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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宋理就被卓东来抱在怀里。她的身子躺在卓东来怀里,昔年在两船之间重若千斤的丰盈妇人,如今轻如蝉翼,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把她抱在怀里。
他的这些话就好像一根冰冷的长针从卓东来的头顶一直插到他脚底。
“我好冷啊,小时候穿着睡衣去抓玩雪的宋财神都没这么冷。东来,到时候把我火化,这样我或许能回去。”
因为宋理的上半身忽然有了一些倾斜度,而卓东来也在宋理最后一口气的指挥下轻轻的向下推她的肚子。这个因为母体虚弱而难产的婴儿终于出来了。
婴儿的身上到处都是血,宋理的血,这个婴儿简直就像把宋理劈开才拿出来的一样。
这是个女孩儿。一个有些瘦弱的女孩,哭声也细弱的像是乳猫的啼哭声。接生婆和其他的仆妇带着这个孩子退了出去。
“我要你善待我的人,爱我们的孩子,爱你自己。小卓,我…”她断断续续的说到这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宋理。。。”卓东来的声音已嘶哑:“宋理!”
宋理并没有回应他,她再也不会回应任何人了。无论那个人是让她牵肠挂肚的丈夫,还是视若珍宝的儿子。
卓东来沉默,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宋理,母亲……”宋理是他最亲近的人,有一段令他永难忘怀的感情,宋理的死都必将令他悲痛悔恨终生。因为宋理并不只是妻子,也和他梦中的母亲一样温柔开朗,现在也和母亲一样死于生产。
唯一和三十多年前不同的事,是这个害死了母亲的凶手活了下来。
卓东来解□上的紫貂裘,轻轻的盖住了宋理染满血的瘦弱尸体,他的动作就好像孝子在为慈母盖被一样。
可是他的脸上眼睛里里却全无感情。
空洞的就像个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新书顺延……
☆、身穿重孝,守灵三日
卓东来让宋理的尸体轻轻靠坐在自己怀里。他一只手拿着木梳;另一只手拢着她变得枯黄干细;乱如杂草的长发;这头长及大腿的长发曾经柔亮弹润散发着迷人的芬芳;美的只要轻轻垂下来就会让人神魂颠倒。
但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怀中的尸体轻的好像没有重量,曾经带着久病虚弱和温柔朗笑的脸庞;现在泛着无血的青色。如熟睡般安静,白衣依旧如雪;玉人却瘦若枯骨,深陷的眼眶干薄的嘴唇和消瘦的脸颊,看起来就是个死人。
卓东来轻轻的梳了梳她的头发;他最喜欢给宋理梳头,梳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纠缠疙瘩;然后拿起杭州西湖出产的桃桂油,轻轻的抹在她的头发上。油滋润了已经死去的头发,让那头发看起来有了些光泽。他盘好她的长发,插上整套的金簪华胜金搔头,又插了一支用绿玉磨成叶片,镶嵌在金丝弹簧上的绿玉牡丹。
他在她纤细而枯槁的脖颈上,带上几串她喜欢带的项链,宽大成片的金托上用紫水晶镶嵌出花样,很美。
他在她的手指上带着两枚金戒指,往昔的戒指宽松了很多,就用红线缠起来再带。
他给她穿上深绿的齐腰襦裙,浅绿色的大氅,素白的鞋和素白的上衣相呼应,浑身上下都用金线绣着鸳鸯。
卓东来轻轻抱起她,瘦弱乃至于难产而死的女人,就算带上在许多的首饰穿上这名贵华美的衣衫,仍然很轻。轻的叫他的心里有些发酸。这绿色的衣裙伏在他紫色的衣袍上,显出一种沉睡似的春意,实际上是死了。
单膝跪下,轻轻把宋理放在紫檀木软榻上,叫过一旁的易容大师来,沉声道:“把她易容成原先的摸样。”
司马超群站在一旁看着卓东来,目光中蕴含着无限的担忧和悲哀。他希望宋理活着,希望好兄弟幸福。
易容大师的手在宋理脸上涂涂抹抹,在卓东来的轻声指点中,恢复了一个和他第一次看到的一样的宋理。
圆润的额头上垂着几丝碎发,一双颇为英挺的修长浓眉显得她性格爽朗。一双桃花眼紧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鼻梁高挺,鼻尖小巧而圆润,红馥馥朱唇、白腻腻粉脸。豪迈,大方,大度,爽朗,开朗,乐观。睿智而勇敢。
易容大师完成了工作,不敢去擦额头上的汗珠,深深鞠躬退了出去。
司马超群走上前,蹲下来搂住卓东来的肩膀:“东来……”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却注意到:“姐姐原本这么美?”
“璀璨耀眼,温柔可亲。”卓东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宋财神连她十分之一都不如,却让她心甘情愿为他操劳。”
“你不也为我做了很多么?”司马超群叹息道:“亲姐弟嘛。”
“亲姐弟就不该逼的宋理昼夜忙碌,更不该逼得她为了避嫌一人独居,孤苦伶仃的……”卓东来的思绪回到很久以前,回到最开始和宋理一起生活的时候,过了很久,才道:“她是最好的女人,我本可以早一点娶她。”
“你这几年对她很好,你从没对谁那么好过。”司马超群道:“她很幸福。”
卓东来低下头,把额头抵在她的肚子上,让谁都看不到他控制不住的痛苦表情。
宋理幸福吗?宋理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么?
不,她只在乎宋财神。她从未答应过嫁给我,而我也没给她婚礼,甚至于在重逢之后我恐吓她威逼她。
她怎么会幸福快乐?
可我只想让她幸福快乐。
她和我头一次欢好时,流出的那滴眼泪,是疼痛、羞涩、欣喜,还是因为无奈、绝望?
昔日不舍得强迫她接受自己的小卓,变成了一个阴郁可怕的成年男人,有着极高的武功和极大的财势。
宋理未必愿意从了小卓,可是她这样聪明的女人,知道她自己只能成为卓东来的女人。她知道她无法反抗。
自己是不是已经在无意识的时候伤害她了?是不是让她感受到被强迫的耻辱和痛苦?是不是使她的内心充满了用笑容伪装的忧郁和绝望?她那样嗜酒,是不是在反抗?
不,不会的,宋理是不会屈服于任何人的女人,她这样轻视生命不惜身命的勇敢女人,除非她心甘情愿,否则谁也无法强迫她长达五年。
她是爱我的吧?最起码,她从没有表现出对我的厌恶。
她从没说过爱我。没关系,那是因为我也没说过爱她,其实她就算不爱我,也不讨厌我。
她的怀抱那样温暖,语言那样风趣温柔,绝不会讨厌我。
卓东来叹气,攥着拳头站了起来,用一种冰冷的近乎恶毒的语气说:“你们两个,过来给母亲磕头。”
卓穿云和卓月海穿着粗麻重孝的丧服,中衣和外袍都是用最粗糙的粗麻,腰带则是扯的一条白布,粗麻没有染色也没有精心的缝纫和装饰,一切都显出因为母丧而无心妆饰的悲痛,这种简陋的原色丧服是符合礼制的儿子为母亲穿孝的孝服。头上戴着尖尖的粗麻孝帽,低着头走上前,默默的流着眼泪,跪在软榻前给母亲磕头。他们不敢看卓东来的表情,那种可怕的、没有感情只有厌恶的表情。
真正见识了父亲的可怕气息,他们不敢反抗,只有屈服。
卓东来用他那种独有的恶毒而尖锐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们害死了她。”
“是因为你们的出生,伤害了她。因为你们妹妹的出生,宋理死了。”卓东来大步走到被乳母抱着的婴儿面前,拎起她那白色锦缎的襁褓,厌恶而仇恨的盯着她。
“天生的凶手。有罪的女人。”
他说这话的语气令人战栗,不是说女儿,而是说一个害死了他爱人的女人。
司马超群也穿了一身丧服,他毕竟不是宋理真正的弟弟,又是平辈人和丈夫的兄弟,所以只穿了次几等的丧服。漂白的细麻布经过细心的剪裁制成贴身而柔软的白袍,头上的玉冠用白绸裹住,身上的玉佩和装饰都取下了。
司马超群不忍心刚出生一天的婴孩被吓得大哭,走上前道:“东来,你该去换一身丧服。”
“我穿了。”卓东来把女儿抛回战战兢兢的乳母手里,转过头看着宋理。他的眼圈微红,解开腰带扔在地上,脱下紫色绸袍,露出一身和卓穿云卓月海一样的重孝丧服。没有锁边的衣服,没有染色的最粗的粗麻布。
丈夫为妻子穿孝,从来都不用穿的像儿子一样重,可以减轻几等,只穿白麻布或白棉布。
卓东来一向喜欢美衣轻裘,他总是尽可能的让自己穿好一点,现在却心甘情愿的穿起最重的孝服。
“停灵三日,然后火化。”卓东来坐在脚踏上,倚在宋理身边,淡淡道:“这是她的遗愿。你们俩,过来跪着。”
司马超群心说:宋理真是未卜先知,知道她死了之后东来得折磨她生的这三个孩子。他道:“等会再跪,我给他们讲讲什么叫守灵。”他以此为借口,不管卓东来同意不同意,拎着两个孩子出了灵堂。
孝期,尤其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孝子贤孙是最最不能吃什么有滋有味有糖有油的东西,肉更不能吃。
司马超群叫人给盛了两碗稠粥,道:“快喝,东来有内功两三天不吃饭也挺得住,饿你们俩两三天就晕了。”
“谢谢舅舅。喝不下去。”
“停灵是让母亲多留一会,那守灵是干什么?”
“死去的人会变成灵魂,也就是鬼。灵魂也很留恋他那些活着的亲人哪,它也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去阴间那么远的地方,所以它会在去阴间之前,回到原来的家里看一看家人,在死后三天内。活着的人害怕灵魂在回家的路上迷路,所以会点一盏灯。活着的人害怕灯熄灭了,而使去世的亲人找不到家,于是他们就彻夜坐在灯旁,保证那盏指路灯是一直燃烧的,也怕亲人回来后感觉孤单而伤心,所以要有亲友伴守,直到遗体大殓入棺为止。”
一直被卓东来的表情和气场压的不敢说话的吴婉一身白衣白裙,头上一点首饰也没有,用木簪挽着头发。给两个孩子拿开胃的酸黄瓜酸萝卜,道:“《礼记问丧》中有三日而后殓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孝之心亦益已衰亦。家室之计,衣服之具亦已成矣。亲戚之远者亦可以至矣。是故圣人为之决断,以三日为之礼制也。”
卓穿云垂着头道:“舅舅,母亲会回来看我们么?”
司马超群想了想,有些悲伤的笑了笑:“我不知道,我母亲就没有回来。我从没梦到过她,不过姐姐不一样,她或许会回来给你们托梦。像她那样勇敢而大胆的女人,不会消无声息的离开,大概也要张扬一通吧。”
卓月海低声道:“舅母,母亲真的是被小妹妹害死的么?”
吴婉柔声道:“当然不是,女人生产是很容易去了。”
卓月海更加沮丧:“那就是我和哥哥,还有小妹妹一起造成的。如果没有我们,母亲就不会死。”
吴婉一窒,道:“生死有命,如果她到了时辰得去了,生不生你们都一样会去的。你们还是喝点粥吧,我听说从昨儿下午到现在,卓先生什么都没让你们吃,一直饿着你们呢。快喝两口粥,熬坏了身体,卓夫人在天上会心疼的。”
卓月海眨巴着那双酷似宋理的眼睛,道:“我要是绝食,母亲会回来托梦劝我吃饭么?”
一个冷冷淡淡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你如果想陪葬,我可以送你去陪着宋理。”卓东来又用他的紫袍掩住丧服。他愿意为宋理穿孝,却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大镖局的卓东来穿孝,不愿意让畏惧他的人开心。
司马超群无奈道:“东来,你也该吃点东西了。”
卓东来点点头,道:“总镖头,夫人,请回去吧。丧服也可以换下,别叫外人看了奇怪。”他转头吩咐:“邹成,去准备茶饭,摆在灵堂里。卓穿云,卓月海,你们两个跟我来。”
后院的角落里,有刑堂,有牢房。
刑堂里的架子上绑着两个人,卓东来手里拎着一个锦盒,盒子打开来,是宋理很喜爱的一套手术刀。他捻起两把刀,递给两个孩子,道:“一人一个,不用杀他,直接剖腹取心。你们母亲用那双漂亮的手拿出人心脏的时候,那颗心还能跳动最后几下。你们都学过宋理写的手术知识,却没杀过人没见过血,现在用你们学过的知识拿出他们的心去祭奠宋理。让她看看,她的儿子和她一样在医学方面有天赋。这是宋理最心爱的手术刀,下刀的时候从骨骼缝隙中穿过去,不要弄伤了刀。”
两个孩子的手都有些抖,有些想要呕吐。
卓东来的声音中似乎有些冷笑:“宋理要我爱你们,我爱你们,我要好好培养你们。不要怀疑你们父亲的爱。”
可是卓穿云和卓月海,只相信父亲对母亲的爱,却不相信父亲对自己有爱。
作者有话要说:啊……好悲伤的一章……
☆、守灵、火化和回归
卓穿云和卓月海洗了满手血腥;换下了沾满鲜血的丧服;回灵堂之后;扑在宋理所在的软榻上放声大哭。他们很害怕;也很委屈。
母亲不是我害死的,不是!
可是父亲是从不骗人的;父亲从不骗我们……
母亲,您回来好不好;哪怕只回来告诉我们,究竟是不是我们的错。
卓东来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冷冷道:“不要扰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