箱,撩帘看熊府。这次离开,她便不大可能会回来了。
熊府的护院头领,倒在人迹罕至的废弃后院里,鲜红的血染化地上一大片白雪,也掩盖了曾为江湖人犯下的罪恶。
拉马车的皆是识路老马,不需车夫精细调度,一声呼喝足以让它们哒哒哒的扬起蹄子。熊韦专注抚摸书籍的字迹,还不知看护了他五年的护院已倒在雪地里,身体渐渐僵硬。
石塘到安庆的路不长,半路飘起飞雪。
少有的飞雪染白地面,凌晨的飘雪落地,本已融化的积雪再度覆盖了一切。熊公子所乘车架入城前未遭检查,就那么一路啪啪哒哒的赶到了庆余堂门前。细心的崔巧巧为盲目的熊韦披了野狼毛制的斗篷。
镶赤狐尾的帽檐轻巧的搭上熊韦的肩头,崔巧巧劝他盖了帽檐以防寒气入体,他却淡淡的摇头不语。
把手伸向霍零,熊韦示意霍零扶他下车。搀扶熊韦前脚进了庆余堂,霍零后脚便自庆余堂的后门走了出。小巷无人,一揉脸上易容,披了件外衫,霍零顶着另一张脸走过车水马龙的街道。
飘飞的落雪洒落,霍零索性不再束发,任由雪染白她满头乌丝。习武的人,多半表层体温低于常人,热气内敛。飞雪落下,一时半会儿不会化散。
霍零举起双手,哈了口气,向江边走去。
快临新年,街上人群本就不多,再度下雪,仅有的行人也躲进路边、家中暂避。霍零独自走在古城的街头,青石板还未曾如千年后的陈破,人一踏上,随脚步回荡起低沉的声响。飞雪打着旋,远处之间一片纷飞的雪片,建筑倒是模糊了。
长江边,浪水拍岸,渔船飘荡。
江水的白浪,连天的白雪;如同墨写的风景画。
有个少女身穿绯红的棉袄,脚踏加厚的绣鞋,站在雕刻简单粗犷的船身戏台正中,飞舞的裙角和雪般,打着旋。少女伸出棉袄里白嫩纤细的手,摆了个孔雀仰头的姿势,一啄一颔,颇为形象。白雪落在少女身上,静默片刻,化为点点晶莹,被少女飞舞的裙角搅乱甩开。翠绿的镯子随少女的动作起伏,饰品叮叮当当的奏着伴乐。
戏班子的船停泊江边看雪,伫立于江边的人则赏舞。
霍零默默的瞧着,瞧过笑口常开的班头老汉,瞧过爱慕内敛的腼腆小伙,瞧过不住颔首捋须的老者;最终落于在船头踢水面容邋遢的少年身上。
刺杀个隐退教头的任务,本不该落于霍零头上,太过简单,起不到磨砺作用。
肖石交代的时候,笑得十分闲散,隐晦指出了他另有目的的居心。霍零不傻,自然能把位临长江的安庆,和游荡于长江中下游的戏班子联系成串。被铁心兰拼着名声、贞操救下的小鱼儿,逃过了花无缺杀手的小鱼儿,就隐匿在戏班子里。
霍零在犹豫。
就如再回恶人谷时的物是人非,恶人谷唯一谈得上来的同龄人成了她要达成父命的踏板。霍零再度踏入恶人谷土地的一瞬,就已知道她失去了交朋友的资格。如今,分别数月,又何尝不形似那时再遇的情形?
长江的浪,洗不去不古的人心。
摔落悬崖时,霍零曾暗中发誓。全然决定复把小鱼儿当为知心好友,那时的坚决,霍零时刻不敢忘。
即是朋友,以霍零的骄傲,定不该去居心不良的利用。
至于父命……
霍零低低的叹息,纵深一跃,融于风雪。提起运功,霍零不动声色的落于船尾,跃上船舱顶端。
坐在船头的少年溅起一片片的水花,仿佛刹那的停顿,是错觉。
霍零愣怔片刻,对于小鱼儿的了解,她明白这是被发现了。令她愣怔的是,几月不见,小鱼儿的武功居然好到发现她的地步。想来,是那篇古墓里的绝世秘籍的缘故。那里武功却是精妙,霍零只取了内功修习。
秘籍中并无枪法,霍零暂时未曾有过放弃枪术的打算,值得以后眼界开了,细细琢磨其中妙法,推算之后融于枪中。
思算间,一起一落,霍零已无声落于小鱼儿身后。
满脸脏兮兮的小鱼儿踢踏江水,仿若未曾发现落地无声的来客,兀自悠哉取乐。
霍零顿了顿,刚要说话,却向后跃起,重新隐没入夜幕的漆黑里。一抹红色自船舱跃出,打着旋落到小鱼儿身后,娇俏的少女用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笑吟吟的瞧小鱼儿的背影,负起的双手在身后摇来晃去。
“小呆,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发呆!”
少女的声音十分清脆,如同百灵鸟儿,有股玉珠碰撞的利落劲。
船舱里的笑闹依旧,有人在说名红珠的少女刚才的舞曲,有人在笑姓海的少女又跑去找那个小呆瓜……黄昏的落雪本就美,下了个把时辰,黄昏变为夜幕,黑白分明的雪弥漫天际,更美了。
“你又不说话。”
等了许久,未见小鱼儿反应,海红珠一甩裙摆,蹲坐在小鱼儿身边。她托着下巴,偷眼瞧他脏兮兮的侧脸,问道:“舱里正热闹呐,为什么不一起去?”
“海班主要我去翻跟头?”小鱼儿转过脏兮兮的脸,一双眼睛干净如初,却是多了几分隐晦的暗淡。
“没呀?”海红珠摇摇头,茫然不解:“翻跟头做什么?”
“翻跟头海班主收留我。”愣愣瞪着眼,小鱼儿的狡黠皆藏在傻呆呆的表情下。他跟个不懂风情的木头石块似地,看不出海红珠的好意,露出感激海班主收留的憨厚笑容。
“不翻跟头爹就不收留你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呀!”
海红珠拖着下巴,气鼓鼓的瞪小鱼儿。她大大的眼睛配合长长的睫毛,说不出的娇憨可爱。玉镯顺她的动作滑落到小臂,露出一节嫩滑如藕的肌肤。
霍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悲哀。
傲然自信的小鱼儿显然被花无缺和铁心兰联合打击到了,或许打击小鱼儿中的也有她霍零。就算如此,小鱼儿的狡诈伶俐也未曾改变多少,举手投足间的习惯如故。
单蜷一腿,霍零的右肘随手侧搭蜷起的膝盖,仰颈遥望浮现点点星辰的夜幕。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她肩头,足有掌宽的厚度。习武之人内力到了高深处,雪落不化。霍零因心境改变,无心进入了龟息的状态,亦无心震散自身落雪。
青袍披雪,遮了视线。
海红珠不知什么时候走开,小鱼儿穿上破草鞋,用泥土煤灰涂抹的脸蛋,尽是装出来的漠然冷淡。和高手天然的淡漠气度不同,和平日活泼利落的狡诈不同。
人,总是会变的。
由熟稔到陌生,由陌生找熟悉。霍零一抬手,才发现被雪掩过大半身子,青袍一抖内力一震,半片再沾不上。
“小鱼儿……”
本来欲说的千般再见时的招呼,尽数变为一声暗叹:“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四章
“哇啊——”
霍零怎么也料想不到,小鱼儿的反应竟然是突然受惊低喝,足下一退,就要落入水中。刚下过雪,冬日水温自然不适畅游。霍零念头一转,反手伸手拉向小鱼儿。小鱼儿手腕干净,手掌覆层灰黑的泥巴,他一晃手,一时间如千手观音满目皆是黑白分明的腕掌,带出数十道风声。抓到空处,霍零眉头一皱,手扣飞爪,一招飞鹰捕兔自上由下扑抓。
小鱼儿一翻掌,带出一道白幕,人如鬼影横飞挪移。一眨眼,他绕过霍零落到右侧,惊恐抱头憨声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我是好人!”
这一句,堪比千军万马齐奔,骇得霍零退后三步。她哑然张嘴噎得面色发白,一扫青袍襟摆,单脚悬空侧坐在船头。平日习惯的木然冻僵了尴尬,霍零表面无半点不妥,大大方方一伸手作请:“我不为侠,坐。”
小鱼儿颤颤悠悠的坐下,特地挪了挪,远离霍零。
“半滴血迹吓不倒你,小鱼儿。”霍零目光笃定,恳切瞧着小鱼儿,一字一顿:“我认出你了。……好久不见。”
目光游移的小鱼儿闻言,一改谨慎的小民模样,勾起嘴角,笑的平淡:“哟,祸出。”他目光移向霍零的青衫领襟:“最近瞧见了屠姑姑,学了里穿罗衫外披长衫的绝世神功了?一股血腥味比万伯伯的药庐还呛人鼻子。”
“毒舌。”霍零嘴角一抽,低声嘟囔,纵然有万般正经,也难敌过小鱼儿一句。
小指插入耳中散漫转了几圈,小鱼儿斜眼睨视霍零,嘴角一勾,疑色不免存了几分调侃。只是他那满面黑黝黝的指道子,着实是特别的潇洒倜傥。
抱以浅笑,霍零越是打量小鱼儿,笑容变越大:“你该易容,满脸流脓也比这样好得多。或是额头顶个肉月牙,如何。”
“事态不好!”缩了缩身,小鱼儿搓手哈气直取暖,忧虑之色令人大受感染:“你一反常态,不是祸出就是祸到。说吧,特地找我,想来说些什么。要是只为取笑我来的,我开开心心的洗耳恭听怎么样?”
早料到霍零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小鱼儿挨着霍零坐定,望向天际,零零碎碎的雪花绕过他落到船板,化开。
“我不知该怎么说。”霍零垂眸,反复斟酌措辞:“你问过我五年去向,对吧。”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别人主动说出的,不算成就。”侧影苍茫,小鱼儿比起以前,略显清减。嬉笑之色依旧,却少了嚣张多了沉稳:“还是我什么时候想知道,再逼你说出有趣些。你认为如何,霍公子。”
小鱼儿并非不想知道,只是习惯了口头便宜。就算他真不想知道,霍零要今日说,亦不会因他不想听而改了主意。
毕竟,是憋了数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说的。
“五年前,我被老爹带走,李斯留下照料霍琼。五年内,我不过是反复被老爹磨砺,只为了一个目的。”平淡如三人旁观,霍零口吻坦荡陈述:“他觉得我可以了,时机到了,就让我回谷了。回谷之后,恰赶上……”
“恰巧赶上我要出谷。你就同我出来了。”小鱼儿不再会炫耀如何发觉蛛丝马迹,只是沉声反问道:“万伯伯和药罐子叔叔,你为了谁?”
垂眸闭目,霍零浅笑对自己暗道果然。再度睁眼,她再无相逢熟稔,拍掌赞道:“正是燕南天。聪明,你是如何看出的。”
“你可别说我聪明,我最怕这两个字了。”小鱼儿苦笑,复得意仰头,笑道:“你可知道,你自恶人谷跟上我之后,情绪多变。我要是看不出你在苦困于什么,还不如不做天下第一……大傻子。”
铁心兰当真成了小鱼儿的心殇,过去小鱼儿的性格,定不会自命为愚笨之人,更不会否了别人夸赞他的聪颖。
他越是飞扬得意,眸色越冷淡孤寂。磁性中略带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带领他人情绪随他声调抑扬顿挫而上下起伏。这个小鱼儿已是少年,不禁令人豁然,曾经的顽皮神驹已经足以成为千里宝马,该去寻遇他的伯乐了。
“那时我就想,你为了什么。是杜伯伯他们让你来监视我的吗,一路走来,你事事帮忙,让我困惑。最开始你定下三帮之约,小气得事事计算,却还跟着我;之后又口不随心……看来是不想和我过多牵扯,依照你的性格,你的目的定在我身上了。”抬眼扫视霍零,小鱼儿笑容越发俏皮,眉宇间藏了丝讥嘲的冷色:“若是为了杜杀五人,你不用跟在我身边,更不会离开霍琼。我故意说了小时告诉我仇人那人,你并无异色;万伯伯是你父好友,每每说起霍大叔时却又一丝犹豫,零零碎碎加起来,有关于我却让万伯伯忧虑的,也仅有药罐子叔叔了。”
“我却是如何也猜不到你的目的,和你为什么不直接对付药罐子叔叔,反而要跟在我身边。”小鱼儿一歪头,面露单纯疑色,令人猜不到他的想法:“如何,你要想说话、能说话,就也给我解惑吧。”
“今天我本就为此而来。”
不知是否是活力错觉,神色多变的小鱼儿,这次的的确确是离她越来越远了。坐姿潇洒,霍零远望苍穹,欲故作漠然欲看破虚空以掩遮心绪。
“小鱼儿,有兴趣便听个故事吧。在我的老家,有个土气的传说,为人送行时,要以青梅煮陈年好酒,男子要一口饮尽凸显豪迈,女子要雅致一点以示贤淑。霍狂刀的妻子,就是个贤淑温雅的好女子。她为霍狂刀生下一对龙凤。”
小鱼儿面露玩味,像听的认真,又更加怠惰散漫。
不再刻意压制嗓音,霍零嘶哑中又有几分清脆,如同苍鹰的幼鸟低鸣。舒展开双眉,霍零带着笑意陈述道:“霍狂刀起初娶妻,只是为找几个传宗接代的婆娘。数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