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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满怀心事地在人群里走着,因心不在焉的缘故,不免又被冲散了好几回。
展昭在心里天人交战了好几次,终于深呼吸了一口气,向连翘伸出手去:“来。”目光中藏着的深意竟令人心跳不已。
呃?
望向面前那对清润的眼睛,连翘微微颤抖着的手触碰到了对方经年握剑的手,随即被暖意包住。
两手就这样彼此交握着,向那灯火璀璨处漫步而去。
☆、【肆一】怪味鸡块解心结
次日清晨,连翘取过床头盛有蜘蛛的匣子一看,却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碰巧的,里头果然结了个端正的、圆圆的网,端的是罕见。
她盯着蛛网愣了半晌,才搁在一边,往厨房走去。
“阿翘今日春风满面呢,我说你昨晚是得了巧了罢?”钱叔一面替鸡拔毛,一面笑吟吟地打趣她说。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连翘一听这话,顿时就想起了昨晚的情景。她把手举到跟前一看,感觉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某人的温暖在。这般想着,她觉得一丝热气直往脸上窜,赶紧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我……我去买菜,钱叔你替我看着厨房……”连翘顺手抓过一个菜篮,匆匆忙忙地便往外头走去,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这孩子,小心点儿!”钱叔见她慌慌张张的模样,直摇头嘟囔,“怎么今日就冒失成这个样子?”
连翘提着菜篮在街市里漫无目的地逛着,一头走、一头感觉甚是心神不宁。
该不是为了昨晚牵到了展大人的手吧?
一道热气顿时从脸颊窜到耳朵根。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她使劲地一捏自己的大腿,定了定神,在一个摊子面前蹲下来聚精会神地挑选着鲜嫩的菜心。
“就这些。”连翘把拣好的菜心递给摊主称重。
“老板,送点儿这个给这位姑娘罢?”旁边忽然有一人指点着说。
“哟,石老板开口了,必然是要送的。”摊主摆出个笑脸来,赶紧又在菜上面搭上了几根葱。
“石老板?”连翘侧头看了,不觉有点儿惊讶。
“得空到我那里坐一坐么?”
石竹的脸色如常,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诚挚。连翘从摊主手里接过菜心,掂了掂重量,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店铺里就和平常一般地热闹。石竹向店面的伙计吩咐了两句,便直接把连翘带到内厅去。连翘仔细一打量,认得这是二人初识不久,石竹为感谢她照顾蒙冤坐牢的自己、而请她吃饭喝酒的地方。
那晚的气氛很是愉快,连翘记得石竹细心地为她描述出许多酒的滋味,那时的两人真如挚友一般相交。可是自从他表白、以及问自己是否愿意跟他走以后,这份交情便有点儿变味了。
不知石老板将自己带来此处,有什么话要说呢?
连翘虽然不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怎么了?”石竹把一杯清茶递到连翘的手里,眨了眨眼睛,“怎么一副紧张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
“呃?”连翘把茶接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干笑了下。
“其实我早该明白。”石竹坐在连翘的另一边,声音虽平静却掩饰不住一丝无奈,“我怎能不了解你的为人?昨晚却连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怪你没有来赴约。总而言之,阿翘,非常抱歉。”
见她要说些什么,石竹摆了摆手:“我后来想着,你真的没有收到那封信罢。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我们都不能强求。”他无奈地笑笑,“本来我就想着你若不来赴约,我便真的死心了。”
“那……”连翘小心翼翼地道。
“我们都是和食物打交道的人不是么?”石竹的眼睛望向远处,不知怎的就引开了话题,“只要看到客人吃得开心如意,我们便高兴了。可客人的胃口,只有他们自己最是清楚,我们也不能勉强他们吃不爱吃的东西不是?”
连翘心里一动,似乎明白了石竹的话中所指。
“阿翘的胃口,也只有阿翘自己知道。”石竹又将视线转回连翘的身上,“不过,我还是希望得闲的时候,阿翘能来陪我吃喝上一会儿的。到那时,我必定给你尝尝我的故乡、芫香国的果酒,如何?”
连翘望向石竹那对碧莹莹的眼睛。是了,这便回到了那时的感觉,与友人无拘无束地把酒相谈的感觉。
“当然!”她笑晏晏地答应着,站起身来,“石老板,有上好的辣椒粉和花椒么?算我便宜一些。”
石竹立马苦了一张脸,假装叹了口气:“误交损友,我以后亏的可不少。”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起身往外头挑选辣椒去。
“做个菜,还笑得像偷吃了蜜糖一样?”
开封府的厨房里,王发财一边叼着根稻草,一边指了指连翘,低声朝正在闷头切葱姜的李四说道。
“……”李四扭头白了他一眼,“你很闲么?怎么不去洗菜?”
王发财气得正要反驳,又想到如今李四被连翘手把手地教着,早已能像模像样地独当一面,想必很快就能正式地拿锅子了。想到这里,他只得把气咽了下去,自去洗菜。
钱叔听了这话,狐疑地往连翘那边望了一眼,却见她一面用筷子搅拌着碗里腌好的鸡块,一边甜丝丝地笑着,然后发一阵子的呆,又低头扬起嘴角。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早上出门前慌得什么似的,现在倒像捡了宝似地笑个没完。
连翘不为别的,只因与石竹之间坦诚谈话过后,解开了心结;一时不禁又想起了展大人的那句“连姑娘是展某重要的人”。她也不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因此时常不经意地流露出情绪来,喜怒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她见旁边的锅子已经烧红,便麻利地把鸡和萝卜煮熟了。另起锅灶放油、辣椒粉、葱姜等物,爆香过后又倒进适量酱油、糖、与盐。调成辣酱后,便趁热倒进鸡块和萝卜块拌匀……
至少在众人眼中,这道菜的配方是这样的。
“哎!阿翘,你往里头放的不是盐,而是醋呀?!”
钱叔赫然发现灶台上的盐罐子不知何时变成了醋埕,一声大喝。
可他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连翘已把菜做好、盛到盘子里头了。
此时连翘才注意到钱叔的话,她赶紧搁下盘子,从锅里夹出几块鸡肉来,招呼厨房众人来试吃。
“怎样?”瞧众人嚼着鸡块没有做声,连翘不安地问着。
“嗯……还不错。”钱叔有些出乎意料地说道,“虽然味道有点儿怪,但麻麻辣辣的,又带点儿酸甜……醒胃得很呢。”
“好吃!”李四和王发财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更加干脆地异口同声喊道。
纵是连翘还有些怀疑,但瞧着厨房众人一脸肯定的样子,如今再烧别的菜已来不及,也只得这么着了。
那边厢,钱叔早已将饭菜装成两份,吩咐李四送到包拯时常用饭的大厅。他又将另一份递给连翘,推搡着要她送到展昭的房间去,说是展昭才回来累得很,想来是不陪包大人进餐了。
连翘把饭菜送到展昭房外的院子时,只见展昭一身武打短衣在外头练剑。他见连翘提着食盒而来,连忙引剑入鞘,连平时惯了的剑花也未挽一个。
“我来给展大人送饭。”连翘低着头将食盒安在石桌上,一一地摆放好了碗筷。
展昭也不客气,请她坐下以后,自己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用饭的细节略过不谈,连翘见展昭吃饱后,松了一口气,起身收拾好碗筷便要回去。
“姑娘留步。”展昭突然在后面喊道。
“展大人还有事么?”连翘有点儿心虚地问道。
身后脚步声响,想来展昭是走近了些。
“昨晚之话,展某……是真心的。”
“什么话?”连翘装傻,心里早已如擂鼓一般不安。她站着不是,走也不是。
“姑娘在展某心中,乃重要之人。”
这话说得甚是郑重,连翘的脸倏地发烫。她不禁回过头来,目光与展昭的视线碰撞。
“……我知道了。”
她低声答应着,往前走了几步,脚步一顿,然后才急急地往厨房而去,一路上还差点儿被小石块给绊倒。
展昭望着她的背影,了然地一笑。
有些心意不必明言,彼此明白便够了罢。
☆、【肆二】花生酥糖贺喜事
“哐当”一声瓷器破裂的声音,引得呆在外厅的庞太师和庞昱各自虎躯抖三抖。
“爹……”庞昱掏了掏耳朵,摊着双手刚要说些什么,便被庞太师打断了。
“由她砸去!”庞太师心烦意乱地道。
话音未落,里头又传来“嘶”的一声脆响,饶是庞太师镇定得很,这时也不禁白了脸:老夫好不容易从陈大人那里得来的、价值不菲的山水画……
“爹,你就让二姐那样闹下去么?”庞昱往后退了两步,一脸的无奈。
“你老子我虽算不上巨富,这一点子家当还是败得起的!”庞太师冲庞昱吼道,只要他的宝贝女儿能够消气,顺利地嫁给仁宗和庞妃娘娘亲自点鸳鸯谱的费大将军之子……
望着自己老子那一脸青筋乱抽的模样,庞昱很是了解他的心思:如今看来,将包拯身边最得力的展昭招揽过来的主意是行不通了;这也罢了,在七夕的御宴之上,仁宗和庞妃娘娘亲自为庞金花赐婚,把她许给了重臣加忠臣的费大将军的大公子费雾。
庞家有如此势力,除了庞太师老奸巨猾外,实是得到了圣上宠爱的庞妃娘娘的提携。偏这位庞妃娘娘和她父亲一样,对开封府上下也是各种地看不上眼。她不知从何处得知自家妹子在展昭面前吃了闭门羹,便气得什么似地——依她看来,那什么破四品护卫才配不上自己千娇万贵的妹子呢!
这般想来想去,为了继续巩固庞家的势力而将包拯给压下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拉拢另一派势力——她思忖着,仁宗看重的费大将军家就是个上好的选择;最重要的是,包拯曾经上奏折责过他的不是。
仁宗最近正为庞妃有孕的事而高兴,一口就答应为小姨子当这个媒人。
圣旨正式下到庞府之后,便出现了上面的那一幕。
老实说,对于费大将军这个亲家,庞太师还是挺满意的;如今准女婿费雾已经当着个五品官,未来有自己和他父亲的提携,前途不光明才难。
令他烦恼的是,庞金花根本不鸟那位费公子,只管发着自己的小姐脾气,对这门婚事极其地不情愿。
“随她去罢。”庞太师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她也该明白一些事情了。”
望着自家老子那逐渐变得严肃的面庞,庞昱识相地退了出去。
开玩笑,自己可没兴趣蹚这一趟浑水。
庞府和开封府之间一向没有什么秘密,更不用说是赐婚的圣旨了。
批完公务、在后院乘凉的包拯三人一边喝着冰镇酸梅汤,一边谈着这件大事。
闲话少叙,包拯和公孙策谈过此事在朝堂上的影响以后,都不约而同地拿展昭来打趣。
“学生以为庞小姐结亲之事,最高兴的恐怕不是庞府,而是展护卫罢。”公孙策的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了开去。
包拯微笑不语。
“庞小姐觅得好归宿,实乃好事一桩,展某自然为她高兴。”也不知展昭是真懵懂还是假装傻,只听得他一本正经地如此答道。
“说来展护卫多年随侍大人身旁,大人早已视你有如子侄。若展护卫果真瞧上了哪家的千金,这媒人一职,大人想必不会推脱。”
“那是当然。”包拯深有同感,掂须点头,“倒不必一定是什么金枝玉叶,依老夫之见,贤良端正便好。”
“能烧的一手好菜就更好了。”公孙策顺口念道。
“前些日子,朝中同僚给老夫送来一叠帖子,上有各家姑娘的年貌……”
两人谈得兴起,分明是摆开了挑媳妇的架势,也不顾身边的当事人早已一头冷汗,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送往庞府的贺礼是否已经备下?”说到这里,包拯又想到一事,问道。
“学生已经将贺礼打点妥当,只等厨房把喜饼、果子和菜肴都备好,便遣人送去罢。”公孙策答道。
正说着,有人来报:“喜饼等物俱已备妥,厨房的人来请公孙先生过目。”
公孙策示意让他们过来。
还未见到人,院内三人早已闻得一阵食物甜香。
不一会儿,便见李四带着王发财将几担喜饼和果子搁在地上,连翘亲自把食盒里的几样菜品摆在石桌上。
包拯和公孙策大略过目了担子里染得色彩缤纷的喜饼和喜糖,点点头表示满意。
“主菜是哪个?”公孙策望着桌上的菜肴,问道。
“‘富贵满堂’、‘花好月圆’、和‘金珠镶玉环’。”连翘指点着,带笑答道。
“这个做的别致。”包拯指着一盘艳色的菜,说。
连翘赶忙递上一双筷子。
“甚好。”包拯尝过后点头,又拿起一块金黄色的喜糖来,剥开包裹的薄衣,放进嘴里。
用花生、杏仁、芝麻等干果砌成的糖身,里外均匀地包裹着一层蜜色的糖浆,酥脆爽口甜而不腻,又有浓郁的果仁香味絮绕在舌尖;只吃得包拯连连颔首,若不是公孙策在旁盯着,早吃个够本了。
“展护卫,那就劳烦你了。”公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