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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收藏的宋代画家李唐的《江山小景图》,陆小凤你看看,还有龙葵姑娘,可以鉴赏一下。”
☆、江山小景图
整幅画江水粼粼,旷达深远,上有远山重重流云淡淡,下有丛流潺潺,虽无激越,却显出无限江山的壮阔。
“嗯,是不是真的我不敢说,不过画家笔法自然,很对我的脾气。”陆小凤多聪明,一眼看出这是霍休考校龙葵之举,却也不点破,只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对你的脾气,我也不会送给你,这幅画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这是实话,为了这幅李唐的《江山小景图》,霍休可是花了近千两黄金。
陆小凤看似无不可惜摇头笑了笑,却被龙葵记在心里。
龙葵知道陆小凤算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且自入世以来,龙葵自感多蒙陆小凤的照拂,可自己却从未有过什么表示。所谓送礼也讲究投其所好,今日既然知道陆小凤喜欢笔法自然的画作,反正自己尤善丹青,不如就仿一副《江山小景图》送给他,权作答谢了。
想到这里,龙葵轻拉陆小凤衣袖,
“陆公子,我改日画一幅送你吧,虽然,小葵画的,总归不是霍先生收藏的真迹,不过,我想一定会对你的脾气。”
龙葵声音不大,却让阁内两人微微一震。
霍休震得是,就算当世的大家,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将自己的仿品跟真品比量,可况一个胎毛未褪的丫头,
陆小凤震得是,龙葵姑娘,你真敢吹,关键是,还敢当着霍老头的面吹。
不过龙葵实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甚至觉得作为山西首富的霍老先生有点小气。毕竟在姜国时,文人多是这种画风,龙葵看多了此类笔法,所以很难理解这幅李唐真迹的珍贵之处。
当然,若是龙葵能了解现在这个时空的历史,知道宋代传世画作实在少的可怜,或许就能明白为何霍休如此“小气”了。
“来人,我这里有现成的笔墨丹青,小姑娘,不如就借我这珠光宝气阁的地气,现场作画一副,也好让我这老头子开开眼界,不知道,小姑娘给不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啊?”
霍休一口一个老头子,显然是激将了,下人早已训练有素的摆好了宣纸毫笔和一叠叠原色,他认定了此刻龙葵画与不画,都难逃尴尬。倒不是他想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他只是想看看,除了这张皮相,到底这女孩还有什么可取之处,能抓住花满楼的心。
倒是陆小凤抱肩,冲龙葵笑笑,
“既然霍老爷子都这样说了,小葵你就随便画一幅好了,反正,只要你不画出个四条眉毛的王八,我陆小凤就都笑纳了。”
是啊,他只能这样说,万一龙葵真是画不像,也不至于太难为情。
龙葵想着,既然霍老先生都准备好了笔墨,那她就算现场作画,应该也不算失礼,遂捻起毫笔,冲那个怀心思的两人温婉一笑,
“那我就借霍先生宝地,临摹一副《江山小景图》送给陆公子,权当答谢这些日子陆公子对小葵的照拂之情。”
龙葵很少对花满楼以外的人这样笑,汉代李延年曾为李夫人歌曰,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若有谁质疑这世间哪有如此佳人,尽是虚妄之言,那他若见到龙葵,定然也就相信李夫人的美貌了。
尤其是那托着丹砂的小厮,一时竟看着龙葵失了神,连手中的丹砂散落一地都不知晓,直到霍休微咳两声,才吓得赶紧退下。
宣纸轻薄,淡墨均匀勾勒,远山寒树,江山小景。
龙葵本只是临摹,然望江山小景,乃思故国,悲往事。想到当年山河破碎,城门半残,哥哥战于乱军之中,正是山中一抹残阳如血,红的像铸剑炉中飘出的火焰。笔锋流转,继续勾勒江水澹澹,昔日哥哥的话犹在耳边,
“龙葵,即使我不愿意,也难免做最后一战,我希望你能坚强的活下去,带着这包象征希望的葵花籽,希望我找到你的地方,那里种满葵花。”
可哥哥不知道,没有他,她宁可跳下铸剑炉,化为剑灵,融入魔剑,毋宁死,不独生。
画作,从来不乏临摹赝品,但假的,之所以能被人看出是假的,除了笔法的粗糙不同,更重要的是,临摹者,很少能真正体会当时作画者的心境。无论是让一个生与平安盛世的人模仿乱世过客的悲伤,还是让一个亡国之辈体会国泰升平的喜悦,都太难。
所以,一幅画,求形似容易,而神似难。这也是为什么赝品终就是赝品,能骗一时而不能骗一世的缘故了。
不过,龙葵这幅江山小景,应该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江山残破的苦痛,龙葵作为皇族,大概比任何人都懂。
搁下带着青绿颜色的毫笔,龙葵想在宣纸上方提笔五字,江山小景图。
可下笔之际,龙葵才惊觉,自己并不太会写这种被哥哥称为楷体的字迹,虽然字形差不多,她也能认出,可真正下笔,还是写出一手漂亮的先秦篆体,将整幅画更衬得凝重古朴。
“小葵献丑了。”龙葵没有印鉴,只将名字提在画卷左侧,下附书一行小字:陆公子雅正。
一直在一旁观看的霍休摇摇头,许久才出一言,
“江湖代有才人出,老夫真老了,龙葵姑娘这幅画,若非你提的字乃是篆书,只怕,人家要说我这幅江山小景才是赝品喽。”
陆小凤见霍休这样说,便知道龙葵的画是入的这老头的眼了,自己却凉凉道,
“小葵,我想我还是喜欢霍老头那幅画。”
这回轮到龙葵不明白了,她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幅画,除了年头浅点(当然,在某种意义上,譬如画家的年龄来算,这幅画或许也可以算古董)到底哪里比李唐这幅真迹差了?
霍休精明一笑,
“龙葵姑娘,陆小凤可不是花满楼,这篆书他是一窍不通的,大概,他现在正纳闷你到底写的什么呢。”
陆小凤摇摇头,
“还是霍老头你了解我啊。不过,”陆小凤话锋一转,转身脱下宽大飘逸的外衣将桌上墨迹未干的画作盖上,
“不过,我现在似乎还是快些把画收起来的好。”
“可你还是连累了我啊。”霍休也摇头一笑,将龙葵拉到身后,与此同时,砰的一声,东墙破裂,散碎的砖块石灰溅得整个珠光宝气阁都是尘土。
作者有话要说:抓虫,延年益寿。
☆、梧桐凤来仪
两个粗犷的汉子从那不规则的墙洞中钻出,一人提刀一人掌剑,毫不客气,伸手便将陆小凤那坛宝贝无比的酒扔了出去,口中振振有词,
“酒喝多了总是不好。”
陆小凤身形一转,旋身飞出房间接住那坛好酒,搁在桌上,速度之快,让人几乎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离开座位,
“这酒有鬼!”另一男子偏不信邪,又将那坛酒扔了出去,江湖人就是这样,若是不能用讲理来解决的,那便比谁的拳头更硬。柳、肖二人不是第一次来找陆小凤,既然跪拜行不通,那便只好不客气了。
不过显然这一招似乎更不管用,因为陆小凤又一次将明明被抛飞的酒坛安然放在桌上,冷笑道,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坛酒,你的脑袋也是最后一颗脑袋。”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陆小凤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
江湖上总有些死循环的东西,譬如现在,当拳头没有别人硬的时候,那只有再继续讲理了。
“刚才多有得罪,请陆大侠宽恕。”听着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龙葵不由微微摇头,这又何必呢。
陆小凤放下酒杯,撩起盖在龙葵画作上的衣衫,抖尽灰尘,将那副《江山小景图》卷好装进锦盒,背对柳、肖二人道,
“宽恕倒不必了,因为真正的罪过是宽恕不了的。”这话没错,所谓覆水难收,人这一条命一口气,有时候就像陆小凤手中的这一坛酒,若果然砸碎了,人都不在了,那道歉,又有什么用?
来人面面相觑,正在不知如何作答之际,院中有人朗声道,
“大金鹏王陛下丹凤公主,特来求见陆小凤公子!”
一辆马车,不算华贵,却也不算寒酸,一位着碧绿衣服的小姑娘站在马车旁,豆蔻年华,笑颜明朗。
小姑娘扬扬脑袋,见有人出来,忙俏声道,
“大胆刁民,见到本公主,为何不施礼?”
“什么,你就是丹凤公主?”陆小凤弯腰看看这小姑娘,一个大男人,却笑的很有几分孩子气,
而那小姑娘见陆小凤竟然相信,不由大笑道:“我才不是什么丹凤公主,不过,我是她表姐,我叫上官雪儿。”
这时车帘帷幕拉开,玄色华服的丹凤公主聘婷而出,她无疑是美丽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动而摄夺男人心魄,陆小凤不得不承认,他实在很难抗拒这样的佳人。
只是可惜陆小凤没见过上官飞燕,否则,他一定会震惊,这天下怎么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
上官丹凤自然看得出陆小凤对自己容貌的惊艳,遂微微一笑,缓步走下马车,还未开口竟然屈身一礼。不过陆小凤可没有被美色迷坏了脑子,丹凤公主刚一屈身,他立刻施展轻功离开原地,只留下一句,
“像你这样的人,肯跪下求我,那找我办的事一定很麻烦。”
丹凤公主只闻其声,却见不到陆小凤,不由焦急道,
“是啊,我们的确是遇上了很大的麻烦,还请陆公子帮忙啊!”
此刻,龙葵也撑开油伞来到院中,她其实并不喜欢干涉别人的事情,但今日听闻公主二字,心中难免起了些波澜。
她是姜国公主,知道一个作为公主的皇族尊严,若非是关系着国运民安的紧急关头,就算是关乎自身生死,也不能轻易给人下跪哀求。
而面前这位丹凤公主,她也是皇族,却放□份,这样低三下四的哀求一个江湖中人,想来,她的族中定是既无伯叔分忧,又无兄长为伴,否则,又岂会轮到她这样一个弱质女流出面帮助家国度过难关呢?
龙葵体会过那种无依无靠的滋味,便觉得这位丹凤公主更可怜,于是上前,微笑着指了指右边阁楼的鸳瓦飞檐,陆小凤正斜倚在上面,居高临下望着这块四方天。
龙葵撑着油伞,半遮着脸颊,这位自称丹凤公主的女子并没有细看龙葵,只是从天性直觉上,她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讨厌这个蓝衣姑娘。
或许是因为龙葵身上有种似乎对世间沧桑的看穿通透,而那种沉静,正是作为一个公主应该具有而丹凤公主自身却欠缺的气质,自负如她,怎允许身旁别的女子夺了自己的光芒?
于是,那样精致妆容下的脸,眸中凶光一闪而过,她想让龙葵死,却全然忘了,这蓝衣姑娘刚刚帮她找到陆小凤。
“看来今日这酒是喝不成了,小葵,我们走,我想你也不愿意卷入一个天大的麻烦,否则,我可怎么跟花满楼交代呢?”
陆小凤摆摆手,可“花满楼”三字却一下子提醒了丹凤公主,她慌忙掏出一枚精致的玉坠,
“陆公子,要是你见了这块玉坠还要走,那小女子就不送了。”
龙葵闻言一愣,细细看着丹凤公主手中那块羊脂白玉的扇坠,的确是哥哥的,玉面上雕刻的那对鲤鱼,像极了他们初见那晚,龙葵提的那盏花灯图案。现在龙葵只奇怪哥哥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在这位丹凤公主手中呢?
陆小凤最终还是跟霍休告别了,谁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心甘还是不情愿,扶龙葵踏上丹凤公主的马车,自己则骑马逍遥跟在马车之后,他心内清楚的很,既然上了马车,那不是要去解决一个天大的麻烦,就是掉进一个天大的圈套,逃是逃不掉的。
不过,现在的陆小凤只关心花满楼到底安全不安全,且不提他们两人之间的生死之交的朋友情谊,只说小葵,陆小凤有心当龙葵为妹,自然不愿看她伤心。
马车上,龙葵将纸伞小心搁在身边,北方天气少有阴雨,几乎日日都有大日头,什么不在乎也得将这伞收好,
“丹凤公主,我叫龙葵,我可以叫你一声丹凤姐姐吗,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虽然我并不能一定为你分忧,但我很愿意听你诉说诉说。”
龙葵她知道丹凤公主今年十九岁,而自己实际上只有十七岁,所以便想称一声姐姐也不为过,丹凤公主闻言眼光流转,微微一笑,
“多谢龙葵姑娘,不过……丹凤并无姐妹,我大金鹏国虽然覆灭,却宫规还在,龙葵姑娘这声姐姐,难免失礼,至于丹凤心中的烦闷,等我们见到父王和花公子,丹凤自然会言明一切。
上官丹凤这些话,看似客气,实则暗藏锋刃,即讽刺了龙葵平民身份,又暗指龙葵不配问她这些问题。
龙葵一滞,只觉胸中那抹红色火焰腾的窜出,强行压下那感觉,龙葵温然一笑,并不计较,只是继续关心自己哥哥,
“丹凤公主,敢问金鹏国是怎样请到七哥哥的?”
那声七哥哥字字含情,或许是等待太久的缘故,能再得想见,便全是上天施舍的光阴,龙葵实在不敢再掩饰自己对哥哥爱慕。
丹凤公主如此精明,早就从陆小凤的话中猜出龙葵和花满楼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