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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掌灯时分太医院吴太医前来看诊,贾母才强命众人散了自去休息,自己本要守着孙子,奈何年纪不饶人,纵使保养极好也耐不住不吃不喝陪了一天,便在两个儿子苦劝下只得由鸳鸯搀扶坐车回去,临去时细细叮嘱了王夫人一番。凤姐儿跟着贾琏出去的时候,看到了背身在廊柱后低头抹泪的黛玉,还有宝钗湘云在旁边,虽都愁眉不展,但也是心不在焉。凤姐儿暗叹一声,倒也没想说什么,用眼色示意平儿一眼,平儿会意,缓步上前,和三人轻声聊了起来。
凤姐儿被贾琏牵着手,心里什么也不想想了,任他带着自己上了马车。来的时候太急了,等不到马车驶出来便带着人进了园子,好在也近。贾琏看着凤姐儿一脸疲惫的样子,也不和她说话了,到了住处下了车进了屋,饭食也立即就摆上了,还是热腾腾的。两人用完饭便倚在炕上不动了,贾琏叫来奶娘,把贾芝抱过来看了看。贾芝已经一岁了,长了乳牙,凤姐儿决定过几天就把奶水给断了,让他渐渐熟悉流质食物。其实她还有一层顾虑在里面,儿子呆在奶娘身边越久,便难以和自己真正亲近。自她从小所见的,便有儿女喜乳母不喜父母的例子。乳母陪小主子们长大,身份自和其他奴仆不一样,再加上多年情谊,有时甚至比主人家更得小主人的尊重爱护。凤姐儿可不像到头来弄出个养不熟的儿子,没得便宜了外人,伤了自己的心。
看着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的儿子,凤姐儿心情也好了起来。抱来细细看了一会,对贾琏道:“今晚就让芝儿在这儿睡罢。芝儿再长长,以后怕是没这个好处了。”贾琏笑道:“本该如此!上个月要不是芝儿病了,也不会移出这儿了,幸亏及时让太医看了,我还以为是见喜了呢。”凤姐儿一边哄着睁开眼睛看到母亲咯咯笑的贾芝,一边笑道:“还说这个呢,像你布置得那么妥当,对芝儿如此上心,怎么着就会让他见喜?连奶娘的食谱都让人找大夫看了去调配,近身丫鬟屋子里也被收拾的干净得不得了,像见喜这种由外面传进来的病症,怎么会染到芝儿身上?哼,要我说那些个病症哪个不是外面人带进来的?像如今的宝玉,怕也是吃了外人的亏。”
贾琏心里一动,笑道:“没错。日头底下无新事,怎么以前好好的,今儿反而出了事?看宝玉之前的样子,明显是魔怔了,举止大异往常。不如悄悄派人查查,许是能知道些什么,对宝玉病情也有用。”凤姐儿得了贾琏肯定,心里也有数了,笑道:“老太太怕是也晓得,不过照她如今为了宝玉这般忙乱,指不定就给忽略了。说不得,明儿抽空子提个醒儿,也算我们尽点儿心。”贾琏点头,看着今天一大帮子人围着宝玉还真叫人惊心,贾政夫妇的心疼关切也让人唏嘘,换了是谁见了也不忍多看。自己不要说是宝玉兄长,便是凭多年情谊也要能帮就帮。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便带着贾芝歇下不提。
次日贾琏夫妇洗簌毕,用过早饭便去大观园里看宝玉了。今日亲眷友朋来的更多了,因着王夫人要照顾儿子,凤姐儿看了一回宝玉便和李纨去接待女眷。贾琏也和众人商议着宝玉病情,昨日来的医卜道僧全都无用,把贾母王夫人急的不行。如今宝玉已然浑身滚烫发起烧来,说起胡话了。这般情景,弄得众人皆是没了主意,何况贾母并王夫人邢夫人和薛姨妈寸步不离守着,又是抹泪伤心不止。贾政贾赦也怕哭坏了她们,却也无奈何,贾政想了想便说宝玉如此乃是天命,非人力可强,病出不意,百般医治无效,实在是天意不可违。不得不说贾政实在太不会说话了,无论他本心是想让女眷们不要担心还是如何,这一般话已然惹了众怒了。虽然看在他是宝玉亲爹的份上众人也没好说什么,但是都开始不搭理他了,贾母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贾琏见凤姐儿不在,此时此地也不是开口说事情的时候,看着被众人默默排挤出来到外面透风的贾政,心思一动,便也出去,上前低声掂量着把昨晚的思量和贾政说了。贾政听了果然面色变了,贾琏看他低垂袖口的双手都握成拳了,果然,事涉亲生儿子,任谁都不可能简单放过,等贾琏回过神来,发现贾政已经匆匆走远了。
等贾琏重新回屋子里时,差点儿和垂头丧气狼狈溜出的赵姨娘撞上。转头看贾母犹自恨恨看着这边,便晓得赵姨娘又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了。刚走到屋子里,又有人报说是棺木做好了。棺木!贾琏吓了一跳,回头看看宝玉气若游丝的样子,又看看贾母一脸暴怒和王夫人冰冷的目光只对着那个不识趣的下人,心里想是谁这么大胆啊!不及贾琏细想,忽听得一阵木鱼声响,清晰可闻如在耳边,众人皆是纳罕不已,又听得有人说道:“南无解冤孽菩萨。有人口不利,家宅倾颠,或逢凶险,或中邪祟者,吾等善能医治。”
贾琏听得心中好笑:好大的口气!这必是原书中开头的一僧一道了,说得自己无所不能似地,怎不见贾家倾覆之时有所伸手相援?贾母王夫人听了这等大话,早就按捺不住,一叠声要人请进来。贾赦忙出去了,不一会儿便领进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坡足道人来。贾琏只向他们望了一眼便不欲多看,虽是知道他们有些神通,可是真的不怎么上相。那和尚笑嘻嘻地看了一圈,待见到贾琏正扭过头去时,不由得咦了一声,声音虽是轻微,却还是让贾琏听出其中不胜惊奇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又来啦~
卡文的我真无耻,我有罪啊。。。。。。
☆、50出世入世
贾琏没来由的心中一凛;不着痕迹地往人后站了站。那和尚只看得他一眼,便被贾赦问起话来。贾琏半心半意地听着那和尚忽悠,见那和尚要了通灵玉哼哼唧唧持诵起来,也不耐此;悄悄退了出去。刚到廊下,便看见往屋里探头的赵姨娘被几个力大的婆子堵起嘴架起来往外头走。贾琏看得吓了一跳,暗想贾政动作倒也快,也不上前,装作没看见便往一边去了。那赵姨娘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张牙舞爪地挣扎,嘴里呜呜作响;旁边丫头婆子见了俱都是惊疑不已,躲开来去;各自站在远处咬耳咂舌。
不一会儿便有丫头来回进来穿梭,众人都出了屋子,问起事由,说是那和尚说了只须宝玉亲身妻母在内,怕阴人冲犯。贾琏心下安定,便也想走了,忽地有丫鬟过来说是奉大老爷之命,请二爷去偏厅待客。贾琏犹豫了一下,便随着丫鬟去了。那丫鬟不住拿眼偷看贾琏,贾琏在她看了自己五次之后咳了咳,忍不住问道:“老爷请的是什么客人?”那丫鬟脸上一红,小声说道:“是个和尚和个道士,才刚为宝二爷祈过福的那两位。”贾琏点点头便不言语了,那丫鬟也不做声,两人走了一会,快到前面偏厅时,丫鬟住步低声道:“两位高人就在厅里,大老爷已经回去了。秋桐就送到此处。”丫鬟说到最后一句时语音极低,贾琏满腹思绪也没在意,点点头便抬脚进去了。秋桐等着贾琏身影消失在转弯花木处,这才回身去了。
贾琏刚进屋里,便看见那一僧一道大大咧咧地已然坐上了主位,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二人中间茶几上,放着一托盘的银两,概有一二百两之数。贾琏向二人拱手为礼,待僧道回礼便向一旁次位坐了,正待寒暄几句,那道士忽地呵呵笑了,对和尚道:“看来我终是慢了你一步了!不过已有了前缘在先,此次不跟你抢便了。”那和尚笑得开怀,道:“本也是你我分内之事,这也是他命中注定,又哪能以前事相论?”道士点点头抚须不语,和尚转而笑嘻嘻地对贾琏道:“施主,你已于红尘中经历已久,如今更兼绕过轮回而来世再生,算来已是福缘深厚。如今我道友二人正在人间一游,专们了结情债孽缘,也搜寻那有缘法的人物,助他度情劫,却因果,以期日后有后辈子弟传以道法,得享那些凡俗里触不到的好处。施主你颇有慧根,算来正是我辈中人,这等难得的师徒之缘,说不定现下就可结下了……”
贾琏听得双眼睁大了,用手指着自己迟疑着道:“你……你的意思是,要化我出家?”无怪贾琏如此惊诧,从来只听说贾府只有宝玉有这个机缘,没想到自己也遇到了。和尚不由得呵呵大笑,抚掌道:“施主果真心性慧敏,可不就是如此!世间不过一场大梦,万物原本为空。你若舍得凡俗种种,自有一般妙处呢。”贾琏看着和尚望着自己的双眼都在发光,心里好笑,忍不住想要逗逗他,心中一动,随即笑道:“甄士隐如何了?”那和尚不由得一怔,随即奇道:“你竟晓得他?”那道士原本眯着眼睛神游的,听贾琏如此说霎时睁开双目,一瞬也不移地盯住贾琏。
贾琏被那道士盯住,仿佛五脏六腑都浸了冰水一般,连打了两个寒战,心里不由得大惊,看着和尚道士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勉强定了心神,缓缓吐了一口气,强笑道:“我恍惚儿从一个友人处听说一则奇闻,说的是原本好几年前姑苏城阊门十里街葫芦庙处有户姓甄的人家,本也是小康门户一家和乐的,因在元宵节时走失了独女,夫妇二人悲伤不已,后又因着意外走水,殃及家中,从此家业衰败下来,那男主人就疯了,不知何时便随着一僧一道去了,有人说是被拐了,有人说是被妖怪迷去吃了……呵呵,当时也没多想,如今看来,怕是真与两位有关?”
那和尚与道士对望一眼。沉默片刻,道士转过脸来对贾琏淡淡道:“接引甄士隐的正是贫道。哼,无知俗人,惯会以讹传讹,以小人之心揣度我等好意,委实可恨!贾施主,也不瞒你说,如今甄士隐已然入道,正在清修,假以时日,成就必然不凡。你可不要信了那些凡俗愚见,日后怕是要追悔莫及。”
贾琏微微一笑,感觉身上回暖,气力渐复,顿了一会儿,觉得状况如常了,这才缓缓道:“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鸡犬尚得如此,何况人乎!那甄士隐虽然得愈机缘,从此修道不问世事,可他妻女尚在尘世苦苦挣扎,承受那骨肉分离,困顿风霜之痛。他即便再爱修道,好歹也安排□后之事,夫妻父女情分一场,竟如此不堪他回眸一顾么?修道修心,修的竟是如此冷漠无情之境,若真是这样,不修也罢!慧剑斩得孽缘,却不是情丝!两相比较,我宁愿永在红尘!”
说完,贾琏忽地起身,向二人拱手道:“小子微薄之见,全出本心,还请两位不要计较强求才是。”贾琏边说边向门口退去,直到门栏处转身便快步转身出去,走了四五步便小跑起来,头也不敢回。那可是能一左一右夹着宝玉即使在大冬天看看他老爸也要全天候监视的两位神人啊!刚才那种冰冷恐惧的感觉绝不是幻觉!自己小命最重要,别一个不小心被他们拉到异世就惨了!赶紧躲起来,料他们不会在自己家大张旗鼓地抓人!
贾琏一溜烟儿直跑出园中,直接回了房。看见凤姐儿已然换了家常衣裳,正在炕上坐着低头拿着棚子刺绣。凤姐儿看着贾琏一头冲进屋子里,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得笑道:“什么事这么急?像有只狗撵着你似地。”说着还往外面看了看,复又笑吟吟地望着他。“宝玉如何了?怎么你们都散了?”贾琏岔开话题道,实在是不知该和她怎么说。“不是宝玉的屋子都不让人进了么?老太太也不叫我们在外头等,说是有心就去给宝玉祈祈福,她老人家自己已去了小佛堂念经去了,便是几个姐妹们,也跟去抄佛经,捡佛豆呢。大老爷大太太也回了,年纪大了也是受不住这折腾的,倒是二老爷不知去做什么了。是不是你告诉他昨晚上我们商量的事了?”
贾琏想起赵姨娘被带走的一幕,便把事情经过说了。凤姐儿仔细听完,便点头道:“原来是这个奴才秧子,我说呢!当初心里最怀疑的就是她。手段这样下作,又视宝玉为眼中钉的,除了她还有谁?怕是环儿也晓得,不过他没这个胆子插手。十有八九是和几天前过府的马道婆有关!那婆子最是贪财,即使她是宝玉寄名的干娘,我也是从来不待见她的。这两个老东西算是坏到一块去了,常有事没事凑在一起,能算计还不把人往死里算计?”
贾琏笑道:“你早就猜到了不是?二老爷这会儿怕也明白了。等着吧,有的热闹瞧呢。再说了,什么都瞒不过老太太。待宝玉好了,该算的帐一并会算的。”凤姐儿也收了手头绣品道:“可不是?也不用咱们操心,横竖不太管咱们的事。”说着又想了想,抬头道:“你还没说呢,刚才干什么去了,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