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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写字像狗爬,突然急中生智,对道:“写字狗爬田。”
薛学儒听他在最后关头对出五个字来,出言十分粗俗,但细想下,写字对饮茶,狗爬田对龙上水也算不得他错。但他平时很是厌憎薛蟠,如何肯当众夸奖他,只好说道:“你虽对了出来,但着实粗俗,显见你平日没好好读书。”
薛学儒没如愿惩治薛蟠,心中不甘,又拿起薛蟠写的描红大字一看,见薛蟠的字写得确实难看,便出言讥讽:“我在外头,常听那起读书人说你父亲,薛恪薛大老爷博学多识,书画极好,尤善隶书。就连一笔行书也写得清挺峻拔,能将褚遂良、米芾合为一体。如今看你这样,儿子如此,老子也高明不到那里去,夸你父亲的人,只怕都是看在他银子的份上才如此说。”
薛蟠虽算不上是个乖孩子,但从小孝顺,最是尊敬崇拜父亲,其实他心中一直有个奢望,连他自己也未必清楚。就是有一天,父亲能夸奖他,得到父亲的认可。现在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父亲被先生讥笑,想到伤心处,大声哭道:“你骂我爹爹,我再也不要你做我先生了。”
薛学儒听薛蟠出言顶撞他,其时理学最是讲究尊师重道,天地君亲师乃人之五伦,人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薛蟠竟敢不认他做老师,心中燃起一片怒火,伸手用力甩了薛蟠一巴掌,又回头找戒尺要来打薛蟠。
薛蟠被打的晕头转向,又看先生气得面容扭曲。吓得他哭着跑出门外,薛学儒拿着戒尺追出来,骂薛蟠道:“小杂种,你要跑去哪里?”他骂别的薛蟠还可以忍下,但“小杂种”三个字让薛蟠想起薛虬刚刚说的话,不由怒从心上起,转过身来,一头往薛学儒身上撞去,口中道:“你骂我不说,还骂我爹,打死我也不认你做先生。”
因前两天刚下过雪珠儿,学堂前的地面又湿又滑,薛学儒被薛蟠这么一撞,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被薛蟠这小孩子撞到在地,滚得浑身似泥猪一般。气得他手忙脚乱爬起来,口中:“小杂种,死孩子。”骂声不绝。
薛蟠知道自己撞倒先生,闯了大祸。慌得跑到自己的马车里躲起来。
薛学儒遭此奇耻大辱,心中恨极,转了一圈找不着薛蟠,就回自家换了一身衣裳。因想起薛蟠今日和人打架,给他多添几条罪状也是好的。又回学堂来,细问其他学生。
薛虬今天跟薛蟠翻了脸,现在唯恐天下不乱,抓住机会,颠倒是非黑白,跟先生告状说薛蟠在学里横行霸道,趁先生不在,无故欺负他们几个。
他那两个堂兄弟也不是好的,跟着添油加醋,说薛蟠平日就常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说先生学问不好,只想着收学生的束脩礼物,不好好教书,只知道讨好太爷。要不然早就该请好先生来了。
薛学儒听完,气的脸都绿了。他也不细想想,薛蟠不是好学生,薛虬更是学里的第一恶霸。他三兄弟打薛蟠一个,怎么反成了薛蟠欺负他们?他只想着这一次若是忍气吞声,以后这些孩子还不反了天去,那里还会将他这个先生放在眼里?
薛学儒先放了学生们回家,听不进去自己媳妇劝解,也不吃饭,就叫自家的老苍头套了驴车,自己坐了去找他叔叔薛太爷,要求薛太爷为他出头。到薛家长房去找薛蟠长辈,为他讨个公道。
争闲气太爷起贪念
薛学儒带着一身乌气到了薛太爷家,薛太爷此时在家里点堂会呢,设了一桌酒席在院子里,跟本家的几位臭味相投的老爷子,请了金陵城醉仙楼里的红牌——小如意和柳仙儿两位姑娘来家,陪座劝酒,拨弦清唱。
柳仙儿扶了琵琶,纤手轻拨,小如意朱唇轻启,曼声唱道:“绿窗时有唾茸粘,银甲频将彩线挦。绣到凤凰心自嫌。按春纤,一半儿端相一半儿掩……”
薛太爷听得如痴如醉,闭着眼睛,以手拍膝相合。薛学儒不管不顾冲进来,走到薛太爷跟前贴膝跪下哭道:“今日侄儿被学生欺辱了,还请太爷给侄儿做主,找长房讨个公道。”
这薛学儒长相不好,个子不高,又瘦得可怕,一张又青又白的孤拐脸,加上一双小眼睛,塌鼻梁,穿件黑绸面棉袍半吊着,大白天好似家里来了个黑无常。惊得两个乐伎花容失色,琵琶声乍然而止。
那薛太爷正听得来劲,被薛学儒这么一冲,十分扫兴。说起来这薛学儒按辈分是他侄儿,其实比薛太爷只小了七八岁,分家出去单过十几年了。对外自称是学究,说起话来满嘴酸文假醋,其实就是二十来岁时考了个秀才,连举人的门边都没摸着过。又自命清高,不能自立门户,对家计俗务一无所知,家族分给他产业,没几年都被他败了只剩下几间空荡荡的屋子。
薛太爷给他谋了个族学的教习,一则是因自家过的富贵奢华,侄儿若是衣食不继,难免被族人闲话,说他不仁不义。二则薛学儒夫妻平日对自己一家奉承的好,每年薛家长房给族学的供奉,又将大头上交到这里来。薛太爷既得了实惠,又有了看顾侄儿的美名,这才让薛学儒一直做着馆。
今日薛太爷瞧侄儿一把年纪,还是这没出息的样子,很是不爱见。但有客在旁,也不好不搭理他的。皱着眉斜着眼问道:“到底出了何事,你这样毛毛躁躁的,那里还有个先生的体统脸面,站起来说话吧。”
薛学儒哭丧着脸道:“就是长房那一个小贼种薛蟠,今日因他跟同窗几个本家的孩子打闹,侄儿略管教他几句,他就顶撞先生不说,还动手打侄儿,如此欺师灭祖,若不叫长房的人给我赔礼道歉,侄儿是再没脸回族学教书了”
见薛太爷面无表情,又怕叔叔不肯为他出头,再给薛蟠上了点眼药道:“那薛蟠不止欺师灭祖,就连太爷的孙子薛蝠也给他打得哭了呢。”
这薛蝠是薛太爷最宠爱的的嫡孙,一听这话,薛太爷便吹胡子瞪眼道:“长房如此嚣张无法,都是平日没有长辈教导的缘故,你不用说了,今日咱们先使个人过去传话,省得他两兄弟找借口躲了出去。“
说毕,问过薛学儒还没用饭,叫厨房给他备些食物。薛太爷叫人带了薛蝠进来,这薛蝠今日受的惊吓不小,只知道哭,半晌才抽抽噎噎的说了自己无意扑倒薛蟠,薛蟠用砚台打他们。
薛太爷向来护短,也不问自己的好孙儿,为什么再学堂里演起武戏?只恨恨骂薛蟠,竟敢打他的宝贝孙子,简直就是往太孙头上动土。长房养出这么一个恶霸来,打了同族子孙,还殴打师长。不敬师长,天诛地灭,此番定要将事情闹大,要长房赔礼不说,还要拿出钱财恕罪。
说起来,论资历,论人望,薛太爷也自知做不得薛家族长。但薛家八房里能服众的老爷子不多,薛氏一门内中出类拔萃的,读书好的如薛公去做了官,薛二老爷身体不好,一年到头汤药不断。薛七老爷又懒得搭理族中琐事。其他剩下的老一辈只有自己辈分最高。
当年若非自己使诈,趁薛公在京城病重,哄骗族中人,薛公夫妇亲口说过支持自己做下任族长,将薛家族长的位置轻轻松松给捞到手中,三房如何能有今天这等兴旺?
就算得罪亲族又怎样?族人跟他三房不亲厚又如何?做了族长,族中大事都由自己一言而决,有了权势,谁不趋奉与他?
薛太爷觉得只要自己的族长身份端出来,薛恪薛慎作为小辈,万不敢公然忤逆他的。借此一事,正好可以让长房交出来一部分田产铺面来,就算是充作族产好了,反正族中产业都由自己照管,基本上就算他三房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今天又能将长房的银子捞回一笔来,薛太爷早已昏花的老眼中闪出喜悦的火花,越想越得意,又叫那两个乐伎重新弹起琵琶,自己跟着唱起来:虽不是八位中紫绶臣,管领着六宫中金钗女,咿呀啊……
薛家长房,明椐堂这里,听完那两个远亲孩子说了事情原委,全家人都气得非同小可,只有宝钗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从此薛蟠就可以不用去那误人子弟的族学浪费时间了。
薛慎已是气得满脸通红,脖子的筋都暴起来,想到那萎缩粗俗的薛学儒讥讽大哥,还有那靠长房过活的薛太爷也敢来跟自家叫板,用力拍了下桌子道:“咱们兄弟因辈分小又各有各忙,这才少过问族中细务,如今倒敬出这些长辈来!我常年不在家,便是同族长辈也管不到我头上,依我说今日索性闹一场,我瞧瞧离了咱们长房,他们还能如此逍遥过富贵日子不能?”
刘氏向来知道丈夫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性子,忙过来拉了他坐下,劝道:“大哥还没发话,你就拍桌子打板凳骂起人来,还不消停些。就是要闹,也要大哥大嫂拿定注意,那时你要冲锋陷阵也由得你。”
薛夫人听儿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气得又哭了一场,也没听清刘氏在打机锋。又见顾云祯在炕边劝他母亲不要哭,忙走过来说道:“好妹妹,你是个最明事理的,外头有些人歪心邪意,嫉妒别家和睦亲厚,最爱说些没王法的话。让你受这样委曲,就是我们的不对了。”
宝钗也过来劝贺姑母道:“姑母,你别哭了,我叫爹爹把那坏先生拿了来,让他给你磕头赔罪。”
贺姑母忙擦了眼泪,笑道:“好孩子,姑母不哭。”又与薛夫人道:“嫂子,因我来家,惹了这许多闲言碎语,都是我的不是……“
“胡说!”贺姑母还未说完,却被薛恪一口截断。只听他说道:“书卿,你也是自小读书明理的,怎么能因外人无端毁谤,反怪到自己头上。”
薛恪克制住满腔怒火,冷冷继续道:“要说这事也有我的过错,因父母都不在了,我素日将亲族的名分看得太重。想着咱们这一房子嗣单薄,下一辈就蟠儿蝌儿两个,蝌儿又跟着兄弟在外头。家里只有蟠儿一个男孩,太单了些,才送他去族学读书。指望他日后多些同族兄弟互相匡助。”
薛慎气道:“哥哥从来最是敬重尊长,薛太爷端着族长身份就得意忘形,也不想想薛家族中大小产业,大多都是咱们家自献的,就是那学堂也是长房出的供奉,咱们拿出来银子,倒养出这起子没廉耻的混蛋!”
薛恪看着气得不行的兄弟,一时没有说话,良久才道:“即使他们起头要闹,咱们也不能不接着。只是他们毕竟是长辈,就算咱们占着理,日后也难免被人说三道四。还需请几个本家的老爷来旁听坐镇。”
说完叫了人拿了帖子,去请薛二老爷和薛七老爷过来,说有族中要事要商议,让他们必来,想了一想又吩咐,让二老爷带了他长子和儿媳一起过来。
薛慎见大哥不再忍气吞声,喜道:“还是大哥想的周到,有本家长辈在场,咱们就此撕罗开了,省得有些人在背后造谣,说咱们兄弟两不敬尊长,横行妄为。”
薛恪摇了摇头,咬着牙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什么闲话。只看今日太爷要怎样,若只是为蟠儿来,我们也有错,叫蟠儿赔礼道歉也应该,只是日后也不用再去那族学了。若是觉得长房任他们拿捏,我就给他们来记狠的。”
薛夫人听得心惊肉跳,亲自倒了杯六安茶给丈夫送过来,问道:“薛二老爷是长辈,请来做的见证是该的,只是老爷让二房的薛怿和他媳妇过来可做什么呢?”
薛恪端起茶来,看茶叶在杯中浮沉,淡淡问道:“你平日在家,瞧着薛怿他两口子怎么样?”
薛夫人不解何意,照实答道:“他两口子都是实在人,薛怿兄弟不大爱说话,他媳妇卢氏,嘴上手上都来得,听说她在家慈爱爱幼,对我们也极亲热的。”
薛恪用碗盖拨着浮茶道:“咱家虽是长房嫡支,但是族中事务繁多,还需德才兼具的人帮着照管才可。”说着端起茶呷了一口,又道:“若族长身子不好,宗子可代之照管族中祭祀族产等细务,宗妇亦有照管族内女眷之责。
”
薛慎笑道:“大哥这招釜底抽薪不错,只是咱们本是嫡支,把族长之位让给他们隔房的,他们照样还能占咱们便宜,倒不如直接摘出族谱,自成小宗,咱们一家子过自己的更自在。”
薛恪道:“一个好汉三个帮,更何况同是一族,打断骨头连着筋。长房子嗣单薄,只为了蟠儿蝌儿着想,让他们日后能多些同族兄弟帮扶,暂时这样罢了,我自有注意不会再被人拿宗法族规辖制住。”
他兄弟两个说着话,宝钗和薛夫人却是心疼薛蟠,宝钗知道薛夫人不敢再说让薛蟠起来的话,便走到她父亲面前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爹爹,这样冷的天,你让哥哥起来吃口热汤水吧。”
薛恪道:“虽说事出有因,但你哥哥也有错,做错了事就该被罚,让他跪着吃吧。”
宝钗见父亲还是这样顽固,一来怕薛蟠就此寒心,父子之间渐行渐远,二来薛蟠最近表现良好,若是因为这是前功尽弃更是不值。遂大着胆子走到薛蟠身边,扑通一声跪下。
知孝悌宝钗谏双亲
宝钗这一跪,太过突然,众人一时都没了反应。半晌,薛夫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