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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仲牟闻言，又吐出一口血，然后整个人直直往身后倒。
“翼帮主！”
金世遗眼疾手快，扶着他。
翼仲牟嘴唇的紫色越发的变深，金世遗脸色焦急，看向莫逆，“莫大哥……”
莫逆轻叹一声，走至翼仲牟身侧，说道：“世遗，你扶翼帮主坐下。”
莫逆看着盘坐在地的翼仲牟，右掌对着翼仲牟的膻中穴，然后体内真气顺着右掌源源不绝地流入翼仲牟的体内。
金世遗见状，也走至翼仲牟身后，助莫逆一起帮翼仲牟压制毒性。
半晌之后，莫逆与金世遗同时收掌。
莫逆看着双目紧闭的翼仲牟，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世遗，你看着翼帮主，有何异状就叫我一声。”厉胜男今个儿白天的时候在他怀中哭得睡着了，他将她安置好，心中又担心翼仲牟的伤势，就先来看翼仲牟了。
金世遗看着莫逆就要离去的架势，连忙喊住他：“莫大哥，等等！”
莫逆徐徐回头，狐疑看向他。
金世遗脸上有些腼腆地一笑，然后问道：“那个……莫大哥，厉姑娘她……她……”
莫逆见金世遗吞吞吐吐的，知道他是想问厉胜男的状况，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得那个姑娘淡然的声音响起。
——“我没事，多谢你关心。”
两人闻言，一怔，然后抬眼看去。只见厉胜男站在火光照明的地方，脸色有些苍白，但已无大碍。
厉胜男淡瞥了金世遗一眼，然后一双美眸又看向莫逆，眼底幽然。
莫逆朝她温暖一笑，说道：“无事就好。”如果真的无事的话，自然是好。他只怕她这副平静的模样又是她逞强的结果。
厉胜男闻言，神色微柔。然后走至翼仲牟跟前，从袖中拿出一个绿色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让他服下，只见翼仲牟本来泛着深紫的唇色此时变淡了些。
莫逆扬起眉，眼中带着讶异看向厉胜男。
厉胜男抿着红唇，定定与莫逆对视着，说道：“那是还魂丹。”翼仲牟中毒，她心底有愧疚，但是不后悔。他中毒并不是因为她，如果翼仲牟稍有防人之心，董啸天他们也不会有机可趁。她本是要确保谋害翼仲牟成功的人，此时却在为他延长生命。世事难料……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变幻莫测。
*********
厉胜男坐在大树下，双手抱膝，怔怔看着地面并不言语。而莫逆则在旁升起一堆火，时不时地往里面加干柴，丝毫没有要逼厉胜男说话的意思。
耳边传来火花“噼里啪啦”的响声，厉胜男看着莫逆的背影，抿着唇。金世遗与翼仲牟正在厉家庄的大厅中，而她与莫逆，则来到了院中。
冬夜的寒风中混入了他独特的男子气息，萦绕在她的鼻端。她不讨厌莫逆的气息，心底甚至已经是在眷恋着他身上的气息。
莫逆往火堆中添好干柴，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然后坐在她身侧。
厉胜男侧首看向他，只见莫逆脸上没有带着平时的笑意，在火光的明灭中，他的五官带着诡异的神色，唇角欲笑不笑。她从未见过莫逆发脾气，也未见过他心中不快时是怎样的，但此时，她心中竟能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么平静。
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莫逆转头，黑眸对上她的，目光深而专注。
他问：“胜男，在想什么呢？”
她抿唇不语。
“可是……想好了要与我说些什么？”
她还是不言不语。
莫逆轻叹一口气，眼前的姑娘脾气倔强且骄傲，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若是他这样问，她愿说，那便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他俊脸上不由得带上苦笑，他今个儿是糊涂了吗？见到厉胜男如此反常，于是连带着，自个儿也变得反常了？
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烦乱，然后温声说道：“胜男，我不是世遗。”他不是金世遗，不会单纯地认为她之所以出现在天香楼只是因为巧合而已。
厉胜男闻言，顿时浑身一震。
莫逆察觉到她反常的举动，定定的盯着她，眼中别有深意。
厉胜男声音略僵：“我晓得。”
莫逆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胜男，我昨个儿与你说过，在我看来，事情只有立场之别，没有对错之分。你……仍旧不愿意与我说吗？”
厉胜男看着莫逆，曾经有一个人答应她，无论她做错什么事情，都会原谅她。可是他答应了，但却做不到……
莫逆看着她仍旧苍白的脸色，抬手轻触。他的指划过她的秀眉，划过她看上去小巧但却带着点不可一世的鼻子，然后在她的红唇流连。
厉胜男抿了抿唇，仍是没有开口。
莫逆收回了手，无奈苦笑：“你在犹豫什么？胜男，我认识你的第一天，你就在杀人。你觉得，你还能有什么事情，是我无法接受的？”
厉胜男闻言，一怔。她想起自己曾经含泪控诉——
跟我的身份有关系吗？你别忘了，从你第一天认识我，我就在杀人，只是你自以为我在骗你！
莫逆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不管是怎样的厉胜男，不管是善良的、倔强的、任性的，还是狠毒的厉胜男，都是我莫逆心中所喜爱的厉胜男。”
他的声音不温不火，很平静，却奇异地在她心中掀起巨浪。她是不是……可以赌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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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前世今生缘（下）
厉胜男没有看向莫逆，只直勾勾地看着在她眼前舞动的火花。她心中，已渐渐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
上一辈子的她，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那么努力，但却得不到她一心追求的东西。
这一辈子，还要争吗？但是莫逆的意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她……厉胜男咬着红唇，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状。
莫逆垂目，看着她紧握的手，然后抬眼看着她的侧脸，伸手拂开她颊边的秀发，“胜男……”
他又在唤她，厉胜男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逸出，心颤了颤。她记得，那日在邙山，是他这样的叫唤，让她想起了那曾经有过的温暖。然后……才不自觉地撤了心防，接受莫逆这个人的存在。他与金世遗……是不一样的……
莫逆轻叹一声，伸长臂膀，将她圈入怀中。
熟悉的气息密密地包围着她，教她一反以往的冷静冷然。心底曾经有过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的悲伤，此时在心中渲染开来，让她的心有些酸涩。但她的声音，却如夜风般冷清：“丐帮和少林的矛盾是我挑起的，我去邙山派也是有任务在身。我昨个儿出现在天香楼……不是巧合。”
生命总是有着种种遗憾，稍一不慎，就会饮恨一生。于是使得好不容易才有的希望像是一场赌博，输了，会很痛苦。但莫非因为输了很痛苦，就宁可不去追求吗？她得以重生，莫非不是上天垂怜，让她再有一次追求的机会吗？
——不管是怎样的厉胜男，不管是善良的、倔强的、任性的，还是狠毒的厉胜男，都是我莫逆心中所喜爱的厉胜男。
言知之易行之难，她在赌：莫逆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他在意的，真的只是厉胜男这个人，而不是她的身份她的背景。
环在她腰间的手顿了顿，“……我晓得。”
她扯了扯嘴角，她知道以莫逆之能，即便不能猜得准确，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握成拳状的手慢慢放开，又握紧，然后再说道：“这里是厉家庄，是我家。十五年前，因为有人觊觎厉家的武学，前来抢夺。除了我之外，厉家庄上上下下四十三条人命，全都在那夜丧命。而我，被我娘亲藏在家中地下的酒窖中，才得以保全性命。”声音平静无波，似是她所说的事情，与她没有丝毫的干系。
莫逆侧首凝视着她，眼底尽是心疼。人如果曾经拥有过幸福，那幸福要如何才能忘却？当年众人皆离，独留她一人，年仅三岁的她，要怎样，才能走过那彷徨无助的日子？
那夜在雪地上初见，她僵着身子。
——你是疯子吗？放开！
那夜在月下，她神色倔强。
——“怎么？你现在才知道我不是好人？”
那日在邙山，她径自失神，朝他浅浅一笑，宛如雪中梅花。
——“莫逆，你可以叫我胜男。”
她倔强，她任性，她浑身是刺，很多时候她总是一副冷清无情的模样。可是她不知道，她偶尔浮现在眼底的幽光，总是不自觉地向他泄露着她内心曾有过的伤痛与脆弱……
厉胜男视线与莫逆交缠着，良久，她才淡声问道：“莫逆，你可知道，厉家庄死去的人，埋在何处？”
“埋在何处？”
“埋在这颗大树下。”她自从离开厉家庄后，就被西门牧野所救，一直以来接受着非人的训练，无法离开。直至三年前，她终于成为了血滴子杀手，才有机会回来看看。再回来时，发现偌大的院子只是一片废墟，只有埋葬着她亲人的地方，长起了一颗大树。
莫逆一怔。
她秀眉扬起，神色平静，“莫逆，你怕吗？”
莫逆又是一愣，然后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轻轻摇头。“胜男，若是你的亲人就埋在这树下，那么今日就让他们见证，我莫逆允诺，日后会用生命来保护你。”他不能保证她永远不受伤，但若有他在，他会尽一切能力保护她。
厉胜男心中一震，但还是摇摇头，似笑非笑的神情，“莫逆，别把话说得太满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呢。
莫逆微微一笑，并不与她争辩。
厉胜男目光又定在眼前的火堆上，莫逆另一手拿起几根干柴扔进去，火花乱窜。
厉胜男闭了闭眼，然后又说道：“莫逆，我是血滴子杀手。”
一时间，莫逆以为自个儿听错了，拿着干柴的手顿在半空中，半晌，他才缓缓地将干柴投入火堆。顿时，火花又是一阵乱窜，“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两人诡秘的静谧中显得尤为突兀。
厉胜男转头，一双幽光颤动的眼眸定定凝视着他，再启唇说道：“你没有听错，我厉胜男，是血滴子杀手。”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夜中，不知名的虫儿在叫着，混着跟前“噼啪”作响的干柴燃烧的声音，显得这夜更为宁静。借着火光，莫逆凝睇着跟前的姑娘，胸口阵阵骚动。
她总是那么倔强，她总是爱逞强。可是她从来不知道，即便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总是平静无波，她的神色总是冷然的，但是她的眸底的那抹幽光，告诉他她此时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只见莫逆食指点上她的眉心，然后顺着鼻梁下滑，停在她的鼻尖。
厉胜男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怔。
只听得莫逆轻笑一声，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又怎样？”
厉胜男又是一愣，双眸诧异地看向莫逆。她设想过莫逆会有很多种反应，却从未想过……他会是这种反应。顿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莫逆看向她，眼中似笑非笑的神色，然后扬起了剑眉，说道：“你是血滴子杀手，我听到了，也记住了。但是，那又怎样？”莫逆仍旧是莫逆，而厉胜男，仍旧是厉胜男。莫非她以为莫逆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放弃了厉胜男么？！
厉胜男看着他，只觉得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心湖此时又掀起巨浪。心中微微泛酸，但又有些微甜，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她心中泛开，她的眸中竟在刺痛着。她从来不信命，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上一辈子，她那么执着于金世遗，付出了一切，甚至付出了生命却得不到爱情。
这一世，她放弃金世遗选择莫逆，放手赌了这一把，这回，是她赢了吗？
莫逆想起她方才的举动，又看她此时的反应，心中不由得恶气翻涌。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他眼睛微眯，抵上她的额头：“胜男，原来在你心中，莫逆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声音中难得有些恼意。
若是平时，厉胜男听得莫逆微恼的语气，她倔强的脾气也定是要被激出来的。但此时，她心绪激荡，根本无暇去顾及莫逆什么语气。
只见她整个人撞上去，用力环上莫逆的脖子，“莫逆！从此刻开始，厉胜男此生与你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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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委之以重任
正月元宵佳节，天气奇冷。
在废弃的厉家庄中，却传出一阵笑声。翼仲牟手中拿着酒壶，神色十分高兴。
只听得他哈哈笑道：“莫兄弟，金兄弟，还有厉姑娘，来，咱们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让他翼仲牟此时，也来尝尝古人的恣意！
“翼帮主……”金世遗神色间有着担忧地看向翼仲牟，担心他身体会受不住。
莫逆却是向金世遗摇摇头，翼仲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厉胜男的还魂丹顶多能让他多支撑三天。若是翼仲牟想要喝酒，那就喝个痛快就是。
厉胜男坐在莫逆身侧，朝翼仲牟微微一笑，手中拿着的酒壶打开，仰头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