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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二年,汴梁皇宫。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这是我自来到这个年代,最难熬的一个悠长夏季。
倒不是因为情殇难愈,毕竟命运这回事儿,终究半点不由人。也不是因为宫中人情薄如纸,十六年摸爬滚打,能在美人堆儿里活到现在,足见我的智商还不算低。
更何况,我一直觉得就普遍而言,男人的城府远远胜于女人,哪怕后宫乃是各种极品女人的聚集地,时常搞的我头大如斗,可自从见识过花容月那些非人类之后,我表示,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吓到我了。
真正要命的,是我脸上这张人皮面具。
宫内人多嘴杂,除了赵祯宿在我睿智慧仙宫的夜晚,我能取下来透透气之外,平素断然是不敢的。纵是小蛮隔三差五的以药液为我清理,可汗渍总浸在脸上,依旧蚀的厉害。
所以,只要太阳不落山,打死我也不会出门。
摇起水墨团扇,听着知了声声鸣叫,再看宫娥们在院子里忙忙碌碌,我窝在藤椅上,心下一阵阵的烦躁。你若听着一个女人碎碎念叨上一两个时辰,估计你也得烦躁的炸毛。
这位发牢骚的美女不是别人,正是最近极得圣宠的美人杨氏。
杨小蛮。
“姐,你说说看,打从太后甍逝之后,皇后没了靠山,竟还如此嚣张,竟连姐也不放在眼里了!”她越说越亢奋,嗓子干了,便抓起桌上茶水一饮而尽,继续道,“今晚儿上,官家宴请辽国使臣,指不定怎么为难咱们呢!咱们一定要有所防范,不不不,咱们一定要她下不了台!”
我勒个去的,若不是你整天张扬跋扈的刺激她,她至于反攻吗?
好吧,你刺激她也就算了,偏偏还压不过她,每次都要我去救火,搞的她现在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一巴掌将我拍去西伯利亚!
想了下,我循循善诱:“她贵为皇后,你我不过小小美人,不将咱们放在眼里,有何不妥?”
小蛮不屑的冷哼一声:“在这后宫里,圣宠才是王道,谁能得到官家的心,这风便是朝着谁吹的,想她郭萱,何德何能贵为一国之母?”
“官家的心,始终在他自个儿身上,谁也得不到。”
我丢了团扇,掩口打了个哈欠,继续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也别在意,这风若真指着一处吹,容易闪着腰。”
小蛮讶异了下,小嘴一撅:“你就这幅寡淡的性子不好,宫里头谁不知道官家最宠爱就是姐,每个月,总有十几天是歇在姐这儿的,就算头顶上的天塌了下来,还有官家给你顶着呢,你怕她作甚?”
我哑然,附带瞪她一眼。
我和赵祯什么关系,难道你不清楚么?
小蛮吐了吐舌头,望了一眼四下无人,凑到我耳畔来,悄声道:“姐,你是不是还想着花姐夫呢?一晃一年多过去了,无论咱们六扇门如何打探,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淡淡一笑:“那妖孽余毒未清,想要调养好身子,没个一年半载,不会出来祸害人间的。”
“姐既然放不下他,当初何苦走的那么绝决,花姐夫那么爱你,只要你肯用些心思,一定可以和他重修旧好的。如今,你人在官家身边,心却不在,可他还是在痴痴等着你回心转意。”
“……”
小蛮托着腮,幽幽叹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能时常看到你,以慰相思之苦……”
我默默望她一眼,低声问:“小蛮,你喜欢他么?”
她神色一荡,旋即咯咯笑起来,声若银铃,脸似桃花:“姐这说的什么话呢,他是天下的主人,又是小蛮的夫君,小蛮自然喜欢他了。”
我“哦”了一声,也不再说话,转眸望向窗外。
傍晚起了风,吹的水晶帘子扑啦啦作响,隐有暗香浮动,方才想起,那是去年栽下的蔷薇。
开的恣意绚烂,却始终需要有所依附的盛世蔷薇。
**
待小蛮离开之后,我闲来无事,歪在榻上小憩一番。赵祯知道我怕光,待太监前来宣旨时,雀鸟还巢,夕阳早已西沉。
出了睿智慧仙宫,路经紫宸殿前去升平楼,一炷香的脚程,因怕热燥的再度流汗,我一路走走停停,将近用了半个时辰。等入了升平楼,已是歌舞升平。
义父转眸睇我一眼,皱了皱眉头。
我唯唯诺诺的低垂眉眼,从众人身后绕到左下席上小蛮身侧,正想落座,小太监忽然提醒道:“尚美人,您的位置在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望去,赵祯云淡风轻的冲我微微一笑。
我嘴角一抽,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再度低垂着眉眼,走去天子身边坐下,诸多杀人似的目光登时向我投来,其中最毒那一道,必定出自郭萱郭皇后。
她是个拦不住的火爆脾气,张口便道:“官家,这种场合,您教一个美人坐在上位,成何体统?”
殿上笙箫正浓,她这话,还好只有我们几人能够听见。
宴请辽国使者,算是国宴,我一个正四品的美人与皇后平起平坐,的确于理不合。
幸好还没落座,我躬身便要退下,赵祯蓦地捉住我的手,冷冷对着郭萱道:“这种场合,皇后此言,怕是也不成体统吧?”
郭萱楞了下,当场又要发作,却被身后小婢扯了扯衣袖,这才作罢。
赵祯讨厌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十四岁纳妃时,赵祯曾看上四川富商家的一位大美女,哪知刘恶霸从中作梗,向他太后姑母讨了回家去做小老婆,只把赵祯气的摔桌子砸板凳。
十五岁那年选后,他又瞄上已故骁骑卫上将军张美的曾孙女张氏。结果,又遭到刘太后大力阻扰,只封张氏一个小小才人,还逼着赵祯娶了骄横自恣的郭皇后。
被赶鸭子上架,他对郭萱从一开始便有极深的成见。
尔后这女人变本加厉,动辄去向刘太后告状,赵祯迫于无奈,每个月免不了要去正阳宫安慰她一番。唉,你说说吧,这皇帝虽有三宫六院,有时候也未必性福啊!
撇开其他不说,我却是极喜欢她的。
因为郭萱或许是这人吃人的后宫之中,最后一点儿真实,亦或许,她才是最爱赵祯的人。只可惜,赵祯不懂,懂了他也不会珍惜。
这就是男人,永远只想满足征服欲望的男人。
我兀自斟了一杯酒,望着席下莺歌燕舞,不免有些惆怅。义父教我在三年内肃清太后党,其实根本没必要。刘娥不是吕雉,更不是则天女帝,她纵然曾经迷失在权利的沼泽中,可她终究不是野心极大的女人,待赵祯还算不错。
再说后宫中的女人,能有多少居心?大多只盼着承些恩露,寻个依靠而已。
我早清楚刘娥三月间便会病死,根本用不着我做些什么,但我还是选择留下来装模作样的与之周旋。因为我若再无用处,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还在等一个人,我不能死。
然而眼下,赵祯始亲政,便将我推到风口浪尖来刺激郭萱,铁了心了是想废后。
义父对我已经有所不满,前几日才命人警告我,国母万万不可动,否则朝野必将不稳。我自然明白,但是赵祯压抑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我想,我改变不了她的命运,正如改变不了我自己的命运一样。
三杯两盏淡酒,我已然不胜酒力,却极想大醉一场,将摸到金盏,赵祯按住我的手,柔声道:“想容,这才开席,你莫先醉了。”
我蓦地抽出手,嗔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黄粱一梦梦几何?”
“好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黄粱一梦梦几何!”忽然一人朗声喝彩,毫无拘泥的道,“小王早听闻尚美人之名,今日得见芳颜,果真宛若九天仙子下凡间!”
我心里一咯噔,这声音……好熟悉啊!
掉过脸,我定睛一看,那笑的恣意之人,正是耶律重光!
不是说辽国来的使臣是北院枢密使吗?这时候,耶律重光理应还没调任枢密使才对啊?
执着金盏的手一抖,我下意识的便想躲,再被赵祯按住手:“想容,小王爷不远千里而来,你代朕前去敬他一杯可好?”
我真想打爆他的头!
敬敬敬,敬你妹啊敬!若是被他看穿了怎么办?
娇媚可人的应了声“是”,我笑靥如花的一手执盏,一手轻撩裙摆,款款走下白玉阶梯,向耶律禽兽走去。离他尚有三步之遥时,忽然身后一沉,许是身后的小太监太紧张,一脚踩上了我的裙摆,我一个趔趄,直接向前扑地。
能用轻功吗?明显不能,那好,准备被耶律禽兽英雄救美吧!
我淡定的保持扑地姿势,可耶律禽兽压根没有起身的意思。
我暗道一声不妙,电光石火的一瞬,眼看鼻梁就要磕在桌角上,腰际忽然多出一柄竹萧,稍一用力,便将我挑正了去。
好深厚的内力!
我当下惊骇,甫一站定,便迫不及待的打量起那人来,而他早已稳稳立在耶律重光身后,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持萧而立,宛如石雕。
明明一身文雅书生装扮,却偏偏带着一副罗刹面具,愣是将整张脸遮的瞧不见半分。
“他叫无痕,是小王的护卫。”耶律重光起身,与我碰了碰杯,“美人见笑了。”
我并没有收回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他瞧,许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多谢。”
面具男微一颔首,并无说话。
我不由皱起眉头,真拽!
耶律重光哈哈一笑:“美人莫在意才是,无痕是个哑巴,小王代他说声不客气,”
“哦,这样啊。”
怪不得我会莫名感觉他有些熟悉,原来他也是个残障人士。
我无不惋惜的轻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在耶律重光脸上,一年不见,这孩子晒黑了许多,好像也壮实了不少,看来禁欲还是有好处的。
与他寒暄几句,我回到位置上,继续喝我的酒。
热闹是别人的,而我,什么也没有。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故事已经接近圆满了呀,全文20万字多呢,不算短了吧?(因为我的番外比较长,不是恶搞番外,是以第三人称继续写的……因为没法儿再站在小昭的视角写了,所以才说正文完结)……思量了下,稍稍调整下大纲,但愿GN们不会叛变阵营……
大宋一品咸妻
作者:乔家小桥
第四十九章
不知是酒劲儿还是心劲儿,我脸上愈发燥热,皮肤如同溃烂了一般灼的生疼,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便借醉先行离开。
赵祯知我因脸之故,只是吩咐宫娥好生伺候着,也不再为难我。
等回到睿智慧仙宫,我支开宫娥们,从首饰盒中摸出小蛮特制的香粉来。才涂上一点儿,我便豁然一惊,几乎是夺门而出,揪着小太监的领子道:“我走后,何人进过我房间?”
小太监立时伏地,抖抖索索地道:“回主子,无人来过啊……”
“不可能!”我嗅了嗅香粉,一颗心愈要跳出胸腔,喃喃道,“他来了……他来了!”
“主子,谁……谁啊?”
“可为何来了,却还是不肯见我……非死不见,非死不见,非死不见……”
我失神的将那盒香粉捧在手心里,满脑子皆是那句“非死不见”。想起那副罗刹面具,蓦地如遭雷击,我撩起曳地的裙摆便朝升平楼狂奔而去。
酒宴以散,我没能寻到耶律重光一行人,却一头撞上正欲离开的郭萱。
郭萱扬手给我一巴掌,怒滔滔的道:“好你个尚想容,本宫岂能饶你!”
而我惶然未觉得疼,失魂落魄,扯住她便问:“那个哑巴,他去了哪里?”
郭萱愈加气极,再是一巴掌甩过来。
我依旧未觉得疼,只是听见周围一阵抽气声,随即赵祯盛怒的声音劈头砸下:“郭萱!连朕你也敢打,反了不成?!”
我一惊,收回思绪正想转圜,余光却瞥见那一抹魂牵梦萦的幽魂。
再也顾不得许多,我挣开赵祯的钳制,冲出瞠目结舌的人群,直奔他而去。
拐过回廊,许是裙摆太长,我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他顿住脚步,不曾回头,倒是耶律重光转过身,讶异的望着我,“你在叫本王?”
我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向前跑,直至与他面对面,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连双瞳也隐在面具下,他伪装的实在彻底,可这不是欲盖弥彰又是什么?然而,他的长发墨黑如绸,与我记忆中实在不同。
是他,不是他。
若真不是他,我的心,因何狂跳不止?
我走上前,伸手想要取下他的面具,他蓦地向后一退,垂眸依旧不语。
那种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压得我无法呼吸,带着难以言说的希冀,我怔怔向前再走一步,耶律重光却伸出手臂拦下我,沉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