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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言冷冷瞧着他,张无忌瞧一眼赵敏,又瞧一眼周芷若,狠了狠心,道:“芷若,今日我暂且离去,请你谅解我,咱们婚事绝无反悔,只是稍迟数日……”
周芷若依旧蒙着盖头,声音传出,漠然道:“你是明教张大教主,叫我等几日,我不敢不等,只是这缘故,总得和我说明了罢?”张无忌顿时哑口无言,只呐呐道:“芷若,这个……不能说……”周芷若打断他道:“不能说,还是不好意思说?不能和我说?说不出口?”张无忌急道:“芷若,我决不负你……”
周芷若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已经负我了……张教主,你自去罢……”她忽然揭下头顶珠冠,伸手抓去,手掌中抓了一把珍珠,抛开凤冠,双手一搓,满掌珍珠尽数成为粉末,簌簌而落。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只见周芷若双手一扯,嗤的一响,一件绣满金花的大红长袍撕成两片,抛在地下,此时,除了那大红盖头尚蒙着她面目,此刻周芷若已经一身素白,再无半点妆饰,在这花红锦簇的喜堂内,分外刺目。
周芷若蒙着盖头,瞧不清外面,便抬手唤道:“姊姊扶我。”何以言默默走过去,握了她手,周芷若冷声道:“有眼无珠,有目如瞽,原是我错将无信小人当了真君子。今日周芷若与这无情无义无信之人,恩断义绝!”她紧紧抓着何以言的手,一步步沿着原路走出。张无忌目瞪口呆,待周芷若走过他身边时,下意识要伸手去拦,却被何以言挥袖拂开。
周芷若挺直脊背,端然一步不乱,只走出了大门,方清啸一声,弃了红盖头,宛如一朵白云般飞上屋顶,向东而去,再不肯回头多看一眼。
赵敏忽然拉了张无忌一把,冷冷却小声道:“要见你义父,便跟我走!”张无忌一顿足,一把拉了赵敏,疾奔而去。
何以言瞧着他们去了,却并未阻拦,神色若有所思,只低声喃喃道:“……也罢了!”她忽然一挥手,向昆仑弟子道:“走罢!”
这场喜庆大事被赵敏这么一闹,转眼间风流云散,众人纷纷猜测,不知道赵敏拿了甚么要紧物事给张无忌看了,以致他连婚礼也不顾了。而新娘子周芷若当场斥责张无忌言而无信,负气而去,明教上下虽觉脸上无光,却无法批驳,此事确实张无忌理亏,却又说不出个道理来。当下峨眉众女气愤愤地走了,殷天正连声致歉,说务当率领张无忌前来峨嵋金顶郑重赔罪,再办婚事,千万不可伤了两家和气。峨嵋众女不置可否,当即分头前去寻觅周芷若,痛斥男子汉薄幸无良。
何以言回到暂住客栈,到了房间,却微微一怔,那里面早传来周芷若声音,“姊姊回来了。”何以言推门而入,只见周芷若依旧一身素白,神情却很是平和,只眉目间略带三分哀伤。
何以言在她身边坐下,正想说些什么宽慰她,却见周芷若轻轻一笑,忽然念道:“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姊姊,这人和人的感情,果然变得好快。”
何以言叹道:“你何必如此?张无忌此人,原本优柔寡断……”她话未说完,却被周芷若打断道:“姊姊以为我是说他么?我说的是我自己!”她笑了一笑,“今日我没有发怒,对不对?若是我还对他有半分情意,彼时情势,我自会怒不可遏。但是我那时候竟然毫不生气。”周芷若捋了捋鬓发,又道:“我毫不生气,那么,自然是那张无忌无信无义,辜负于我,是我瞧不起他,看不上他。我是堂堂正正走出去的。谁也不能派我半分不是。将来我怎么做,旁人也说不得我什么。”
何以言伸手,替她拭了拭面颊,周芷若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只是为自己哭。我原以为无论如何,就算我恨他怨他,我的心依旧不会变。哪知,人心终究难测,就连自己,也无法知道……姊姊,芷若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坚贞呢!”她将头轻轻靠在何以言肩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姊姊,芷若累了,容我且睡一会……”
剑倚天,刀屠龙
当晚,周芷若与何以言同睡,又细细说了些话。次日起身,何以言道:“我昨晚已经派人告诉峨眉派,说你在我一处,省的她们担心。”周芷若睡过一宿,神采奕奕,已与平常无异,笑道:“我原知道姊姊细心,待我最好。”二女携手下楼,到了大堂,见除了昆仑弟子,华山派亦在此,那白观身边,一左一右坐着那两个高矮长老,恰似两个门神般。白观一瞧见何以言下来,顿时满面喜色,起身招呼。
众人一同用过早点,忽然,一名少林僧人走入,合十道:“华山白掌门,昆仑何掌门,小僧奉方丈之命,特来送屠狮大会的请帖。”恭恭敬敬将两张请帖放在桌上,又向周芷若道:“周掌门,峨嵋派的请帖昨日已交到贵派手中。”周芷若笑着点了点头,道:“有劳小师父了。”那僧人念了声佛号,便转身离去。
昆仑弟子取了桌上请帖交到何以言手中,那边华山高长老却一把拿过,好奇道:“什么屠狮大会?”正要拆看,那矮长老咳嗽一声,高长老一愣,不情不愿地将请帖塞给白观,低声嘟囔道:“为什么要叫屠狮大会?”那帖子上只写着“敬请端阳佳节,聚会少林,与天下英雄樽酒共欢”等语。矮长老不耐烦道:“屠狮大会,自然是杀那作恶多端的金毛狮王谢逊了!外面那小师父说过,你不曾听见?”
何以言展开请帖,周芷若倚在她旁边也看了几眼,微微点头,忽然说道:“原来那日自丐帮手里劫走谢逊的乃是少林派的人,这也难怪能做的无声无息,叫人查之不出了!屠狮大会,屠狮大会……”她忽然格格娇笑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转头向何以言笑道:“姊姊,这个什么的屠狮大会,可真有意思!”
何以言合了请帖,收在袖中,却喃喃念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少林派这是要号令武林了?”
一边周芷若轻嗤一声,虽并不言语,只是那面上的鄙夷之色,丝毫不加掩饰。何以言瞧着她倒笑了,“这帮和尚倒格外会来事!芷若,你去不去?”
周芷若点头道:“我自然去的,这样盛会,峨嵋派若是不到,岂不是在天下英雄面前弱了名头?”她轻轻扯了扯何以言的衣袖,认真道:“姊姊,你也得去。六大门派中,唯有你我身为女子,又做了掌门,这次正要让天下英雄晓得,咱们女子巾帼,当不输男儿。”
何以言这些时候执掌昆仑大派,劳心劳力,却将那少年时的争强好胜心淡褪了许多,听了这话,也只是微笑道:“芷若说得有理。我必然前去的。”
周芷若兴致不减,笑道:“姊姊,届时小妹愿意替你打前阵,你多加把劲,将那屠狮大会的第一名头抢了来,也好羞羞别人。”她忽然转向白观笑道:“白掌门,你该不会和我姊姊争吧?”
白观十分尴尬,既不好答是,更不好说不。何以言笑道:“芷若,你也忒将天下英雄瞧得小了,就我们两个弱女子,能顶什么用?”周芷若忽然神秘一笑,道:“姊姊,这事咱们待会再仔细商议,妹子可有话要说呢!”
与华山众人相别之后,周芷若便力邀何以言往峨眉一行,只说:“姊姊,芷若确实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和姊姊好生商议。眼下一时半刻说不清,姊姊只需随我去了,便知端的。”何以言见她说的极诚恳,想想无妨,便应了她所请,命昆仑弟子先行回去。
周芷若与何以言回了峨眉金顶,便有峨眉诸人说起明教殷天正等人曾上门赔礼之事,周芷若听了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以后他们若来,只一般接待,勿作姿态。”命诸人退下,又对何以言道:“姊姊请跟我来。”
何以言见她神色严肃,料是真有大事,便不询问,只跟着她而行。周芷若领着她穿过几重房屋,到了一处小楼,周芷若指着那小楼道:“这里是我峨嵋派的禁地,乃是当年郭襄祖师居所,后来改为藏书阁,非掌门人允许,不可擅入。”
何以言道:“既然这样,我进去也不好罢?”周芷若噗哧一笑,拉了她手道:“姊姊只管跟我来。”
那小楼布置清雅,一楼垒着满满的书籍,何以言略瞧几眼,恰瞟见《峨嵋九阳功》几个字,便收回目光,不再多看。周芷若直带着何以言上了二楼,那二楼却是床榻书案等物,又设着笔墨纸砚。周芷若打开床下机关,搬出一个尺许的竹匣子来,只是那匣子虽然小,她搬动之时,却略有沉重吃力之状。
周芷若将那匣子放在桌上,转头道:“姊姊请坐,且待我从头说起。”她见何以言坐下了,便微微一笑,说道:“当日姊姊与芷若义结金兰,许下互相扶持的诺言。当时妹子还说了一句话,姊姊可记得?”
何以言点点头,却道:“芷若,咱们虽是姐妹,却是各有师门,有些秘密,那也不必非要说出来才显得亲近。”
周芷若摇了摇头,却笑道:“姊姊总是为我着想。但是芷若当时曾说,时机到了,必会告诉姊姊,眼下,却是时候了。”她伸手揭开匣子,说道:“姊姊,你看这是什么?”
何以言瞧了一眼,只见里面几截断刀断剑,不晓其意,伸手捏起一片看了看,方见那里面中空,似曾经藏有物事。何以言拔下一根头发,轻轻放在那锋刃上,只见头发随即断开,何以言不由赞道:“可惜,可惜了这两柄好兵刃。”
周芷若缓缓道:“姊姊可知,天下闻名的倚天剑,屠龙刀,便在这里了。”
何以言吃了一惊,虽然她素不将屠龙刀放在心上,却也深觉可惜,但她转念一想,倚天屠龙这等神兵,尚且不惜毁去,可见这里面藏着的物事,更是惊人。何以言不由问道:“芷若,这里面藏了什么?”
周芷若正色道:“姊姊可曾听说过九阴真经,武穆遗书?”她将匣子中刀剑碎片一一取出摆放,口中道:“当年蒙军攻破襄阳时,郭大侠黄女侠,便将那无上绝学的九阴真经,与讲究排兵布阵的武穆遗书,以极细小的蝇头小字,写在薄纸上,封入这一刀一剑中。”周芷若探手怀中,却取出了几张纸,“这倚天剑与屠龙刀皆是神兵利器,除非刀剑互砍,方能折断,这个秘密是当年郭襄祖师传下,唯有我峨眉掌门知晓。我得了这一刀一剑后,便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周芷若盈然一笑,将这几张薄纸推到何以言面前,笑道:“姊姊,你正好也看一看。”
何以言心中震动,她瞧着那九阴真经的秘籍,却不伸手去拿,只叹道:“芷若,你原不必告诉我的……这样,岂非违反了尊师遗命?”
周芷若笑道:“师父当初要我答应她取出秘籍,光大峨眉,并没有说不许将秘籍给人看。”她轻轻叹了口气,略有些意兴索然地道:“姊姊素来助我良多,芷若都一一记在心里,从未忘怀;二者,光大峨眉并非容易。若是峨眉与昆仑互相扶持,岂不是比我一人靠着一本秘籍苦挣,容易得多?第三嘛——”她忽然抬头得意一笑,道:“姊姊武功原在我之上,瞧了这九阴真经,自能更进一步,端午时的屠狮大会,一定能大放光芒。”
何以言犹豫了半晌,毕竟她身为武林中人,能见识这无上绝学的机会,却难拒绝。何以言瞅着周芷若,微微点了点头,道:“好,芷若,屠狮大会,我必助你夺魁。”
周芷若闻言摇了摇头,道:“我虽然学了好几个月,此时尚不是姊姊对手,也未必斗得过明教的高手,还是由我先替姊姊除掉一些人,姊姊再出手,那把握就大了。”她抬手推了推那九阴真经,催促道:“姊姊快看罢!”
何以言再不推辞,微一点头,便开始翻阅这无上绝学,周芷若见她瞧得入神,起身轻轻走到窗前,却是怕万一有人走近误闯过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何以言放下手中秘籍,长吁一口气,神色犹有些怔怔,轻声道:“写出这本书的人,当真是武林鬼才!”
周芷若见她似有所获,也是欣喜,劝道:“姊姊,这些时候你便留在峨眉,同我一道学这真经上的功夫,咱们一起印证,各自取长补短,岂不是更好么?”她忽然伸出双手,五指成钩,连使出几招新学得的爪法来,但见她身形飘动,宛如风飘柳絮,手上招式更是毒辣诡异。周芷若一爪抓在那桌沿,红木的桌子竟被她抓下一块,飘成粉末。
周芷若使过了几招,自觉进步非常,笑吟吟道:“姊姊,你瞧这真经里的功夫厉害不厉害?”
何以言皱眉道:“厉害是厉害,但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头。我想九阴真经的名头这么大,似乎不该是这样诡异毒辣的路子。”她翻动桌上那几张纸,道:“爪法,鞭法,我素来未学,这里面所记载拳掌,却也不合我练。只可惜没有剑法。倒是内功轻功上很是有点启发。”她暗暗默诵一遍,只将那段总纲记在心里,又说道:“九阴真经毕竟是你峨嵋派所有,你虽教了我,我也定不会再传他人。”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