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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二姐端着一盏茶,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她身上穿着水色的绫子夹袄,底下穿着葱绿的棉裙,素素淡淡的更加让人怜惜。贾琏低着头,只看见了她走路时不下心露出来的绣花鞋。
尤二姐满含春/意的叫了一声:“二爷,喝茶。”
贾琏听了浑身的不自在,这声音和前世一模一样!多少年心心念念想着的人,想忘也不能一时就忘的干干净净。还有那愧疚,是一辈子都补偿不来的。
“二爷,喝茶吧?”尤二姐有点诧异,眼前的这个男人低着头,仿佛有极大的心事一样。对她说的话也是置若罔闻。看他知书达理的样子,也不像是一个唐突的浪子。
贾琏这才回过神来,“啊,劳累二姨了。”
尤二姐已经把茶奉到他的面前,不接似乎是不大礼貌。想了想,他还是接了过来。“多谢二姨费心,让个丫头端来就好了,怎么还劳烦你呢。”
尤二姐忸怩的一低头,那一刹那的温柔让贾琏心里滋味万千。如果……如果……没有如果了,他有珂珂,他的凤儿,一切都够了。二姐的好与她无关,上辈子已经错了,今世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辙。
贾琏飞快的将杯子里的茶一气喝干,也浇灭了心里刚刚萌动起来的一点念头。“哦,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以后老夫人有事尽管找我。我不常在家,可是我媳妇在家,找她和找我是一样的。”
他分明意识到尤二姐的失望,即使没有前世,这一面也让二姐动了情。
尤老娘不停的挽留他:“再坐一会吧,我让二姐剥点炒栗子给你尝尝,前头吃不好,暂且垫垫吧。”
尤二姐只是带着祈求的看着他,巴不得他说一句行。
尤氏也极力的撺掇着,甚至让丫头去拿了干果来。
尤三姐坐在炕上不屑的看着她同父异母的大姐和她老娘在那里为了一个男人忙的团团转,傻子都能看的出她们的心思。彼时,三姐还不知道王熙凤是个母老虎,根本就容不下贾琏找小老婆。但是,在她看来,找男人,一定要找一个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男人。不管贫穷富贵,她才不要和一群女人共有一个男人呢。
母亲曾经露过话头,她们的家世不好,可是长的好,凭这个就能嫁个金龟婿。三姐表明的说,凭他是谁,一定要嫁自己喜欢的。
为此,尤老娘气的心口疼了几个月。这个闺女就是跟她唱反调。她没有儿子,只有靠女儿了。大女儿不是自己生的,不会一心一意的对她这个后娘。之后自己的女儿发达了,她才是真正的老夫人了。
那三姐看不下去大姐和老娘的做派,好像二姐嫁不出去一样。她都不想去说她娘,尤老娘在兴头上也不一定听她的。
她坐在炕沿上只是冷笑,因见的贾琏对她二姐避之不及,才恼怒的说:“人家要走,姐姐就尽管让人家。这里是贾府,他是这里的爷,咱们就是要谢人家,也得人家瞧得上才行。”
尤二姐被说中了心事,登时涨红了脸,出身低原本没什么,但是站在他跟前,才发觉自己真的是矮了一头。她委屈的想,我也没想怎么着,我的出身不好,给你做小还不行吗?你要实在觉得配不上,做个屋里人我都愿意。这么一想,眼眶一热,就滚下一行泪来。
贾琏心里本来就对尤二姐很歉疚,她这一哭,让贾琏就更加的揪心了。想上前安慰一下,方觉得有些不合意。搓搓手,他就讪讪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二姨和三姨不要误会了。不过,我家里真的很忙,大嫂子是知道的。以后要是有时间了,我会让凤儿备酒请二姨和三姨过去坐坐的。”
尤二姐听他亲亲热热的叫着凤儿,心里老大的难过。人家是鹣鲽情深,是不是自己根本就不要插一杠子呢?
尤氏还要极力的去留,无奈贾琏是打定了主意要走。为了不让贾琏起疑心,尤氏还是做罢了,这次尤二姐暂时是不回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尤氏是做什么的,察言观色不比珂珂差到哪里去。自打贾琏一进门,她就嗅到这个二爷是动了情了。不然,他为什么不敢去看二姐,为什么他看二姐的时候会脸红,为什么他和二姐说话的时候会走神。根本就是爱情来了的感觉。她记得贾琏也见过秦可卿,比尤二姐还要花容月貌。可是他们就是面对面坐着,也没有这扭扭捏捏的。男人心海底针,一旦你看穿了,这线就撘上了。
☆、导火索
等风吹了半下午;贾琏回到家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红。珂珂都没打正眼瞧他,离着三丈远,她就感觉到贾琏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还有挥之不去的暧昧。
周瑞家的和月儿都在等着回话,珂珂头都不抬,一件件的理清楚交代下去。等人都走了;她又把平儿叫来:“早上我看见三姑娘爱吃樱桃,你把这里的一盘端过去吧。”
平儿瞅了瞅;没有动。“奶奶;这樱桃才下来一点,还是底下的人送上给主子们尝鲜的,好几棵大树上才摘了十来斤。老太太才得了一小篓,二位太太一人一盘,奶奶您一盘,几个姑娘都是都碟子送过去的。就这样还差点没分过来。三姑娘也有她的份例,奶奶还是留着自己吃了,偏偏您又喜欢这一口。”
贾琏这才有了插嘴的空子,因说道:“可是呢,春天里这些东西稀罕紧。昨天庄子上送来了一点水萝卜,你喜欢的不得了。这樱桃味道更好,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珂珂依旧没有理他,向平儿说:“按理说探丫头不是贪嘴的人,二太太还把自己的一份子多给了她一点。不过你细瞧一下,她还有兄弟姨娘,都是不得脸的,这样的东西何曾能到他们的跟前。探丫头还不是要偷偷地送去给他们,自己能吃几个还不知道呢?”
在自家院里,平儿才敢评判别人:“依奴婢看,三姑娘表面对赵姨娘冷淡看,实际上她有点好东西,哪一次不是想着她们。”
珂珂摇摇头,叹息道:“就是这样,我还听见有人嚼舌,说她只一心巴结二太太,对自己的亲娘都不看一眼。可笑这些人,哪里懂得她心里的苦。”
平儿默默地低着头,再也不说话了。探春对她,从来没有主子和奴才的区分。这个姑娘越来越精明能干,以后嫁出去,大约也是和珂珂一样的管家婆。得她恩惠的人也不少,表面奉承的更是多,毕竟是庶女,心里能高看一眼的有几个就不好说了。
平儿也走了,贾琏就慢慢的蹭到了珂珂身边,试探的问一句:“去了东府才回来就要忙,你也累了吧?”
“我累什么呀,又没有人请我去说话,也没有人给我来端茶,我想累也没得累啊。倒是你琏二爷,家里家外的不得闲,得了空还是要好好的养足了精神,免得人家含情脉脉的给你说话,你都没精神。”
贾琏忽然想起媳妇是手眼通天的,就他在东府的哪点事儿,还能逃的了珂珂的法眼?
先认错少三分的错,贾琏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我才想和你说呢,东府的大嫂子让我去见了尤老娘,我还对她们说了,我没有空。以后要是你得闲了,就请她们来吃顿饭。”
珂珂把嘴一撇:“你倒是真会做人,我说了,你就赶紧来倒豆子,要是我不知道,谁知你会不会说?”
“瞧你说的,我哪能不说呢。今天席上的菜真不好,你饿了吧?”
这家伙又在转移话题。不过,珂珂没有心思和他瞎掰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们呢。“我听南安王府的女人露了一句话,说是皇后不知为何生了气,把静妃给训了。圣上因此就夺了静妃的封号,差点就打进了冷宫。”
贾琏有点惊诧,静妃是一直是宠冠六宫的,要不因为她爹是征西大将军,皇上忌惮李家的兵权在握,只怕是早就封了贵妃,也许都没有贾氏元妃什么事。“这事可当真?”
珂珂道:“真假谁知道,宫里的事有几个人知道内情的。知道的,也都不知道传了几个版本的,有没有失真都不知道。”
贾琏忽然间想起来说:“今年西边闹腾了半年,征西大将军重新得宠,是听说过圣上要把静妃晋封为皇贵妃的口风。只是西北的事儿没过一个月就过去了,封皇贵妃的事儿就搁置下来了。”
宫里的事儿他们了解的不多,何况还是别人家的事。说了几句,他们就暂停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珂珂冒出了一句:“不知大姐姐和她们有没有牵扯?”
贾琏也黄了脸,他担心哪。谁知道贾府会不会因为这个被牵连,元妃会不会因为这个被害死。二房还在洋洋得意之中,她们能不能看到潜在的威胁,要是看不到,贾琏也不好去说破。你说,人家正在庆祝的时候,你跑过去说:二太太,你女儿要倒大霉了,贾府也会跟着一起倒霉的。
且不提王夫人要跟他拼命,就是贾母也不一定会相信他的话。搞不好,他还会被叔叔和老爹给关起来。这不是满口喷肥是什么?
贾敬的事一了,王夫人就把尤家母女带到了贾母跟前亮相。上次的刘姥姥被大房里捡了宝,谁知我就不能从尤老娘身上火一把呢。
尤老娘与刘姥姥不同,亲的晚的,她名义上还是尤氏的娘。大小算个亲戚,贾母也没有看低了她,杀猪宰羊的款待了她们母女二人。
之前,王夫人就给贾母透了一点底,贾母先不是多么热心,可是一看这个女孩子实在是省的水灵又温柔,贾母的心里也渐渐地有点歪了起来。
说了半天的话,好容易预热的十分了好了,贾母这里也是一点就着了。偏偏贾府的三个姑娘来了。
见到有生人来,几个姑娘就看了看,是亲戚吗?没听说啊。以前是有亲戚来,譬如史湘云来了,贾母就会让人把她们姊妹叫来,一起说说笑笑。现在没有叫来,可能是比较远一点的亲戚。
迎春不大思量这些事,惜春还小,更是个没心事的。只有探春纳闷了,看二太太的脸色,亲近的很呢!
果然,王夫人就笑着说:“这个是你们东院大嫂子的妹子,你们就先叫姐姐吧。”
叫是叫了,探春又开始嘀咕起来了。姐姐就是姐姐,为什么还有先叫?难道以后还叫别的吗?她自幼在贾母和王夫人跟前管了,也不是十分的拘束不敢出大气,也就笑嘻嘻的问:“太太,难道以后还要改口叫别的吗?”
王夫人就抿着嘴笑着说:“这可不一定,说不准以后就改口了呢?”
贾母心情很好,就接着说:“三丫头,以后这个姐姐做你嫂子可好?”
“嫂子,哪个嫂子?”
王夫人是笑出了声:“除了你琏二哥,还能有谁啊?”
探春脑子一时脱线,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没听说琏二哥要纳妾啊,她只知道二嫂子最不喜欢谁给她二哥提纳妾的事了。自安儿的事以后,连老太太都不说了,过了许多年,太太怎么又来了呢?
不过,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似乎是不应该插手这些事的。可是,这个事情上,要是长辈的商量好了,琏二哥基本上就得接受。至于二嫂子,你要是不同意,就是典型的妒妇。像安儿这样没根基的,贾琏直接就寻个借口给打发了。可尤大奶奶的妹子,似乎就不好撵了。
这样一想,探春觉得自己一定要帮她二嫂子。她不帮就没人能帮了,当事二人均没有发言权,邢夫人也不好跳出来否决婆婆和弟媳妇的观点。不然的话,你这不是明显的找抽吗?姐姐妹妹的不是太老实就是太小,下人们一概的不能说话。眼下就她还能在玩笑上说几句,就是不一定顶用,也要先说了。
“原来是琏二哥啊,我道是哪个?只是二哥哥说过,二嫂子十分好,倒是不想再讨小。”
尤氏一家听了心里讪讪的,王夫人也是十分的恼怒。妈妈的,要是不讨小,你个毛丫头是哪里来的!可是她也不能这样说,只道:“你小孩子家的不懂这些,大家的公子哥,怎么有妻无妾,这样就是让人家笑话了咱们府上没有规矩。”
贾母却没有直接表态说要还是不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三丫头的话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回去后,王夫人心里很是恼怒。这次的面子丢的比以前都大,原因是在她个跟前养大的闺女,竟然能帮着大房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她一气之下,也就不顾什么大家闺秀的行为准则了,到了院子就夹七夹八的把赵姨娘祖宗十八辈给问候了一个遍。
金二家的赶紧跟着表态度:对对对,她们就是出身低贱没见识!
王夫人甚同之!
自此王夫人对金二家的的好感度又增加了一成,这样的才叫心腹。
金二家的早就看不起赵姨娘,明里暗里都损了她几次。只是,三姑娘有太太给撑腰,她并不敢看不起这个庶出的小姐。金二家的也常跟着王夫人去东府,和东府的下人聊天的时候听说,当初四姑娘在府里的时候,尤氏的陪房和大丫头都曾给过她白眼,时不时的还要教训一顿。
那时,金二家的就觉得,奴才做到这个份上才叫扬眉吐气。主子怎么了,不得宠你还不如奴才秧子呢。从二太太的神情里,她觉得自己离这一天也不远了。
自此,金二家的在赵姨娘面前也端起了太太心腹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