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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草。
院中春夏秋三季皆是花团锦簇,常有金陵城中名流,闻名云集此园。或是谈诗论文,或是饮酒赏花,互相唱和,欢声笑语、丝弦悠扬极是热闹的。
除了文人士子爱的藏书和珍稀花木外,最值得称道的就是那院子中心放置的五尊极大的太湖石,大石玲珑剔透、重峦叠嶂。或黄或白或灰的石头上,青藤蔓枝,盘根错节,四处攀爬,就算是冬天,枝叶苍翠,花儿正芳,一串串的果实累垂可爱,异香扑鼻。这景象似乎和红楼梦大观园里,宝钗住过的衡芜苑差不多。因为这五块奇石,金陵人喜欢把这院子叫做五峰园。
冬日的院子,虽有些萧索,但在晨起的红日映照下,静谧中添了柔和。亭台楼阁,山木花石都被金光染过,看的人心里也暖起来。
宝钗跟着薛夫人出了自家住的明椐堂,看了五峰石,来到湖边喂了一次红鲤鱼。湖心有个亭子叫分喜亭,两边搭了竹桥。湖那边高地上有两层小木楼,就是小山楼。建在此地,是为了楼里的藏书多方考虑过的,一是离湖较近,为了防火。二是在高地上不怕潮湿。
整个薛府共有十二个小院,祖父当年肯定是希望薛家后代子孙众多,把院子给住的满满的。可惜目前薛家这一代子嗣单薄,一共只有八口人,两个儿子,都只生了一对儿女。
宝钗绕过祖父最爱的渔庵,想要到湖边看鹤舞,仔细一瞧,那白鹤翅膀都用线扎上了。想来是怕白鹤们飞走的缘故。
正觉扫兴,突然薛夫人的小丫鬟同贵气喘吁吁跑了过来道:“禀太太,淮安的表姑太太带了表少爷来家了。”
薛夫人忙拉着宝钗坐上软椅,叫抬快些回去。又问同贵:“可派了人骑了马,请老爷回家没有?”同贵回道:“大管家薛全安亲自骑马去请了。”宝钗暗暗纳闷,只是个亲戚来家,怎么好像事情很大条?
宝钗看母亲没了笑容,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心想薛家应该没欠人钱吧。还没等她发问,薛夫人就开口道:“今日来的是你祖母贺家的内侄女,从小儿在薛家养大的,十二年前嫁到淮安顾家。你表姑父也是做官的,偏偏命运不好。三年前作海州知州时,海疆来了倭寇,那守城的武将带着兵逃了。你表姑夫一人带着百姓守城时战死,留下你表姑母和你表哥孤零零在世上。虽得了朝廷嘉奖的诰命,孤儿寡母又能拿他做什么?”
又吩咐宝钗:“等会见了你表姑母你表哥,你可要乖乖的,不可嘻嘻哈哈,没有规矩。”
宝钗忙端正小脸,点了点头。听起来这个表姑母自幼孤苦,早年的经历很有些像史湘云,林黛玉。没想到嫁了人后,也没能过上几年好日子。
在古代,男人们死几个老婆都可以再娶娇妻,比如贾赫,贾珍,贾蓉。如果没有续弦,不管后院有多少姬妾丫鬟,也能厚着脸皮自称鳏夫。而嫁到大户人家的女人却要遵守三从四德,死了丈夫,成了寡妇,基本不可能再嫁。甚至有定亲之后,没有过门死了未来夫君,就要被逼守望门寡的。就算有个儿子,也不过是又一个李纨,青春丧偶,过着槁木死灰一般的日子。
想到这里,宝钗不禁打了个冷战,以后要么不嫁人,要嫁也绝不能嫁个短寿的。
薛夫人携了宝钗刚刚进了正房门。就见一个年轻美妇拉着一个男孩赶上前来,盈盈下跪,道:“书卿带着孩儿云祯见过表嫂,请表嫂大安。”
薛夫人忙上前拉了她母子起来到:“表妹快快起来,不可多礼,你身上带着诰命,该我拜见你才是。”
那美妇携了薛夫人的手道:“表嫂,书卿已是未亡人之身,还提什么诰命,今日带了孩儿投靠表哥表嫂,就该先行家礼。”
宝钗见她不过二十六七岁模样,上身穿着一件青色素面袄子,下面一条月白色细罗裙,头发只挽了个简单的螺髻,头上插了一只银簪,再没别的首饰。容貌甚美,眉宇间藏着淡淡的忧愁。说话很是文雅,不经意间透出一种书卷气,让人见之忘俗。
又转过身看那男孩,见他穿着一身青色竹布长袍,并无别样装饰。看个子,似乎比哥哥年纪稍小些,剑眉星目,顾盼间带着英气神采。就是跟亲娘赶了这么远路来投亲,脸上也是不亢不卑,礼数甚佳,显得极有教养。
薛夫人拉着这位贺家姑母上炕,又是哭,又是笑,正在诉说离情。薛老爷也赶到了。
众人又是一番厮见,薛恪方到:“那日料理完表妹夫后事,我就要接你母子来家,偏你就是不肯答应。母亲去世前,让我兄弟二人好好照应表妹的。这三年来,家里也派了好几拨人去接,怎么你还骗说族人待你母子很好?书卿,你如今怎么这般糊涂,自己受了委屈,还要帮他们瞒着?”
贺家姑母听了,面有惭色,流泪道:“夫君过世后,我本想着带着儿子,回淮安老家为他守节,教养孩子清清静静过日子也就罢了。谁知族人见我们孤儿寡母,无人可靠,渐渐的就开始图谋我家家业。我把明面上的铺子,田产教给族里,想着他们该心满意足了。偏前些日子,贺家一位远亲来拜祭亡夫,我送了他一些淮安土产,被几个族中无事生非的人见了,说我要把顾家的财产搬回娘家,要连我家祖宅也收回族里。表哥表嫂明鉴,我虽是贺家人,但父母亲族都没了,自八岁那年被姑母收养在薛家长大,如何会行此事?”
薛恪怒道:“谁说你无人可靠?他们不顾廉耻,霸占孤儿寡母遗产,你为何不派人来报信?”
那叫云祯的男孩突然站起来大声道:“表舅舅别骂我娘。我娘先前忍着,是怕别人笑我顾家家风不正,被外人取笑,堕了我爹爹的英名。如今族人变本加厉,要逼我们母子去家庙住,我娘才带了我大老远赶路来投靠表舅表舅母。”
薛夫人听的心酸,拭了泪,把云祯拉上炕抱在怀里,好生抚慰。
薛恪叹了口气,走过来摸摸云祯的头道:“好孩子,我不是骂你娘,是怪她没早些带你来家。”
又吩咐薛夫人道:“先派人把他们带来的下人,行礼安置好。”
薛夫人回到:“大管家已经亲自去了,必然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老爷放心。”
薛恪点了点头道:“书卿你和孩子,日后就安安心心在家里住下。家里空着的院子不少,你爱那个院子就说,我好叫人快些打扫出来。”
贺姑妈忙道:“书卿听表哥表嫂安排,要是麻烦,我就回出阁前住的西池绣楼吧。”
薛夫人道:“那里十几年都没人住,太过偏僻,又只一个小楼,那里够你和外甥住的。”
薛恪想了一想道:“我瞧不如把瑞鹤院收拾出来,让他们母子住着吧。”
贺姑妈忙起身道:“瑞鹤院原是老太太养老住的,我们住怕不合适。”
薛夫人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如今正院明椐堂是我们住着,你二表哥一家住了听雨轩。其他院子大多都是空着的,你住瑞鹤院,又清幽,离这里又近,每日里过来陪我说笑,也好做做伴。”
劝说了一回,贺姑妈这才应下。过了一会又道:“书卿多谢表哥表嫂收留,但一应日常费用供给还请免却。”
薛恪笑道:“我知道表妹夫做了七八年官,就算给你母子留了银子,也该留着给孩子日后读书成家用的。要是还有余钱,我便趁年前市价低,帮你们置办些田地铺面,留着你们母子傍身吧。”
薛夫人也劝道:“你就带了四个下人来,六个人一年能使多少?你自小就在这里,跟你两位表哥跟亲兄妹也差不多,还是不要外道才是。”
几位大人说的热闹,宝钗却是听的心情低落。这位表姑母,嫁的表姑夫官至五品知州。然而丈夫以身殉城之后,虽然得了朝廷诰封,孤儿寡母依然免不了被族人欺辱压榨。
看红楼梦里薛夫人带着宝钗和薛蟠去京城,只怕也是为了寻求娘家哥哥姐姐的庇护吧。
古代的寡妇,真是人见人欺的弱势群体,就连自己的亲人也不见得靠得住。
亲戚投奔各有思量
兄妹姑嫂经年不见,今日自然悲欣交集。到了午间,薛蟠下学回来,看见来客中有个比他小些的兄弟,自以为日后多了个玩伴,更是高兴。
不一时,薛夫人带了贺姑母和云祯表哥两个去洗漱休整,换过衣裳。因今日来客,薛恪特意吩咐加了几道菜,厨房传饭稍晚了些。平日里,中饭薛老爷都是在外头吃,薛蟠在学堂吃。只有薛夫人和宝钗两个,不用讲什么规矩,就在炕上吃,对着一桌子菜,用起来也没什么味道。
今天特意换到西侧饭厅,用一套紫檀大理石雕山水桌椅。因顾家母子不算外客,又无长辈在世。因此薛恪和薛夫人坐在北面主座,左边是顾家母子座了。薛蟠和宝钗坐在右边。
几个丫鬟先捧上银胎珐琅盆,里面盛了不凉不热的温水,先让着客人,用菊花绿豆面子净了手,用毛巾擦干。对于饭前洗手这个好习惯,宝钗是很支持的,虽然这个过程比后世繁琐。看那顾家表哥,做起来一板一眼的,比薛蟠还要像样,显然姑母早就嘱咐过,可能还暗地演练过几次。
大圆桌上各式菜肴陆续摆出来,先上是八个凉菜,都放在一色青花芙蓉五寸围碟里:桂花糖藕、盐水鸭、素什锦、鹅掌鸭信、拌肚丝、麻酱拌豆角、水晶硝肉、冰鱼冻。待各人洗手安坐后,热菜一一呈上,也是八个,一式粉彩花鸟八寸碟,苏式熏鱼、虾子平菇、三鲜鱼翅、河蚌烧豆腐、软兜长鱼、松鼠鳜鱼、佛手海参、酱爆鸡丁,再加上四个青花鱼纹大碗里盛着:鸡汁干丝、蟹粉狮子头、三套鸭、拆烩鲢鱼头。还有两个汤菜:茶姑草鸡汤和鸭血粉丝汤。吃了一半,又上了四个点心:蟹黄汤包、蝴蝶卷、翡翠烧卖、三鲜炸春卷。
各人都是吃绿畦香稻粳米饭,平时若薛恪没回家吃饭,薛蟠必要边吃边讲学堂里的见闻,今日要讲规矩只好埋头大吃,转眼就扫进肚里三碗饭。宝钗只教嬷嬷夹了些鸭信,吃了一小块蟹粉狮子头,就着鸭血粉丝汤吃了半碗饭,又吃了半个蟹黄汤包也就饱了。
偷眼看新来的表哥吃饭,见他斯斯文文,只夹旁边的几个菜,薛夫人薛恪忙让丫鬟将各式菜给他夹在旁边的一个盘子里。薛夫人又见他碗里饭还有一小半,又叫添饭。添了一次又是一次,宝钗见他吃的越来越慢,猜想他早吃饱了,可是又不好意思拒绝爹娘好意。忙笑道:“娘,你看顾家哥哥碗里都快堆成小山了,你以为人人都像哥哥这样能吃不成?”
这话说的薛恪差点喷饭,贺姑母也忍不住笑了,薛蟠不以为意,继续进攻那盘三套鸭,顾家表哥低着头垂着脸,只见肩头耸动。薛夫人拍手笑道:“正是呢,我养了蟠儿这样一个一顿要吃三四碗饭的,还以为家家哥儿都是这么能吃的,可别让外甥第一天来就撑着了。”
一时吃完了饭,薛老爷夫妇带了贺姑母去安排住处,让丫鬟送上些果子点心,又专为顾表哥熬了山楂消食汤。让他们兄妹三个回里间坐在炕上说话。
顾云祯跟着母亲来投奔表舅,心中原有些不安的。他今年刚满七岁,比薛蟠小五个月,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孩童。他出生之时,父亲已经中了进士,做了官,从小也是金尊玉贵的养大的。四岁那年,父亲升迁成了海州知州,偏遇到海寇来犯,谁也没想到平时耀武扬威的镇海将军,竟然带着亲兵逃了。武官跑了,文官亦有守土之责。爹爹让忠仆顾森一家,乔装打扮,护送母亲和自己出城。临走时跟他母子说:“如今守城将军已逃,某身为这一地的父母官,上不能报皇恩,下不能顾民命。眼看城不能保,唯有一死以谢朝廷,方可保你母子一命。”母亲原不愿与父亲分开,父亲说让自己保留他一点骨血,又吩咐他长大后要保护母亲。一家三口洒泪而别,那是他最后一次见父亲。
后来,听说那位逃跑的将军被罢官砍头,家眷都流放到了宁古塔。朝廷派人送来了父亲的棺椁。嘉奖爹爹忠义,又封了母亲四品恭人。他和母亲关门闭户,为父亲守三年孝。谁知朝廷的嘉奖诰命,也无法打消族人的贪欲。最终逼的他母子来投靠世上唯一还算可靠的亲人。
薛家表舅他虽只在爹爹葬礼上见过一面,但是自小就知道每年表舅都要派人送了礼物给他家。这三年自家门可罗雀,唯一来往的就是表舅家,偶然也有贺家的几位远亲来。但提出要接他们母子来的只有薛家一家。
母亲也常常提及,她是在薛家长大,和两位表舅情同兄妹的,如今果然不假。就是表舅母,现下看起来也很是慈爱。
再加上两个表兄妹,大一点的哥哥长得虎头虎脑,脾气虽有些霸道,但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不是藏头露尾的奸猾之辈。更让他高兴的是还有一个长的像无锡泥娃娃般娇憨可爱的小表妹,性子精灵,说话行事又有趣。有这一对兄妹做伴,想来往后不会孤单了。
这边厢,贺姑母跟着表哥表嫂来到瑞鹤院,这院子虽没人住,但日日都有人打扫,很是干净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