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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苗玉杰还活着,见到倪少游能够在这片刻做到全心全意,不知该是喜他还是恼他。
伸手在怀里一掏,倪少游摸出精钢铁骨扇,抹一把脸上糊作一团的鼻涕眼泪,咬紧了牙关,狠一狠心,倒转铁扇,便要往自己头上击下。
“倪……”
也不知这说的是“倪”还是“你”,倪少游就听见这么短促的一个字音,整个人却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僵麻了半边。他瞪大了眼珠子,慢慢地将视线重新转向怀中,只见苗玉杰微睁着双目,目中灼灼如两团火焰,直盯住自己。
原来这小煞星竟没死!
“六弟你没死?”
倪少游喜极再泣,涕泪一出,又糊了自己一脸。他却犹不自觉,更将自己的脸凑近了,贴着苗玉杰冷冰冰的面庞,似乎是想用自己的体温浸染对方的孤寒,又似乎是想从那富有弹性的肌肤触感上获得心灵的平静。
方才苗玉杰试图以真气逼出体内细针,却不得其法,反而气行走岔,将自己激得晕厥过去。直到此刻,倪少游抱着他又哭又摸,倒是将他又闹醒过来。
苗玉杰艰难地从胸腔中挤出一口气,才将未能出口的话补充完毕,道:“倪少游,你要再敢胡乱寻死,我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说完这一长句话,苗玉杰已是累得力疲,两片嘴唇都在不住地颤抖。
倪少游明白这是真气耗损过度的征兆,连忙伸过手去,以掌心贴紧“神门穴”处,缓慢、小心地注入内力,助苗玉杰理顺体内散乱无章的气息。
半柱香之后,苗玉杰神色稍缓,容光微霁,便阖目略作休息。
倪少游撤回内力,却赶紧拍一拍苗玉杰的脸,低声唤道:“可千万别睡啊,小六,别睡死过去。”
恶战之后一睡不起的例子,倪少游也不是没听说过,深深引以为戒。
苗玉杰则有气无力地斜他一眼,言简意赅道:“夜,困。”
倪少游这才反映过来,早已是入夜时分,苗玉杰又受伤未愈,在这种时候要神困欲眠,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他仍不敢大意,就冲苗玉杰随随便便地倒在客栈地板上,那就不是安稳睡觉的架势。
倪少游只是习惯于听命大当家、懒得思考罢了,他又不是真傻,哪里看不出来,苗玉杰这是因重伤而生出的疲怠,即使未入油尽灯枯之像,那也离得不远了。
“我带你去见大当家。”倪少游坚定地道。
他这时候突然想起韩若壁来,深深地懊恼,自己不该向大当家隐瞒苗玉杰已跟来高邮之事,若苗玉杰中了“秋毫针”之后能及时得到救治,也不至于会被延误时机,闹得这样半死不活的。
倪少游支起身子,手臂一圈,刚准备将人抱起,苗玉杰却一翻白眼,道:“大当家顶得甚事?他又不是大夫,未必就能治得了‘秋毫针’的伤。”
作者有话要说:
☆、章三十二 意动,神随
被苗玉杰这话说得愣住了,略作思索,倪少游摇头道:“大当家见多识广,必能有法子医治。寻常大夫只能看些头痛脑热、伤寒杂症,对于江湖上的勾当,未必得有对策。”
韩若壁的确不是大夫,但在倪少游心目中,大当家那是比大夫还管用的神奇人物,无所不能。只不过这些心里话在苗玉杰这儿是全然不能提的,当心小六真给他翻脸。
苗玉杰又莫名地暴躁起来,磨着牙道:“我就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全是他。”
倪少游却道:“我去找他,也是为救你的命,大当家可从未得罪过你,小六你何苦总是针对他?”
苗玉杰瞪目道:“我几时针对过大当家了?我哪里敢?”
倪少游无奈地道:“别人不知道,我难道还看不出么?表面上,你与大家一样,都对大当家恭恭敬敬的,实际呢?你却从不与他亲近,更不愿意我去找他。”
苗玉杰古怪地一笑,脸上的疤痕跟着被扯动,显得甚是不怀好意。
他轻声道:“你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倪少游有些迟疑,也有些不确定,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你……是在喝醋?”
苗玉杰鼻中轻哼一声,道:“倒还不笨。”
这话已挑得如此明白,倪少游便再不能假作不知。事实上,关于感情之事,他从未对苗玉杰许过任何承诺,但每次对方一使小性儿,倪少游便觉得似乎当真亏欠着什么似的,既不能理直,更不能气壮。
世间万物皆有相生相克之理,或许,这恰就是一个能克住他的人。
将苗玉杰从地上抱起,小心地放置在床铺间。
倪少游黯然道:“我的心思向来瞒不了你,但你也知道,大当家根本不可能对男人有兴趣,我能做他的兄弟已是最大的幸运,旁的,哪敢奢求?”
苗玉杰一撇嘴,道:“大当家喜欢不喜欢男人,我是不知,但若他敢打你的主意——哼哼!我拼着一死,也要将你带出‘北斗会’的。”
这话说得霸气,还带点小得瑟。
倪少游心中却暗想,带不带的,可不由你一人说了算!
苗玉杰一扬眉,又说道:“你若敢不同我一道走,我就去同兄弟们嚷嚷,某年某月某日,倪小五趁黑摸上我床把我给睡了,瞧那韩若壁还敢不敢收留你。”
他指的,自然是前两次,二人共处一室、共宿一被时擦枪走火的事情。这是倪少游所不能否认、却又绝不愿意承认的意外。
倪少游面上一热,嗔道:“又说胡话了,‘北斗会’也不是大当家一人的,兄弟们人人有份、个个得了便利,那也是你我的家啊!谁会抛下自己的家不要,却跟没头苍蝇似地胡乱闯荡?”
苗玉杰待要反驳,倪少游赶紧将话题带开,道:“你我兄弟,闲扯这些作甚?倒是你的伤势,须得尽快治疗,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言语之间,情真意切。倪少游甫入此门、误以为苗玉杰横死店中时和那丝后怕犹未散尽。他此时说这话,倒有大半原因,真是担心苗玉杰身体吃不消。
觉察到那份关心,苗玉杰咧嘴笑道:“我倒是摸索出一个法子来,不过我一人无力完成,须得少游你帮我。”
那声“少游”叫得甚甜,倪少游虽觉有些别扭,亦不忍拂逆苗玉杰一片深情。说到底,他也不是铁石心肠,有这么个同生共死过的兄弟爱慕自己,纵然说不上满意,却也绝不反感。
眼下办正经事要紧,称呼什么的,就随小六高兴吧!
苗玉杰想出的法子,乃是利用真气运行时的经脉通道,将“秋毫针”逼至就近穴位。人体各处穴位,既是身体的薄弱之处,也是可与外界沟通的桥梁。中医针灸之术中,时常以银针扎刺穴位,而并不会疼痛出血,这便是利用了穴位的特殊之处,否则,若扎在寻常皮肉上,非得受伤不可。
但苗玉杰这方法也有一个弊端,那便是他真气不纯,做不到收放自如。推动血流中的“秋毫针”运行到指定穴位容易,难就难在,恰好在将至未至那一时刻,还要迸发出另一股劲道,斜刺里将细针弹出。要做到这些,不仅时机须得把握得巧妙,力度更要不轻不重,绝不能与那股主导真气相冲。
倪少游要做的,便是充当这股纵向的力道。
“少游,你将真气注入我体内时,可感觉得到那三处滞碍?”
苗玉杰试探着潜运内力,当真气缓缓游过身体各处经脉时,明显地有三处产生了刺痛感,这种刺痛持续得稍久,那一片便开始僵麻,更有甚者,会导致无法身体蜷曲动弹。
倪少游取过一只墨笔,在苗玉杰试探出的三处疼痛点作下标记。
如此这样反复三次,苗玉杰身上已经画了九个墨点,通过这些标记,二人已可大致推断出,“秋毫针”随着血气运行的距离、速度,并以此估算下一次“秋毫针”出现的位置。
在细针到达推断位置之前,倪少游将一举将其逼出。
二人又细想了一下对策,觉得再无遗漏,这才一舒筋骨,决定动手驱针。
苗玉杰的真气走的是刁诡、阴寒的路子,所以他才弄了柄奇寒无比的宝剑过来,也弥补内力的不足。相比之下,倪少游的真气则要精纯许多,醇厚和熙,如日光撒沐,包裹着苗玉杰的真气,犹如给对方加了件罩甲棉衣,既增威风,又护住自身,两下相得益彰。
二人的真气,一纵一横,因此,接触之时须得格外小心,不能让二者相冲相斥。只有当两股真气融合作一体,才不致将针逼入岐路。
苗玉杰中针之处,一为前胸幽门穴,一为后腰志堂穴,另有一处,扎得偏了些,靠近左臂曲池处。臂上那一针,无关腑脏,凶险要小许多,自然也就成了二人首先的试验之地。
倪少游凝神细思,仔细感受着苗玉杰的真气流动,切合其节奏而动。半盏茶的功夫,突然“波”的一声,一枚细针自苗玉杰体内被激出,钉在了木床的架子上。
二人紧绷的神经俱是一松,齐声道:“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章三十三 惩前,毖后
这时候,苗玉杰的额头上,一粒粒汗珠就跟那秋叶上的朝露似的,迸发并凝结,显然,这趟运功,他可耗费了不少的精力。
倪少游的情况也差不多,耳侧鬓发俱都被汗水打湿,面上更罩了一层绯红,显出几分娇媚来。
苗玉杰瞧得心头一喜,忍不住在倪少游脸颊上亲了一大口。
倪少游微觉不妥,却也没有多说。大概,他这是久被骚扰,已经无奈地习惯了。
二人对视一眼,示意进行下一步行动。
这次他们将要从志堂穴中逼出细针。
与臂上曲池穴不同,这志堂穴附近多为经脉要穴,对真气的控制尤须精细,来不得半点马虎。这就好比一条条小径纵横交错的岔路口,哪边都是路,而每条路又都生得大同小异,稍不留神,就可能走错路,大谬其然。
倪苗二人,虽说兄弟同心、默契远胜旁人,但毕竟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对苗玉杰体内真气状况的判断总会略有差别,要做到配合无间,确实相当考究二人的随机应变能力。
苗玉杰一个眼色使将过去,倪少游心领神会,潜运真气,如同前番一般,他和熙的内劲缓慢地包裹在苗玉杰本体真气之外。二人小心地操控着真气流动,当进入“血囊”附近时,兄弟俩的神色都变得格外凝重,这是一个重点区域,成败在此一瞬。
苗玉杰的眼睛圆睁若铜铃,紧紧盯住倪少游,他那道可笑的眉毛依旧耷拉着,像一只蛰伏的小兽。突然,苗玉杰的眉头微微一挑,那状似倒置弯钩的两截断眉迅速地契合在一条直线上,他那小模样儿陡然变得俊了几分,倒有些恢复了受伤前的小帅哥风采。
便在此刻,倪少游手上劲道一催,他紧贴在苗玉杰后腰处的手掌如同火炙一般,温度骤然拨高。一股霸道的真气向苗玉杰体内突入,乍地斜掠而出。
这股真气就像一只强劲有力的魔手,硬生生地将那枚牛毛细针从苗玉杰体内拨了出来。
银色的细针从志堂穴中露出半截,带着稍许血污,除此外并无异色。“秋毫针”被列为六大暗器高手之一,自恃甚高,并未在针上喂毒,这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按江湖中人的惯例,一向是大暗器无毒、小暗器喂毒。只因细小暗器因体积、重量的因素,难以及远,纵然掷入敌人体内,也毫无杀伤力,故此才喂以剧毒,令敌人皮肉稍有破损便会被毒毙。
“秋毫针”虽无毒,但使针者怪异的手法,令得这细针之上包裹了一层微薄的气劲,一旦进入人体,便产生搅动,破坏原来的气脉运行。在人体内滞留的时间越久,这种破坏便越为明显。
倪少游吁出一口长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适才他多怕与苗玉杰合不上节拍,若是出了差池,伤到自家兄弟该如何是好?
他捏住针尾往外轻轻一拨,钢针脱出皮肉,苗玉杰一直僵麻的身躯明显放松,腰部总算又是他自个儿的了。
“你替我捏捏,之前一直僵麻着,也不觉得痒,这会儿将针取了出来,我怎反觉得这腰上又是肿胀又是酸痛呢?少游,你给我揉揉。”
苗玉杰挤眉弄眼地使唤倪少游,被使唤的对象却毫不理会,反而扒开苗玉杰的衣服,目不转瞬地盯着他紧厚结实的前胸。
苗玉杰坏笑道:“哟,少游是瞧上更好的所在?”
说着,便伸手去搭对方的肩膀。
倪少游一把拍开某人乱动乱挪的手爪,正色道:“休要闹!身体刚好些便胡来,你不要命了?还有最后一根针,拨除了再说闲话。”
苗玉杰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喝令我休要招惹你呢,如此说来,等治好这伤,我们还有的是闲话可聊。”
倪少游低垂着头,也瞧不清他此时面上神情,只听他柔声道:“治完伤,你想说多久、想说什么都成。”
苗玉杰惊讶道:“真的?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
倪少游默不作声,想来已是默认了这段关系。
苗玉杰喜道:“那我可安心了,就是这根针永远拨不出来,能得你这句话,我也值。”
有了前两次经验,这最后一次拨除细针的活儿,二人已做得轻车熟路,按道理说,该不会有甚危险。但幽门穴位于乳首之下,心、肺等脏器距此都不远,实则是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