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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囚”?“大理寺”?黛玉脑子一响,忙问道:“死的都是谁?死都死了,还要那么麻烦做什么?这大热的天儿,这么一辗转,不得……”发臭,肯定会臭……
陆儿应道:“回姑娘,暂时还不十分清楚,只听说好像是谋逆案几个主犯。只因他们都是重罪,人一死必然死无对证,案子难审,因此格外慎重。别的……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大理寺谋逆,除了贾家和史家,还能有谁。几个主犯,现在案子还没头绪呢,哪里来的主犯。黛玉坐在凤辇里,也顾不了那许多,直懒懒的入宫来。忽然想起佛爷昨儿和她说的事情,似乎……那边才查抄到其他东西,才一天工夫,想来证物还未呈上,谋逆又是何等样大罪,怎么主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黛玉不明白,大理寺也不大明白。
金陵的查抄结果他们还没见到,只是如今四处都在参奏,甚至九省上下都在不停的检举揭发,将案子整个掀翻曝露在天底下。大理寺看手中的证据越来越多,大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忠顺亲王等也直接间接的插手,当然也逼迫的愈发着急。
虽然贾王氏已经招认画押,但对于其中细节,一问三不知,少不得,还得过堂受审。可她不过一时贪心,或者一直都贪心,一时,一直犯糊涂,这一次的糊涂格外撞在枪口上,因此被打落水,可具体细节,她真的不知道。拷问贾赦,也不知道;行刑贾政,也不知道;再提审贾珍,还是不知道。大理寺一怒之下,只当众人口咬的紧,仗着有史老太君做依靠,等着咸鱼翻身,岂不知咸鱼怎么翻身还是条咸鱼。好一顿毒打酷刑,简直是……
如此要不了几次,几大家当权被参奏的几个,一个个皮开肉绽心骨俱碎,只能勉强爬动几下。如今又是夏天,天儿热,苍蝇蚊子多得很,又最爱烂开化脓之处,蛆虫也不请自来。
昨儿入夜,王夫人半死不活的看着身上的苍蝇和虫子,时而有气无力的挪一下,发现那些苍蝇等似乎是长在上头的,而且一挪那些蛆虫也动起来,似乎比不动的时候还多。刚开始还会觉的恶心,现在每日陪着她,似乎也就那样,习惯了。看看门外,也是一般的漆黑,幽幽的叹一口气儿,想着该怎么办?
第236节 第236章
贾珍的牢里,情形也差不多。这会儿来了个一身披风裹得严实的人,甚至连脸也裹住了。
“不论你是谁,若是再这样下去,明儿上堂我就直说了。”贾珍似乎很生气,努力半天也没坐起来。
“你想说什么?”来人浑不在乎。
“我知道的多着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原本说好不过认个罪,也就过去了。哪里知道现在这般磨搓,而且还非要问谋逆的罪,那样一来我贾家岂非要灭门?”贾珍脑子还不糊涂。
“还没这么严重吧。”来人愣了一下。
“没有?你来得正好。不管你是谁的人,既然能进来,都不是寻常之人,你回去都告诉一声:若是明日还要过堂,我就有话直说。死不要紧,不能这么冤死白死。大家做过什么心里都有数。”贾珍也不知道是想为自己争一口气,还是想为贾家留些余地。
“恩……”来人点点头,“你说的很是,倒是提醒了我……不错……哈哈哈……”
一阵狂笑,在阴暗的牢里,听着有些狰狞。
第二天一早,牢里发现了九具畏罪自杀的死囚。
天做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
一点儿没错,想贾家的事儿,虽然有些蹊跷,但若是用一句人神共愤来形容,似乎并不为过。贾珍一番好意,没想到却让大祸来的更快。
眼下的情形,倒是有些扑朔迷离起来了。一个畏罪自杀,还集体畏罪自杀,将贾家的罪孽又加深了一层,让人觉得这纯属欲盖弥彰。如此一来,便是之前不相信贾家谋逆的人,渐渐的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没准儿就是真的。理由“一二三四”,原因“诸如此类”,总之:是很可能的。便是前几年义忠老亲王的事儿,也含沙射影的牵连到贾家头上来。
佛爷坐在客店自己房里,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这么复杂的权势之争,他还真有些搞不明白了。和倪二来到另一个所在,也就是上次众人见面之处,卫若兰和蒋玉菡一蓝一白,风骨毕露,相益得彰。众人简单见过。随后又进来几个人,形容不一,竟然还有专门派去服侍佛爷院子的小二,一脸嘿笑,让人看得又喜欢,又有些摸不透,甚至戒备。
佛爷点点头,众人便随意的坐下来,依旧是一人一个样子:有坐的端端正正的,也有七歪八扭的,也有懒懒散散的,还有把脚搁到椅子上倒仰着的。佛爷看着不过一笑,让人上过茶退下,这里才准备开始,愣了一下,又看着卫若兰。
卫若兰摇头笑道:“爷放心,与我无干。才刚摸出的头绪,爷大概也想不到,太绝了!咱们这火扇的,也太猛了,现在火借风势,风借火威,一块儿越窜越高,快看不住了。”
佛爷点点头,笑道:“‘畏罪自杀’,倒是个不错的罪名,而且还能将所有的事儿都停在四大家头上,审不下去。自保未尝不好,但这样如果再加上金陵的事儿,贾家就彻底完了。这一招也太狠毒……”细细想一想,轻轻叩着桌子,佛爷叹道,“自保大概也只能如此。”
“爷好机智!”蒋玉菡笑道,“开始我们还怀疑是皇上做的,后来又担心是仇家报复,再没想到,竟然会是他们。但现在无凭无据,连大理寺也判了‘畏罪自杀’,尸身原本就腐朽不堪,被曝露在外者几天,大概也烂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就是想再查,也没证据,无从说起。”
“我……就不明白了,这事儿为什么搞得这么复杂?”倪二依旧吃着酒,醉醺醺的道,“皇上已经定为钦案,到时判定谋逆,不就杀了,还弄的这么玄虚的做什么?还有什么仇家什么‘他们’,‘他们’是谁?说给我听听,日后也长个心眼儿。”
卫若兰笑道:“你们几个出去看着……”将小二等后来的几人都打发出去,才低声道,“皇上是有些忍不住了,这案子若是这般审下去,只怕朝廷一多半都要挖起来。更别提贾家的人再狗急跳墙,他们手里原本就有东西,可不得了。所以原本有些怀疑皇上,想着他会将事情仅停留在贾家的头上,几个主犯死了,剩下的怎么着都行。但后来一查,不是。
琪官一开始就怀疑是仇家,觉得仇家趁机下手,最不容易被追究。而且爷……可能知道,贾家有几个仇家……原先也有些勾连,后来因故反目,但看皇上审来审去,似乎并未下定决心要将其覆灭,因此才趁机下手。一来报了仇,二来可以嫁祸,三来还能将案子停下,若是皇上感激,兴许还能拐弯抹角给他们些好处。但后来查证过,也不是。
最后是机缘巧合,北府有个小厮,和他……”说着指着蒋玉菡,见蒋玉菡点头确认,卫若兰才接着道,“那小厮得过他些好处,偶尔见有人夜里私会北王,就赶紧告诉他。琪官跟了半夜,才找到地方,竟然有好多人,多半都是各大府的主事管家。众人给贾家主人的灵位祭拜过,又吩咐人悄悄给他们做法事超度。可见得是心中有鬼。后来再设法到大理寺问过,确认下来行事之人。我又差哥们去查证过,正是贾家的那些世交。”
趁着卫若兰吃茶,琪官接着道:“当时还只不相信,非要大哥去确认,免得误了爷的事儿。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能。若是这些世交怕贾家再审下去,会泄露机关。毕竟都是有些体面的人,若是他们出面供称,便是皇上也该相信几分。如此一来,知道事儿的都闭口了,日后便是怎么审也审不到他们头上。而且东王穆家还差人到金陵打点。他们似乎也都已经知道甲楯之事,就是不知道准备怎么应对。”
佛爷听了个七七八八,倒是佩服这些人,也下得了手,将一应主犯,悉数除去,贾家五个,史家三个,薛家一个,唯有王家王子腾多年外任,对京里的事儿大概参与的少,因此暂且躲过一劫。而且还是世交,多家世交联手,够狠辣,绝!叹了一口气,佛爷揣度道:“眼下的事情,这么下去,又该是个什么结果?”
这个,几人都沉默了半晌,卫若兰思忖道:“这个还不知道,但江南那边的事情现在很蹊跷,听说爷懂些仙术,不知道是否明白缘故?”看了众人一眼,卫若兰接着道,“当初查抄出东西的时候,就有些奇怪。宁荣二府旧宅,都已经空了几十年,那些东西便是在,也该蒙尘生锈才是,谁知竟然都很鲜亮。而且虽然都是开国初用的式样,但东西看着也不过三五十年,似乎……”卫若兰趴在桌子中间,让众人都凑过去,非常小声的道,“是从当地都指挥使司库里调出来的。我已经让人去问过,都指挥使司确实有人秘密动用过这些东西,而且去向不明,账上已经平了。看样子……”
“嘘……”倪二忙打住,摇头道,“私自调用兵械,也是死罪,谁能这么大胆?”
“王子腾任九省都检点多年,若是用他的名义,将帐往前做,不就成共谋了?”卫若兰毫不含糊,翻了个白眼,似乎此事与他毫无干系,他不过是在说书,淡淡的道,“这事儿就是要这么个说法。这布局的真厉害,一箭也不知道几只雕。贾家搜查出东西,自然逃不了。若是果真被怀疑,王子腾也跑不了;若是说兵器时日太久,那就是在之前的罪上加一码,也好说。如此轻重都能断,全看圣意。给皇上留下这么大余地,只怕皇上也该感激他才是。”
“你是说,金陵的事儿还是别人做的?”佛爷问道。
“金陵的事儿……”卫若兰轻轻落座,摇头笑道,“那才叫一个新鲜呢。听说负责抄家的布政使抄了两天也没什么稀罕东西,而且贾家在金陵多为老人,还有远亲;二百多顷地,有地契在,一收也就罢了。谁知夜里有人拿着尚方宝剑,说是要替天行道,斩杀贾家逆贼。醒来忙又去一看,正堂上隐隐有宝剑光,让人将夹壁拆了,果真有甲楯五百。
现在金陵四家的旧宅几乎被挖了个遍,掘地三尺。前儿不知为何,竟然在薛家正堂发现几百只老鼠,夜里贾家的宗祠又突然走水,烧了个精光。又听说史家上房无缘无故地陷三尺,这会儿似乎整个金陵都传开来,只说这四大家作恶多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便是那些庄子里被赶出来的人,虽然无地可种,似乎也无所谓。那感觉早都有些忍无可忍了。”
“尚方宝剑”佛爷又是一惊,那剑,为何这几日总是少不了那柄“剑”?可剑主人似乎毫不知情,又是为什么?想了好一会儿,佛爷问道:“本朝似乎不曾有过尚方宝剑,那可是前朝之物?不知道在谁那里,这都百年之后了,怎么还会梦见那个?难道贾家……二位国公和前朝也有些瓜葛?你们谁知道?若是不知道看能否打听出来。且看是天意,还是……”
第237节 第237章
前朝?离得也太远了点儿。蒋玉菡和倪二哪里知道。谁知卫若兰想了半天,若有所思的道:“我好像听说过一回,前朝尚方宝剑是在齐老将军手里,上斩昏君,下杀佞臣,人见人怕。太祖皇帝原也是前朝殿臣,后来……荣国公和宁国公设计骗得他宝剑,献给太祖皇帝,因此功高,得封国公,位在众国公之首。”
“这就不对了,既然尚方宝剑已经献给太祖皇帝,就应该在宫中或者武库,布政使又是从哪里梦到的?”蒋玉菡发难道,“而且金陵的事情明明是故交所为,又如何扯上前朝了?这也有些太过不可思议。可别是谁有意混淆视听,或者凭着一知半解,故布疑阵?”
“对!”倪二似乎酒醒了,一拍桌子,见众人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忙又泄了气坐下去,点头道,“贾家的世交,对于这些事情,当然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若是自己做了,又故意推卸到前朝头上,众人还只当是人神共愤,也容易相信一些。倒是绝妙的主意,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能想出这等妙计的,只怕非常人,咱们也得小心点儿才是。”
“我怎么听说那剑……是齐老将军自己献上的,为了表示诚意?”佛爷若有所思。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兴许是宁荣二国公献上去,有这么一说;或者设法要挟了齐老将军,让他被迫献上,功劳却还是宁荣二公的。”卫若兰摇摇头,现在可是说不清楚了。
“负责抄家的布政使是谁?你们查过底细没有?”佛爷似乎还是不大放心。最担心的是,告诉他这件事情的人必须可靠,否则他忙了半天,都在为他人做嫁衣裳,岂不是亏得很?而且那样还会让黛玉很危险,他可不敢大意。
“是邵卿,”卫若兰慢慢想着,过了半天才点头自语道,“他……我很小的时候似乎在……义忠亲王老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