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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等不及了吗?”宋江拍拍扶手,笑道:“连这么点时辰也等不了?”花荣英眉一凛,一时间无话可答,一撩衣摆便要跪下来:“哥哥……”宋江在上,忙伸手扶住他,走下来道:“何必要这样。你还当我是你大哥不是?我不是针对你,也不是怪你们。误了时辰也不好,咱们走罢。”
“哥哥……”花荣见他如此,想再出言劝慰,宋江的神色已恢复了昔日的平和,抬手止住:“走罢,走了就了了,这不是我想要的吗。你和沄儿再说几句话吧,我先去看看。”
说完,他再也没有回头,自负着手,从迎光的走道走进了外面的烟雨中。
雨声潇潇,偌大的忠义堂,只剩下两个人,静得连时间都凝止。他们彼此相对,两两默然。原以为离别时会有千言万语,到此时,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就让他们淋着等你?”许久,梦沄终究是忍不住先开了口。她面对着他,笑得温婉而恬静,但她真的怕他再说出什么来,她会忍不住当着他的面流眼泪。
他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她。那一双子夜般宁静而淡雅的眸子,浸了温柔的水光。他望着她,说:“沄儿,我给你念一首诗好不好?”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等到她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念那一首很老的诗。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空灵宛若竹叶间风的低吟,这么一字一句念来,很有点凤吟龙哕的味道:
“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
念到最后一句,他却无端收止,只是抬起眼眸,静静地望着她。梦沄并没有敢看他,目光飘忽地看着窗外的烟雨,但他念的每一句,她又是那么清晰的记在心里。心底无端地收紧,她又怎么不知道,那首诗的最后一句是:
死当长相思。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花荣,你可不可以不要如此,她会忍不住,她会哭的。
你一定不想看到我哭,对不对?
“沄儿。”他抬起手,似乎想过来抱她,但终于又放下:“等我。”言罢,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转身便走。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连一个临别的拥抱都没有。他毅然决然的转身,一丝余地也没有留给她。他怕再留一会儿,他会不忍心。
“花荣。”不知为什么,梦沄下意识地就叫住了他。花荣身形一顿,挺住了脚步。但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你自己在外面,要好好的吃饭,好好的吃药,别忘了让别人给你煎药。你不许好几天不睡觉,不许天冷了还不知道加衣服,不许淋雨,不许累极了还硬撑着。花荣。你要好好的回来,记得要回来。”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泪水无声无息的顺着脸颊留下来,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起伏,极其地平静。梦沄自己也很惊异,她竟然可以做到一边微笑着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流眼泪。她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会不会做,甚至不知道他听到没有。他一直一直没有回头,没有声音,直到他走入雨帘之中,直到他远的再也看不见。
梦沄蹲下身去,终于尽情地哭了出来。
痛哭的她没有看到,但是,门外的烟雨为证,有人在走到雨中之前,先湿了眼角。
心有千千结,不忍吐离别,若离别此生无缘。不求殿宇宏,不求衣锦荣,但求朝朝暮暮生死同。
梦沄蹲在那里,将脸埋在双臂间,哭得任性且肆意。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也只是二十三岁,她依旧可以哭的如此肆无忌惮,她可以委屈,可以害怕,可以任性的像一个孩子。在他身边这几年,她以为自己已经波澜不惊,但他一离开,她就好像被打回了原型,仿佛是忍了几年的彷徨无助,都在这时伴着眼泪汹涌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知道她就像这么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反正他不会看到,反正不会有人知道。
那又怎么样,她也是女孩子,她也会想家,她也会害怕。
窗外的雨连绵了很久,梦沄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直到她自己也没有了力气。意识在身上一点一点恢复,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的手臂和腿已经全麻了。撑着自己身边的柱子站起来,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忠义堂,已经没有人了。
一个人都没有了,连他也走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原本以为,蝴蝶飞不过沧海,是因为蝴蝶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到如今才明白,不是蝴蝶没有勇气,而是沧海的另一边,早已没有了等待。
那么她呢?如果她一直等一直等,是不是可以等到他们全都回来?
像是骤然间被什么触动,梦沄起身便向门外跑去。她跑的很快,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长裙在雨中是多么的碍事,也没有来得及在意她来的时候顺手放下的油纸伞。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没有时间了,马上就要错过了。这里面的很多人,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看不到了。
先不要走,先不要走,让她再看一眼好么,就一眼。
心如磐石,悲喜岂在一念之间
沉默只因世上本没有诺言
却有人用一生将你的存在兑现
你静静地看着他走远
他只想看见你不流泪的眼
多年后梦醒时分学会了想念
可那些画面再未能浮现
你曾停留在她身边
她只触碰到你忧郁的指尖
石刻被发现还停留在记忆背面
却无人愿懂你的眷恋
风吹静寂
变沧海桑田
她在雨中奔跑,却只求最后一眼。山青如黛,绿水长流,她却第一次觉得,从大堂到山门的路太长,如同回忆一样。
霏霏细雨中,三军前行。
细碎的马蹄声在雨中踏踏,杏黄色旌旗被雨水淋湿,沉寂地贴在旗杆上。几十万大军出发,彼此之间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是一部被掐掉了声音的影片。
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前军早已转过山梁那些头领们,恐怕早已转下山去了。梦沄停在山门,雨已经越来越急,她还是晚了。这难道是命数吗?诸如宋大哥他们,穷此一生,她再也见不到了。
她正这么默默地想着,身边的雨突然停了下来。她抬眼一看,却看到一张熟悉的俊颜。
对面的少年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身白衣,执伞的右手袖口间用紫色绒线绣了重重的佛桑花。他看着她,英俊的眉眼含了悄悄的笑意,即使在重重雾雨之中,也挡不住他身上阳光一般温暖的颜色。
“翛然。”音色沙哑,梦沄都怀疑这是不是她的声音。
“还记得啊。”翛然将伞递了过来,笑容依旧绚烂如夏花:“五六年了,我还以为可以吓你一跳呢。”
他故意没有提她哭过的事,梦沄自然也不会说别的,伸手接过来那伞:“你就这么淋着?”翛然并不在意,随意的笼了笼自己的淋湿的发,笑道:“我没事的,要是淋着你,二哥可不是要说我了。对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
梦沄不说话,只是抬眼望着他,等着他说。她现在嗓子很疼,声音哑哑的,她不想开口。本来,她就从来不喜欢别人看到她哭的样子。
“好吧,我说。不过,你也不能让我就这么淋着说啊。”翛然无可奈何地屈服了,示意梦沄跟着他到了山边凉亭下,坐下来道:“是这样的,半个月前二哥给我传信,让我立即赶到这儿来,他说他们一走,这梁山上仅剩了几百个小头目,虽然没什么大事,但他不放心,让我来看着这里。”
果然,她就知道,翛然不会无缘无故回来的,也只有花荣,可以遣得动翛然,也只有花荣,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即使人不在这里,也会用心安排好这里的一切。
他所做的,没有一件,不是为了她。
“不过,二哥只知道我在岐月山,却不知道我手下藏雪楼的势力。”翛然停了一下,抬头看看她:“这次我将手下的事交给了琅邪,一个人跑到这边来的。不过你不用担心,若是这里有什么事,只要我发一个冷烟火,我们在这里渗透的势力在一刻钟以内就可以赶来。只是,这其中的事,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二哥吗?”
“不打算。”梦沄站起来:“还不到时候。但是,你总是要知道,我不会害你们。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是为了什么。你跟我回去吧,让芊陌替你收拾一下,这地方也空了,你愿意住哪儿都好。”翛然眼神莫名地一黯,只是“嗯”了一声,随即拿起伞跟上了她。
烟雨霏霏,行人如玉,隐在群山之中,像空自繁华的一场镜花水月,又像寂寞的等待谁来填写最后一笔的水墨丹青。
一世长安的诺言,等着谁来兑现;
我许你陌上花开,你可否缓缓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
☆、二十四。相思一念
暖春四月,人间正好。
昔日繁花尽然谢尽,日光骤暖,夏日欲来。时光在落花消散之间无声流过,日月流转,无尽桑田。
将领们走了以后,梁山日益寂静,鲜少人踪。即使是那百十个校尉也只是在大寨和山门巡视,不会入内宅来。再加上,山上本来就没有多少内眷,住的又相隔甚远,以至于一日之中,都难得听见别人的声音。
月漓的寥风轩基本没什么人,她不愿意住在那里,就带了蓝月和几个丫头,跑到亦苍轩来与梦沄同住。亦苍轩本来极大,翛然便也搬了进来,住在外门首的堇安阁,方便看视着附近,没事也进来跟她们聊聊天。时过境迁,翛然已经可以自若地对视月漓的眸子,但梦沄不知道,是他真的已经放下,还是他隐藏的太好。
梦沄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没事与月漓教两个孩子读书,看着翛然调教涧澈的武艺,再有空闲,就遣人去打扫打扫忠义堂,再或者就自己去看看。
她知道这样做没什么意义,人去楼空,忠义堂也不过是一个空架子,曾经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但她不希望这里就此尘封,不希望他们中间的某个人某一天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他们的位置。
很安静的小日子,曾经她很想要的小日子,可他却不在身旁。
“二嫂。”一声呼唤,却是翛然。他今天又是一身白衣,却比花荣多了几分轻狂与不羁。梦沄觉得他身后的阳光似乎很暖,轻轻一笑:“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叫我二嫂,我听着别扭,喊我的名字不好么。”
“一不小心忘了。”翛然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显然没有心思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刚刚琅邪那边给我来了消息,清风寨正知寨又换人了。”许久没有听到这几个字,梦沄微微怔了一下,才想起当年的知寨府,一时有些恍然,便问:“换了谁?”
翛然皱了下眉头,似乎说出来那个名字让他很不情愿似的:“刘瑜。”
蓦然,梦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忙问:“他是谁?”翛然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神色是少见的严肃:“刘高的表侄。”
果然有联系。梦沄头疼地揉揉额角,她的第六感真是该死的准确。
“这不是关键。”看着她的反应,翛然苦笑:“这个刘瑜,上届新科状元,据说为人极其小心周密,很得圣上赏识,去年又刚与应天知府连了姻,娶了应天知府家的二小姐。本来他可以留在汴京担任高职,可这个人非得跟圣上请辞,到清风寨做一个正知寨,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担心,这个跟花荣有关系?”梦沄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翛然颌首:“从我要来的时候,我就听到消息了。因为当时我觉得他也姓刘,总觉得不对劲,就让琅邪帮我打听这个人的来路,刚刚才得到消息。”
梦沄想了一会,有些疑惑地拧眉:“不对,翛然,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你想想,花荣现在又不在那里,他回清风寨干什么,他能把花荣怎么样?如果他仅仅是想要报仇,他在京师不是更好么?更何况,他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刘高这么折腾,别说是什么表侄,就是亲兄弟好么,也没必要这么着吧。”
事情的起因,断断不在刘高身上,但这个人的行为,真的是匪夷所思。看起来,这其中的矛盾一定是指向花荣的,到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回清风寨干什么?
“翛然,你说,如果一个男的,平白无故的,手握大权,又非得跑到一个和他似乎没什么干系的小镇,会是因为什么?”一丝想法从心底升起,梦沄想要确定什么似的问翛然。翛然一愣,没明白她在问什么,但还是答:“一定是因为那个地方对他有什么重要意义。比如,那里有他爱过的人,有他的兄弟,或者,有什么眷恋。”
是的,就是因为这样。梦沄理清了头绪,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缓缓一笑,道:“翛然,我好像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了。”
“嗯?”翛然被她说得一愣:“怎么?”
梦沄抿了口茶,说:“因为周瑶。你还记不记得她?就是之前刘高的夫人,周瑶。”翛然眉间一笼:“刘高夫人?那个陷害二哥,害得二哥背上全是伤的刘夫人?”
提起当年的事,翛然的语气也有些不善。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