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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这次没有遇见阿肯娜媚,他也已经受到了霍姆海布的瞩目和传召。拉姆瑟斯年轻时之所以放弃书记官的学业,就是梦想终有一日能够作为统帅千军的指挥官,驰骋沙场、纵横近东,恢复图特摩斯三世在位之时的荣光。以军人的铁血,斩断埃及腐朽的贵族弊病,重塑尼罗河大国的荣光。
因为如斯梦想,哪怕作为那位愚蠢的霍姆海布的下属,他也可以暂时忍受,只为了实现上战场的愿望。
但现在拉姆瑟斯不那么想了,埃及如果有这样一位皇妃,或许是全民的福祉。那么他的目标,则该是铲除霍姆海布那个该死的蠢货,让阿肯娜媚有执政的权利。但这位他认准的皇妃,就在不久之前却因为他的无能而遭受到屈辱甚至于死亡的危险。
拉姆瑟斯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不作为,甚至痛恨自己不肯同流合污。哪怕他在任时阿谀奉承、贿赂上峰,只要到头来有人有权,又何至于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沙哑着声道:“是,皇妃殿下,您说得没错!我何止是内疚,我简直痛恨我自己。男人的尊严、军人的荣耀以及身为臣子的忠心,我已经一丝一毫都不剩下了,我不但内疚,我还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队长,你错了,每个人都有力所不能及之事,包括你,也包括我。”阿肯娜媚微微含笑,仿佛那些伤心无力的过去都已只是一笑置之的浮云:“谁都不应该指望谁的,即便你今天帮了我,那么底比斯的阿伊或者霍姆海布之流你能够帮我铲除吗?你不能!我最想要留住的是图坦卡蒙法老的性命,我做到了吗?我没有!每个人都看到我失败了。我等不到别人救,就会死于各种险恶的宫廷争斗里,我能够容忍别人的无能无力,可是身为埃及皇妃,我不能容忍自己的无能为力。”
拉姆瑟斯一时无言。
阿肯娜媚拿脚踢开戳着脚心的小石块,戏谑地问拉姆瑟斯:“怎样?队长,这番话会不会让你感觉好些?”
拉姆瑟斯拿着纳美斯头巾迎着热沙风走,彩色的亚麻布在热浪里翻腾,就如拉姆瑟斯此时焦灼的内心:“您说得也对也不对,这非但没让我觉得好过,反而让我更渴望地要去底比斯大施展拳脚了!”
对他的反应大为好奇,阿肯娜媚追问道:“这话怎么说?”
拉姆瑟斯转而哈哈一笑,一扫之前的颓败,得意洋洋道:“皇妃,今日一事,你让我知道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但我同样确信了什么是我能做的。你且看着,阿伊已经垮台,我终有一日会取代霍姆海布的。”
阿肯娜媚抱以鼓励和警告,她是绝对相信拉姆瑟斯有这个能力的:“霍姆海布的位置,有能者居之,只是希望你真正达到高位时 ,能够依从你原本的一片赤诚之心,真正为埃及百姓所着想。否则即便你才智能力均远胜于霍姆海布,到头来却未必比得上霍姆海布,他固然做不了大事,却也做不了大恶。”
君臣二人相谈甚欢,夕梨好奇地看看后头跟着的两人,又看看塞那沙:“皇子殿下,您是不是喜欢祭司大人?”
夕梨对这种事情一向挺迟钝,她一个时期内通常只能对一个人、一件事上心,很少会去注意旁人暗地的心思,因而她此时骤然发问,倒让塞那沙怔愣了一下,竟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夕梨问的是什么,忙忙地就回答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夕梨认真地看着塞那沙,然后突然调皮一笑:“可是从刚刚开始,您回头看的次数已经不下三次了呢!”
话音才落,塞那沙蜜色的肌肤上竟然泛起了红晕,是被揭穿的尴尬,还是被戳中心事的羞涩,夕梨不得而知,塞那沙慌张地摆手,身为西台皇子夕梨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没有形象的急着否认,仿佛是个被捉到犯错的小男孩:“不是的,夕梨,我只是关心同伴,他们落在后面……”
“祭司大人是个好女人。”夕梨肯定地点点头:“不要说您了,连我都很喜欢她、很信任她,可是塞那沙皇子,这是不对的。您还要去底比斯,去娶埃及皇妃,您不能……”
塞那沙突然苦笑出来,他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他什么都明白!在他还是自由身的时候,能引起他好感的夕梨已经是凯鲁的女人;在他已经有了未婚妻,且未婚妻是一国皇妃的高贵身份,完全不容后悔的情况下,那位祭司却又是这么一位美丽而勇敢的完美女性。
察觉到夕梨在紧盯着他的表情,塞那沙舔舔干涩的嘴唇,艰难道:“你放心,我都明白。”
双方彼此都不知道对方之间进行了如何有意义的对话,但是阿肯娜媚和拉姆瑟斯二人明显气氛愉快,塞那沙却是目不斜视,再不会将目光时时流连在阿肯娜媚身上。拉姆瑟斯对其观察的敏锐自然不会弱于夕梨,很快发现了塞那沙的冷淡,心里一面感慨这位皇子好歹还有上位者的一点克制,一面却又觉得可笑可乐,方才的阴霾反而一扫而空。
六人这样各怀心思地走了一刻钟,终于到达了昨日傍晚阿肯娜媚指给夕梨看的那处乱石山和羊肠小道,塞那沙出身高原,自然义不容辞地担任了尝试的先锋角色。这小道不过也就勉强是男人的脚面宽,,女人走或许稳健些,但是其上又生着青苔、怪石丛里险象环生,隐隐还能看到好几个陡峭的险坡,六人要攀爬何等困难!
塞那沙估摸了一下这座沙漠里多年风化的怪山,觉得大约也就和被二三十个贝都因人围住那么可怕。便让身形比较灵巧的西德哈勒打前站,夕梨和阿肯娜媚跟在其后,自己则殿后保护女人,至于拉姆瑟斯和他的副官约书亚,则在后头自求多福。
阿肯娜媚上了山才发觉自己那植入金丝的华丽鞋子大约早晚要害死自己,在贝都因人面前暴露就不提了,最终她寻到了生机;可是这偏硬的鞋底在小道上直打滑,青苔上的露水还没有被太阳完全晒干,这双鞋子如果让她失足,恐怕也会害死她身后的所有人。
阿肯娜媚不得已对塞那沙道:“帮个忙。”
牵着阿肯娜媚那双纤长优美的手,塞那沙看着她艰难地脱下鞋子,带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便随手扯了一把石头间的枯草,系成一根草绳将鞋子栓在两端,往肩上一甩,如此阿肯娜媚下地后还能再穿。
不想阿肯娜媚裸脚实在柔嫩,赤足踩在地上那种扎着脚心的疼痛让她猝不及防,身体一歪,夕梨根本来不及回身拉她,所幸塞那沙全副身心皆在防备这种事,一下手往前一抱,牢牢把住了阿肯娜媚,让她稳稳地没从小道上摔下去。
拉姆瑟斯就在塞那沙身后,看得最是明晰,这会儿皇妃殿下已经控制不住一屁股坐到了未婚夫的肩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填房心塞啊,一个两个都和他说你是有老婆的人啊,就算喜欢也千万不要乱来啊,大约明天可以真相大白了,或许后天?
呵呵呵,小填房,看你那挫样~~~~
从服饰风格来看,左一拉姆瑟斯,中间阿肯娜媚,右一塞那沙,伪三角~~~(泥垢了……)
☆、56
阿肯娜媚察觉到自己被身后大手稳稳托住,甚至整个半身都不由自主地靠坐在赛那沙的肩膀上;当下大窘。她此前除了与她两任丈夫;从未与旁的男人接触,就算是巫博泰舒;那也只是关乎性命,不得已为之。
而赛那沙却是一下子身负另一个人的重量,心无旁骛,完全无法顾忌两人姿势是有多尴尬。
这时夕梨扒住边上的石块;整个人柔韧到了极致,朝阿肯娜媚伸过一只手来,见夕梨牢牢拽住了阿肯娜媚,赛那沙便深吸口气抬了抬肩,将阿肯娜媚整个人往前放下。
直到她双脚都够到地,赛那沙舌尖尝到了自己额上滴落的汗水:“站住了没有?”
“站住了。”阿肯娜媚强忍着脚底的痛楚,这回她有了经验,更加小心,从亚麻裙的下摆撕了两圈布料下来,将两只脚紧紧裹住,这样就可避免脚底直接接触碎石地面,赛那沙这才放开她的腰身,阿肯娜媚大松一口气,要知道在这种地方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真是十分感谢!”
赛那沙却没能回话,他正不甚礼貌地盯着阿肯娜媚的裙底。
在撕去了两层亚麻布之后,那本已不怎么厚实的裙子更加薄透轻灵,在赛那沙的角度,可以轻易看到阿肯娜媚修长的双腿和浑圆的臀型,这本应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景,甚至于赛那沙并不意外阿肯娜媚斗篷下的身材是这样诱惑而动人。
但是此刻这副完美的身躯上留下了不和谐的印记,当时情势危急,虽然巫博泰舒手法粗暴,阿肯娜媚显然也无法抗拒。因此这时透过那层亚麻布,赛那沙可以隐约看见男人击打而留下的红肿掌印还有大力揉捏而造成的指痕,他只觉得身上立刻有一把熊熊的烈火烧起来。
从他同意阿肯娜媚的计划开始,就明白阿肯娜媚不可能全身而退,她必定要被占去一些便宜,但是那个度由两个女人自己把握,他相信夕梨的判断,也相信这个神秘女祭司的睿智,只要收到她们的信号,就算下一刻会死,赛那沙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
但这一刻所有的理智和考量都已经离开赛那沙的头脑远去,他说不清那种混合着后悔与愤怒的复杂情绪,更谈不上往何处宣泄。去找贝都因人算账?他们个个都死透了!现在和阿肯娜媚说你太冒险,简直可笑至极!
赛那沙眼下能做的,大约就是扇自己一个耳光。即便阿肯娜媚的方法可能是最保险安全的,但是赛那沙在同意的同时,他和拉姆瑟斯身上战士荣耀的光环都为此而削弱了。除了误服蔷薇水掳走夕梨的前事,这是塞那沙第二次如此为自己感到羞耻。
拉姆瑟斯见塞那沙杵在原地,气定神闲并不催他,塞那沙比他还要年轻几岁,经历得少人情练达更少,意识到羞耻只会比他更难受。但让拉姆瑟斯惊讶的是,塞那沙很快恢复如常,只是步子迈得更大更重,仿佛恨不得把这条行走艰难的碎石小道踩平了似的。
一直到日正当中,六人才精疲力尽地爬到最高处,却连风景都无暇观看,一屁股就坐在了稍微平坦的地势上。夕梨感觉有风从脚底下升起来,她舒服地昂起头,想让这山顶的风荡涤自己全身的疲劳,谁知一抬头,就看见远处有两座巨大的女神像正端庄高雅又微微含笑地看着她,女神拱卫在一扇几乎高达天际的刻满纸莎草和莲花纹样的大门。
这一定是埃及的女神,虽然夕梨挚爱的国度是西台,她挚爱的男人也在西台,但是世界上任何一人都不能否认埃及在艺术上的登峰造极。
这两尊女神像的脸盘一模一样,显见是同一个。左边的那个指间拈着一朵莲花,眉目欢快,裙摆微微飘扬,仿佛马上就要优美地旋转起来;右边那个在肩上托着一个橄榄形的酒罐,天才的工匠凿出的石头依然能表现出酒水蜿蜒地流动,流过女神的前胸及腰部,你仿佛看到那石头裙子都被浸润了。
拉姆瑟斯看到女神头上的太阳圆盘和牡牛角冠,他长这么大,也没有在底比斯或者孟斐斯发现超过这等规模的雕像,毕竟这地的女神门依山而建,靠着地势,称得上是与众不同的以地形做出设计的杰作,他感叹道:“竟然是哈托尔女神!”
阿肯娜媚这时候舒过一口气,微黑的脸已被太阳晒得通红,她指指塞那沙的金耳环以及夕梨的臂环道:“上面镶嵌的绿松石都来自这里,都来自这处哈托尔女神矿区,据说这里出产的绿松石有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让你永葆年轻的灵魂和欢乐的心灵。”
不但可以让你欢乐,还可以让你觉得安全,赛那沙问道:“那我们该怎么进去?”
“那扇门是假的,根本不能开启。”阿肯娜媚觉得有些得意,这一对雕像和大门是几代之前的女法老哈特谢普苏特建造的,就是为了在历代法老最有价值的私人财产铭刻属于她的标记,使子孙都牢记她的功绩,但是庶子图特摩斯三世即位之后,却抹去了她存在的几乎所有痕迹,惟独这处矿山的雕像被保留了下来,除非能推平整座山,而图特摩斯三世却做不到:“通道在女神的一个脚趾里,两座雕像二十个脚趾,选错了就死定了。”
赛那沙原本想要问阿肯娜媚如何确定自己能够选对,带着一行人平安入矿,但他恍惚觉得阿肯娜媚的脸与哈托尔女神的脸有那么两三分相似,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西台的雕刻风格大多是粗犷而奔放的,然而埃及人的艺术在恢弘之处又不失细腻柔美,更符合女性的喜好,夕梨待在原地看了半天,兴奋得问赛那沙:“皇子殿下,您说这女神是不是越看越美?”
赛那沙犹豫着点了点头,拉姆瑟斯倒是抱着胳膊道:“战争女神眼光倒是不错啊!”
这雕像怎么会不美?这可是女法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