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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雪-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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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待得她身上寒气稍敛,已是天色大亮,何以言伸手试了试自己额头,觉得烧退了,虽然肺腑依然疼痛不止,但是神智清明,却觉得好受了许多。她想想自己此番痛苦全拜那明教韦一笑所赐,不由将此人恨进了骨子里去。
何以言一人穷坐无聊,又不能多动,无聊之下,便开始回忆昨日和那韦一笑对招时的过程,细想自己的两仪剑法是否能破解对方招数。她本是聪明剔透之人,所欠缺的不过是对敌经验,经了昨日那一战,在脑海里多番推演试招之后,自己对两仪剑法的领悟竟然更深了一层,便是韦一笑打在她身上那避无可避的几掌,她竟也想出了好几种破解的法子,甚至连消带打,反守为攻。何以言推演到得意处,情不自禁动手比划起来,却不料牵动了伤势,“啊哟”呻吟一声,只得停下。何以言心想,果然平日里练剑,只算得纸上谈兵,要想武功更进一步,还得多与人动手才是。
眼看着日上中天,何以言只觉得腹中饥饿,她倒也不是没挨过饿,小时候班淑娴恼了,便常将她缩在柴房,不过那时候还可努力练功分散注意力,眼下却没事可做,只得忍着。何以言用完好的一只手摁着腹部,刻意忽略饥饿带来的胃疼。这番折磨,自然又归结到了韦一笑头上,何以言想着,将来自己武功大成,抓住了这大魔头,如何将这些苦痛都一一还给他,却要先打断了他手脚,扔进冰窖里冻上三日,也不给他饭吃……她如此乱想一通,倒也稍解愁烦。
她正无聊得紧,忽然听见斜上方鸟兽嘶声,抬头一看,只见昨日滚下来那山崖上,一鹰一猴正在争斗,那鹰浑身漆黑,双目神光灼灼,而猴子是一只金丝猿王,浑身肌肉虬结,吼吼生威。山崖上两只畜生争斗不休,何以言坐在下面,仰头观看这两只动物厮打动作,不由得右手也跟着比比划划,想着若是对方如此袭击自己,该当用何种招法对敌。
只见那鹰王长唳一声,音甚尖锐,双翅自上而下扑击,铁爪狠狠向那巨猿抓去,而巨猿凛然不惧,嘶吼一声,长臂一扬,也是一爪抓去。鹰王在空中占了地理优势,而巨猿攀援古藤之间,动作灵活如风。忽然,鹰王一声怒嘶,纷纷扬扬的黑色羽毛飘落下来,却原来被这巨猿利爪抓中,这一受伤,动作立刻便慢了,却被巨猿几爪抓的血花羽毛纷飞,鹰王自知不敌,长唳一声,不甘不愿地升空。巨猿见黑鹰离去不见,方才小心翼翼拨开巨藤,似乎在寻找什么。
忽然,一条巨大黑影飞扑而下,竟然是黑鹰去而复返,巨猿亦是怒吼一声,回身扑上。何以言正仰面看得精彩,却见一个小小红果随着黑鹰翅膀扑击之力坠落,正好滚到她身边来。何以言随手捡起,只见小小果实,红润晶莹可爱,带着奇异香气,她正饥饿,忍不住便放入口中,那果实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似乎内腑盘踞的寒毒立刻便被化去大半。何以言大喜,心知这果实必然是了不得的宝物。不过还没待她试着运气,那边两只野兽已经分出了胜负,黑鹰原本受伤,此时又被巨猿重创,不得不离去,而巨猿则一跃而下,扬起锋利的巨爪,恶狠狠朝她扑过来。
何以言大惊,本能地左手短剑一抬应敌,她伤重手软乏力,巨猿身法又极快,比之昨日的韦一笑只怕还要胜一筹,只是她这有心无意的一招,竟然堪堪削在巨猿手爪上,剑锋锋利,立时便将这只畜生指爪削去一截。她不由得一愣,暗自疑惑这一招浑然天成,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巨猿疼得哇哇大叫,愈发暴怒,露出森森白牙,尽显凶悍。巨猿利爪生风,刮得她脸颊肌肤生疼,头脑却似乎无比清明,巨猿爪抓身扑的轨迹却似乎早一步便到了她头脑中,手自然而然便知晓从何处出剑。何以言索性闭了眼,感应着耳边风声,手中短剑挥出,竟然将巨猿愤怒下的攻击一一挡下。
忽然,这巨猿一声怒吼,如暴风骤雨般攻击忽然停了,何以言一睁眼,只见一枚小小铜钱滚落,而巨猿眉心一条血痕垂下。
一个清朗的男子笑声传来,“好畜生,想是成了精了。”何以言抬头一看,只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白衣男子,显然那枚铜钱正是他出手。那巨猿怒吼一声扑去,白衣男子身形一转,一掌击在猿猴天灵盖上,那畜生哼也没哼一声,即便倒毙。
何以言先前灵光一闪如有神助,此时松弛下来,便浑身都没了力气,腹中那股暖流依稀还在,只是手脚瘫软,再也动弹不得。她眼见着这白衣男子走近,这才看清他容貌。原先她听这人说话声气,以为是个青年男子,却原来此人年纪已经不轻,只是相貌极俊雅,白衣胜雪,那气度风采更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无法相提并论的。
白衣男子蹲下笑道:“小姑娘的剑法不错,不知是谁家□出的。这伤势……是那只蝙蝠!”何以言见他面色突变,心里也不由打了个突,不晓得他和那韦一笑是何关系,若是万一这两人是故交,却是刚脱狼窝,又入虎口。
何以言咳嗽两声,微喘道:“谢……谢你救我。”
白衣男子皱眉看了她半晌,忽然伸手去抱她,何以言一惊之下,本能地伸手就推,牵动伤势,不由“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白衣男子愠道:“别动!”抱着何以言站起,微哂道:“你这小丫头能有几岁年纪,倒学着大人扭扭捏捏的。”
何以言咬了咬唇,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竹清香,不知怎地忽然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她瞧着自己血沾在对方肩上,染了一大片,忽然觉得自惭形秽起来,抽噎地道:“对……对不起,弄脏你衣服了。”何以言素来性子高傲倔强,旁人纵然打她骂她,也只能逼得她心中发狠,似这般软弱话语出自她口,实是十分罕见。
那白衣男子不为已甚,笑道:“不妨,我就住在昆仑山中。你能从那专吸人血的老蝙蝠口中逃脱,也算有两下子。嘿,老蝙蝠要伤的人,杨某自然该救一救……你师父是谁?刚才那对这猿猴的剑法,可是精妙得紧啊!这般高人,杨某倒想见识一下。”这人正是明教光明左使杨逍,隐居昆仑山坐忘峰已有多年。
何以言听他提起“师父”二字,心中又是一阵难过,抬手指了指东南面,抽抽搭搭地道:“我师父……墓碑……绕过那里……”

去来皆缘心难定

何以言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榻上,屋内桌椅皆是竹木所制,对面墙上挂着一轴水墨山水,纸窗半开,窗外绿竹掩映,清风徐来,声声清籁。何以言试着运转一下内力,发现内伤已经大半愈了,似乎内功还有所精进,顿时高兴起来。她侧头看了看手臂,发现已经重新包扎固定过,更是对这救下自己的恩人十分感激。
这时竹门推开,杨逍走了进来,正瞧见何以言眼珠乱转,不由笑道:“醒了?”
何以言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挣扎着想要起来,杨逍上前一步,伸手轻轻一按,微笑道:“小丫头勿须多礼,你内功倒是不错,那寒冰绵掌的掌力,竟然被你慢慢化去。你叫什么名字?师门何处?”原来杨逍生性高傲,好为人师,而昆仑山地处偏僻,难有俊俏人物,杨逍深憾未能收得佳徒,因见这猿爪下偶然救下的小丫头人物灵秀,剑法精妙,便有些见猎心喜。
何以言不能起身,却也面色虔诚地作了个揖表示感谢,随即答道:“我叫何以言,师父名号是苍穹子,去世不久。”
杨逍点头,接着说道:“本座乃是明教光明左使杨逍,你可愿拜我为师?”
何以言瞪大了眼,只险些叫出声来,半晌,她方才结结巴巴地道:“那……韦一笑……呃,青翼蝠王要杀我,你还收我为徒?”她也留了个心眼,因明教和昆仑派数十年来摩擦不断,互有死伤,此时断不敢贸然说出自己身份。何以言打量着这杨逍,心想:爹爹师兄师姐们总说魔教中人如何狠毒邪恶,那韦一笑倒是当得,只是这比他更高的光明左使,竟然如此俊逸,又待人和蔼亲切,倒是和传言很是不符。
杨逍自然不晓得她所想,哈哈一笑道:“韦一笑算什么!你拜了我为师,不出数年,学了我的几种无上功夫,自然能打得他抱头鼠窜。”
何以言踌躇一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心中似有一种冲动,想说出自己身份,只是又有些害怕说出后的结果。她望着杨逍俊逸面容,竟自有些走神,心想,若是我爹爹似他这般多好!唉,我爹爹相貌不如他远了,在班淑娴那老女人面前更是一副胆怯猥琐样子,让人瞧不起得很!
杨逍伸手捏了捏何以言雪玉般的嫩颊,调笑道:“小丫头,怎么呆住了?”杨逍生性风流不羁,虽心伤纪晓芙而懒问风月,此时见一个灵秀俏丽的小姑娘望着自己发呆,微微得意之余,心情自然极佳。
何以言涨红了脸,讷讷地道:“我……我有过师父的。”
杨逍皱眉不悦道:“不是死了么?”何以言对苍穹子极是敬爱,见他语出不逊,顿时秀眉一立,待要出言呵斥,忽然想到人家刚刚救了她,于是鼓着小嘴,只扭头不语。
杨逍顺手拍了拍她脸颊,笑道:“好,我岂能逼着你一个小孩子拜师。你只安心住着罢!”他也自心高气傲,心想自己武功何等高妙,小孩子不识好歹,只须随便显露些神奇之处,不愁她不求着自己拜师。这般想着,杨逍起身,嘱道:“好生休息,自有人照顾你。”
再说白观不顾伤势跌跌撞撞赶回了三圣坳,见了何太冲说了事情经过,何太冲大惊失色,亲自带了人前去,到了那所说地方,只见地上巨猿尸体,落下的一把何以言随身所带短剑,又有破衣血迹,再不见人在何处。白观险些魂飞魄散,六神无主,何太冲命人四处搜寻一番,却也都无踪迹。白观自责不已,深恨自己不该留她一人在此。
何太冲皱了眉,道:“看这样子,不似被猛兽衔去,大约是被人带走了,言儿也许尚未遇害。”他虽然这般说着,却十分心焦,心知常人也未必能这般干净利落地带走爱女,多半亦是武林中人所为,而昆仑山中最多的武林人士,除了昆仑派,便是明教了。
何太冲叹了口气,又抬头望了望那雪山群峰,道:“咱们先回去,召集了人再慢慢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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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何以言那日所服的红色小果,实乃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名唤朱果。虽然何以言服用朱果后并未行气引导,却灵光乍现,以悟得剑法和猿猴相斗,竟然暗合道理,自有一番机缘。朱果这等奇物,练武之人服了,立刻导气行功,能增一甲子功力。何以言虽不晓得这些,只是朱果之效用何等巨大!身上寒冰绵掌之毒,不过两三天便祛除殆尽,肺腑伤势全部痊愈,内功修为也颇有进益,只除了右臂骨折还未长好,整个人已是活动无碍。
这日阳光和煦,何以言左手拿着短剑,站在竹庐前的大片空地中央,偶尔比划一招半招,甚或只是一个动作,时而皱眉苦思,时而展颜微笑。
“何丫头这是在琢磨什么?”一声清朗温煦的声音传来,何以言扭头一看,只见杨逍一身白衣,负手而立,却不知何时走近来的。她弯了弯嘴角,笑道:“有点想法,不过还没想好。”
杨逍侧头看了她一眼,笑容有些奇异,“何丫头,最近昆仑山中,昆仑弟子往来得很频繁。”语气淡淡的,似乎只是偶然一提。
何以言睁大了眼,这话其实已经说得相当明白,一时间她心中似悲又喜,又有些痛快淋漓的奇异感觉,竟然无以言状。
何以言仰头望着这俊逸潇洒的白衣男子,忽然小嘴微翘,天真地一笑,“被你认出来了啦!”她这些天和杨逍相处,被他风采气度所慑,心内起了连自己也未必明了的孺慕之思,因此乖巧温顺大异寻常,此时忽然那些天生来的傲气刹那回到身上,又变成了那个一身是刺刁蛮狠毒的大小姐。她无礼地直视杨逍双目,抿唇而笑,心内升腾起某种叛逆的快意。
杨逍见她这般,倒笑了,伸手抚在她头顶,柔声笑道:“何丫头,告诉我你是谁?”
何以言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姓何,名以言,昆仑掌门何太冲是我亲生父亲。”
杨逍点头笑道:“好,知道了你姓名住址,正好收徒。”
何以言呆住了,不敢相信地问道:“收徒?为何?”
杨逍放肆地一把将她小小身子揽进怀中,脚尖轻点,已经纵身窜出,口里却说道:“当着你爹爹的面,你再给我磕三个头,便成了。”杨逍生性不羁,随心所欲,心念转得极快,何以言的这点坦荡高傲神色,却偏合了他的胃口,虽然未必对这小丫头有多信任,但他自负之极,自然也不认为这何太冲的小小女儿能对自己如何。
何以言猝不及防,身子僵了一下,倒也不曾反抗,只说道:“我爹爹定然不许。”
杨逍哈哈大笑,“他不答应,也得答应!哈哈,我杨逍素来看昆仑派的牛鼻子不顺眼,如今让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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