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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来倒去的衡量,鸳鸯也没主意。她最清楚的是贾母如今病的不轻,尤其是那天见王夫人那般愚鲁,心都凉透了,老人家经过最近接二连三的打击,又已失望,只怕这病未必就能好。若是她挑在这个时候去告诉她这事儿,大概会更加伤心,若是因此一气昏厥不醒,她不就成罪人了?不管怎么样,贾母是她最大的大树,她可不想贾母怎么样。
至于贾府眼下的情形,鸳鸯不大清楚,王夫人说的那些她也顾不上。但有几样她是看在眼里明在心里的,头一样,贾母生病这么久自始至终就没几个人来探望,虽说有些家丑的意思,但到底也是老太夫人,如此病重,那些人也太绝情了。还有一样,如今府里行事哪里还有一点儿大家大户的样子?当然,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她也清楚,没有一样是对贾府有利的。若果真有此事,只要拿出这个就能有人救贾府一把,她也不敢怠慢,耽误了府里。
如此只等婆子来请示说贾母要收拾歇息了,鸳鸯才收了心神,赶紧上来。虽说服侍贾母的丫头婆子多,但几乎事事都得告诉鸳鸯做主,便是琥珀,也不肯私自做主,免得不合贾母的心意,日后知道了不高兴。而这种服侍贾母起卧等贴身大事儿,就更要鸳鸯亲自看着才行。
当下看着贾母的样子,鸳鸯就心软了,也明白了,大概贾母也不会再管这种事情,不如告诉她一句,让她点个头,然后大方的拿出去,没她的事儿,也没有贾母的事儿,就让王夫人折腾去吧。如今人都这样了,还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贾母听鸳鸯说完,点头缓缓说道:“你说的很是。子孙满堂,我不是子孙满堂了吗?算起来,如今也就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一个重孙子,还有个重孙女儿,多吗?只怕连乡下大户人家都不如。而且还有一个孙子是痴傻,有什么好兆头?也别管是她借口要的,还是南安太妃拐弯抹角要的,给她吧。要不然她也不死心,必定还会想方设法来为难你。
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有时候也未必清醒,她们必定会缠着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儿,你自己斟酌着拿主意就是,我都允了。若是哪天我起不来了,你就投奔林姑娘去。虽然你家是几代的家奴,你也不用担心,一会儿从我体己里拿出几样来,明儿将二太太和凤丫头叫来,你就说要替你一家赎身,我自允了你。日后就谁都为难不上你了。”
没想到这会儿贾母竟然为她打算,鸳鸯忙跪下来泣道:“多谢老太太恩典,但我是要服侍老太太一辈子的,便是老太太那些东西,我也不敢随便拿。”
贾母示意她起来,叹气道:“咱们主仆一趟,你跟我孙女儿也差不多。我也舍不得你去,明儿的事情不过是给你预备后路。你还年轻,等我去了之后,你还要过你自己的日子。我也知道,之前的事儿只怕还没完,大老爷怀恨在心,未必能轻易放过你。你的为人做事我也知道,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打我的注意。我另外再给你一千两银子,你悄悄拿着,也算是为将来打算。你也别客气,我这么做算是酬谢你这么多年尽心尽责服侍我,也算是为自己积德。现在已经这样了,你我也心知有数,不想走你就再辛苦些时候,等我归天之后再走。若是愿意,往后就跟着玉儿,只怕她还有些后福,能庇护的了你。”
鸳鸯小声泣道:“老太太也别说这些泄气的话,枯木都能逢春,老太太不会有事儿的。”
贾母叹道:“人总有一死,你也不用劝,我已经活够了,就是看着儿孙……实在……”
鸳鸯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还是放宽心吧。我日后自会去服侍林姑娘一辈子,宝二爷有紫鹃服侍,也不用担心。环三爷和兰哥儿都还小,也不碍的。若是老太太愿意,我让我老子娘也去服侍林姑娘。”
贾母道:“这就看你和玉儿的意思了。但你们既赎了身,我也不能勉强。而且你看着玉儿长大,但你老子娘却未必。而且你将来总也要成亲过日子,到底和你老子娘不一样。这些理儿你也知道,自己裁夺着办吧。”说完便闭上眼睛,睡了。
第二天一早,鸳鸯拿着画,才知道贾母是让她趁机让王夫人做这件事儿,也不急着给她。当下将事情大概说了,拉着她到贾母屋里,将不相干的丫头婆子都打发出去,鸳鸯才拿出自己的体己,零零碎碎凑了千儿八百两银子,都是从寻常的月钱还有各处各人赏礼中攒下的,另外还有几样头面首饰。鸳鸯只说府里如今人口也多,少了一家少些开支,日后若是府里要用人,依旧来服侍孝顺。这倒是个正理,贾母当下就允了。
王夫人和凤姐儿听着有些异样,但也无话,众人当面立下字据,贾母也挣起来按了手印,从此金家就脱了奴籍。鸳鸯老爹金彩和她老娘在南京看房子,当下写书信,让他们交接完随便自去。鸳鸯的哥哥金文翔是老太太这边的买办,嫂子是这边浆洗的头儿。贾母吩咐先都不动,依旧一般的做事领月钱,只等她百年之后再去。
立完字据,又将金家安排完毕,贾母才又叫鸳鸯将那幅画拿出来,正式交给王夫人,吩咐道:“既然有人肯帮咱们府里,也是件儿好事。人走茶凉,这些世交也不敢大意,日后也走得勤些,该给的也别舍不得。待过几年转过运来,这些也不愁回不来,兴许还有更好的。”
王夫人见了画喜不自禁,想都没多想,就一口应承了,心下想着过几年是会有更好的来的,一定会更好。若是贾母归天了,她的体己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呢,到时候就都归她了。想到这里王夫人喜滋滋的行过礼便告退了。
贾母也累了,让凤姐儿走,鸳鸯也走,她要好好睡一觉。
凤姐儿和鸳鸯出来,吩咐琥珀在贾母跟前小心看着,便一块儿往园子里而去,心事重重,千言万语,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人沿着甬道随意走着,忽然听得一阵嬉笑打闹之声,颇有些“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意思,心头一动,忙循声而去。
转过青山斜阻,进到山里,只见前面杏花林里,十来个穿红着绿香飘彩带头摇金珠的姑娘,正在玩闹,仔细一看,却是李纨黛玉惜春她们。凤姐儿和鸳鸯一下心情松散起来,忙走过去。只见黛玉穿着一身水绿裳裙,随风微微飞扬,轻灵纯洁,却捋起袖子,系上婆子们的粗布围裙,在土井旁转着辘轳玩儿。彩屏和雪雁不知道怎么给打起来了,正在花丛中追着。惜春手里拿个绢袋,站在一旁看着。李纨则是劝了这头丢了那头,这会儿又让碧云打来温水准备给黛玉洗手,又让嬷嬷拉开她别玩了。
第127节 第127章
黛玉娇笑道:“寻常见她们转的那么轻松,我怎么就不行?”
李纨好容易把她拉开,笑劝道:“好了,玩了一会儿就行了。。。这些都是下苦的体力活,你哪里做的惯?原是金娇玉贵的小姐,最嫌这些脏的,如今都学着云儿一样疯玩。小心这手明儿就该起泡生疼了,到时候可别哭,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请神医。”
黛玉羞红了脸,追着李纨骂道:“呸,外祖母让你带我们学道理,你带着我们玩不说,还给我们说这些疯话。别说不会有事,就算手破了皮,也不用那么大费周章。我这就告诉外祖母去,说原来是大嫂子想带坏我们。”
凤姐儿过来拉住她笑道:“老祖宗这会儿睡着了,有什么事儿给我们说,我们给你做主。是不是有什么好人家被她隐瞒了?这可不对。”
黛玉转回来啐道:“一起子没正经的。”说着便要转身走开。
李纨过来陪笑道:“是我不好,但凤丫头更不好,回头我帮你和老太太说去。”这才想起凤姐儿和鸳鸯这会儿一块出来,有些奇怪,忙又敛容问她们道,“你们……这功夫前头正忙着,你们怎么一块儿出来了?还是又有什么事儿?”
凤姐儿点点头,又看着鸳鸯,总之她不大好说。
鸳鸯昨夜哭了半宿,气色有些不大好,但事情已经定了,她也轻松了许多,想了想才拉着她们几个到芦雪庵去,等离了众人,才将事情大概告诉她们。众人进到庵里,四处都有些灰尘,大概是久未修补,顶上的茅草也旧了,想来春日雨水多些,地上竟然还有几处滴水打出的坑洼,虽然不算大,但破败样儿毕露。
鸳鸯掏出帕子来在一旁窗下椅子上垫了,扶着黛玉坐下来。凤姐儿则将三面的窗都打开,外头倒是春夏好精致,芦苇也长成一片了,衬着对岸的柳树,远远望去,倒是比先去更自然惬意不少。若是单从这点来看,倒是好了。几人都坐下来,各自看着窗外,想着心事。
见大家都神色肃穆,李纨打趣儿道:“你倒是自由了。”
鸳鸯摇头叹道:“虽说如此,但打小儿在这里长大,也有一般长大的姐妹们,若果真要走,还真有些舍不得。而且……”想想又淡笑道,“告诉你们,老太太已经把我让给林姑娘了,我这就拜见新主子。日后不论怎样,还请多担待些。”说着果真起来给黛玉行了个礼。
黛玉忙起来让道:“使不得。姐姐服侍外祖母好好儿的,如今外祖母尚在,怎么这么做?再说了,就算是一时顽话,也不必当真。府里这么多人,老祖宗为何当替你考虑?”
凤姐儿却信了,拉着黛玉坐下来,笑道:“难怪这小蹄子刚才只好生服侍妹妹,原来是要讨好新主子。妹妹也问的是,但依我想来,别人总归是府里的人,也自有去处。唯有妹妹到底是外姓,而且鸳鸯是个丫头,日后你们只怕另有去处。至少和我们还是有些不同。”
李纨想了一会儿,很赞同凤姐儿的说法,道:“如今这些小辈里只有你和四妹妹小,又无依无靠,老太太之前就说过很多次,让四妹妹将来跟着你,你们一块儿,也算有个伴儿。我们怎么说也大了,而且也有些牵连。鸳鸯跟着老太太多年,凡事妥当,虽说是给鸳鸯找个去处,也未尝不是给你找个左右手。”
凤姐儿道:“还是嫂子说的透彻。而且我恍惚听闻妹妹命中有贵人,日后必当逢凶化吉,让鸳鸯跟着你,也算是相互扶持。如今紫鹃这样,自然是不能再服侍你了,你也很需要个人帮你打点,要不然就雪雁那个老实的孩子,谁能放心?”
鸳鸯笑道:“我还听说将来会有个好姑爷的,我还想将我老子娘一块儿带上,给姑娘管家去,怎么样?”说完赶紧起来躲开。
黛玉红着脸啐道:“想是你这丫头大了,不仅倚老卖老,而且想女婿了。若是这样,我一会儿就回过外祖母,将你放出去配个小厮,或者随你自择夫婿去,我才省心。”
凤姐儿笑道:“她年岁是不小该找女婿了,但有了女婿也未必就不能再服侍你。只怕这辈子她是要跟定你了。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我屋里还有一个,不如一会儿将她叫来,就算未雨绸缪,也托付给你。将来若是能照应上,或者屋里需要人,就给她碗饭吃。”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平儿,李纨忙摇头道:“不可。她是你屋里人,未必能干干净净的跟着林妹妹去,你还是省些心。而且你还需要她服侍,不可乱来。”
凤姐儿叹道:“罢了,我大概也没多少时候了。近来总是梦见尤二姐,前儿又梦见蓉儿媳妇儿,让我凡事留心。当初她走的时候就和我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有‘登高必跌重’。可笑我当初还问她有永保无虞的法子,却将她所交代忘了个一干二净。”
李纨道:“真有此事?为何这几年也不曾听得你提起?她又说什么了?”
凤姐儿道:“她说‘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因此要我趁着荣时筹画将来衰时的世业,兴许还能保个周全。否则将来只怕咱们家百年望族,终将乐极悲生,‘树倒猢狲散’。我当时只想着能长此繁盛下去,哪里在意?”
黛玉道:“她倒是个明白人,看的透彻。不知道她想让姐姐做什么?”
凤姐儿道:“如今时常想起她那时说的,果真如此,只可惜悔之晚矣。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顾全的事儿,这会儿若是提出来,必定闹的上下不安,而且也未必信,也未必肯。她说咱们祖茔虽四时祭祀,但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因此让我趁富贵之时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也设到那里。将来若是有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又说……”说到这里忽然浑身凛然,一脸忧惧。
李纨劝道:“说吧,你既已经放宽心,又怕这些做什么?”
凤姐儿抹了把汗,点头道:“说了你们可能都不信,当时她就和我说:‘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