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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夜飘雪
作者:东方御人
雪之初
你的眼睛是一切灾祸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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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掉是哪一年的冬天,窗外的雪怎么也停不下来。屋里炭火烧的正旺,发出噼啪的声响。母亲躺在装饰华美的大床上,修剪整齐的指甲拼命地抓进床垫里,我甚至可以听到指甲断裂的咔嗒声。
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
一向繁复整洁的发髻凌乱不堪,美艳的脸蛋变成了诡异的青色。纤细的脖颈像是会断掉,喉头发出嘎嘎的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般的叫声。只有那双被誉为举世无双的眼睛,不再是平日的半闭半掩,雪亮的让人心惊。
我忽略了心揪的疼痛,看向奶娘,平静地问:“怎么样才能让她死的痛快些。”
奶娘顿了一下,停止了嚎啕大哭,顺带用袖子抹了一把一点泪渍都没有的眼角。她看了一眼痛苦地如同被摔在地上的鱼一般的母亲,环顾了一下陈设华美的房间,视线最终定格在桌上那只精致的瓷瓶上:“要不,用那个砸一下试试?”
我也看向那只瓷瓶,据说是父亲花了大价钱从大清买回来的,把玩了两天就随手送给了我。既要能把人砸死又不让那瓷瓶碎掉,这可是一个技术活。更何况……“要是没死,不是会更痛?”
奶娘严肃地想了想,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一想也是,正打算爬起身,母亲的手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了过来,一把揪住我脖子前面的玉佩。我一个踉跄,脖颈后面被细线勒的生疼。
母亲一向温婉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神情,圆润的指甲此刻断裂的参差不齐,隐隐还有血迹从指缝中流出来。她死死地盯着我,说:“十七,十七你陪我一起去死吧!”
我一把拽掉她的手,奶娘已经把花瓶搬了过来。母亲僵硬的脸软化了下来,狰狞的表情也柔和了。“十七,十七我去不了彼岸,我不想那么孤单……十七……”她漂亮的眸子泛着浑浊的水光,似乎看着我,也似乎看着我身后。
我看着她,她的脸上蓦的又浮现了一种诡异的欣喜,甚至连脸颊上的泪渍都还未干透。“你们来了……”我正在挑着往下砸的位置,忽然听到“咚”的一声。母亲的头一偏,砸在床板上,一下子就没了动静。
我回头,恍惚间似乎看到一片娇艳的彼岸花。眨眨眼,却不过是烛光明灭的幻象,只是四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
母亲已经没有了气息。虽然脸依旧是一种可怕的青色,却隐隐透着一股欢愉。我刻意忽视了那份不协调,转眼看向飞雪蹁跹的窗外。
不过,至少可以少受点苦吧。
奶娘眨了眨眼,平静地把没来得及砸下去的花瓶放回了原位。深吸一口气,忽然哇的哭了出来:“夫人,夫人,夫人你醒醒啊!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于是,我对奶娘那瞬间变脸绝活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我的名字是绫小路十七夜,是绫小路家第四个女儿。
母亲来自一个长年飘雪的小镇,一个从天到地只剩下白色的地方。父亲说我的眸子几乎跟母亲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都是一汪见不到底的漆黑。就是因为那对眸子,母亲被带到了繁华的京都,却如同一朵雪花一般迅速枯萎在绫小路家温暖的大宅子里。
在我出生后不久,奶娘被母亲从老家带了回来。不过,奶娘似乎跟母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正如同在葬礼之前,奶娘还千叮嘱万交代,要我去厨房找一些大蒜。
我跑到厨房,思前想后还是要了双份。
原本还想着,大蒜味道太重容易被人闻出来。不过,当整个祠堂都飘满了大蒜的味道的时候,我们两个对视一眼,把藏在袖子里的大蒜往眼睛上一抹,一齐往棺木上扑了过去。
在绫小路这种大宅子里面,人情才不是什么东西呢。
母亲一直是以温婉贤惠出名的。虽然眉宇间总是有一种忧郁的情愫,但是显然与几个姨娘相处的不错。怪不得,在她临死之前一直不准我们去通知其他人,否则看到她那狰狞的表情,父亲恐怕会被吓到吧。
“十七,不要伤心了。”父亲走上前,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他的身后跟着二姨娘和三姨娘,虽然都是一副悲戚的模样,不过大蒜味道比谁都重。
我抽噎了两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啧,大蒜涂的太多了,眼睛火辣辣的疼。
父亲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看向两位姨娘:“绪子,唯香,以后照顾一下十七……十七她,还小啊。”
或许真正伤心的只有父亲。不过兄弟如手足,美人如衣服。虽然只是破了一件衣服,但也毕竟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不伤心一下对不起自己的金库啊。
不过幸好,虽然二姨娘和三姨娘一向你掐我我掐你掐的不亦乐乎,对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母亲和我还是相当不错的。三姨娘干嚎着一下子扑上来抱住我,袖子上的大蒜味熏的我又想流泪了。
似乎又有参加葬礼的人进屋了,门一打开,一阵寒风飘了进来。我瑟缩了一下,透过三姨娘的肩膀往门外看去。
铺天盖地都只剩下白色,今年的大雪已经飘了整整十七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开薄樱坑了(捶墙
希望我家女儿不会讨人厌……
希望会有人看啊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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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调。如果还有点那啥,欢迎指出 +
暮色
第一夜
我们的相遇,意味着下一日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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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到了一匹小狼。
这可是个秘密,父亲大人和兄长们谁也不知道。我只记得那个冬天很冷,就连梅花都稀稀落落的,飘散开的香气也都是冷的。地上积着厚厚的雪,小池塘被冰封了水面,红鲤鱼被冻在了冰层里,撅着嘴瞪大了眼睛,透亮的就像是洋人送给父亲的琥珀一般漂亮。
我说要吃金平糖,硬是支使所有的侍女到宅子外的冰天雪地满世界给我找糖。然后,趁着奶娘睡着了,躲开了巡逻的武士们,跑到柴房的后院堆雪球。大块的雪积在干枯的树枝上,撑不住的只能咔啦一声断裂。连同那厚厚的丝绒一般的雪块一起,哗啦啦的掉下来。
夹杂在雪块掉落的声音中,我听到了来自后门的“嘭”的响声。
我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扔下了手中的雪团,往后门走去。后院鲜少有人来,夏天还有佣人来定期清理杂草,冬天人手不够,便是来扫雪的人都没有了。这干净的雪地倒是便宜了我,毕竟在其他地方玩雪总是会被父亲大人或者兄长们训斥。
雪一直漫到我的小腿肚,幸好穿了棉裤,只是脚丫子冻的冰冷。
我凑在门缝上往外看。现在是薄暮时分,后门外又本身清冷。原本应是干净的雪白一片,现在倒是似乎有什么东西,直直的扑在雪地上。
于是我踮起脚,费了好大劲才打开那把大铜锁。我的脖子上挂着一把钥匙,除了父亲大人的书房,所有的门都能打开。手被冻的通红,我呵着气,待双手略有回温,才伸手,费力的将门打开。
外面扑倒着一个人,身材看上去不过是个少年。深色的头发有些凌乱,脸埋在雪地里。身体极瘦,穿着黑色衣裳,相当单薄的样子。
我蹲在他面前盯着他半晌,小心翼翼的身手碰了碰他的手,然后立刻跑到门后,只探出一个脑袋。他没有任何反应,我只能感觉到手上残留的似乎比雪地还要冰冷的温度。
我渐渐有了勇气,又凑上前戳了戳他的手。他的手有些僵硬,但是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父亲大人不若其他的大人们,除了宴会,从不让我出门。若非今天过节,奶娘喝了些酒有些醉意,我大约也是溜不出来的。那时候接触的除了尊贵的女眷们,就是平日的下人。就像我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想要推翻德川将军的统治,奶娘说我总是将人想的过于简单。于是,我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拖了进来。
他身上的衣服很旧,比下人的好不了多少。衣服上有被利器割伤的口子,还有暗红的东西凝固在那衣服上。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双目紧闭。他的右腰侧,挂着一把长长的武士刀。
他有一张很漂亮的脸。
我好奇的伸手去碰他的武士刀,谁知到,他的双眼忽然猛的睁开。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蓝色,夜色沉沉,深海莹莹,却更加清澈。但是我被那眼中如狼一般犀利的光给吓了一跳,反射条件抓起一旁的雪砸了过去。
许久不见动静,也看不到那穿透力极强的目光。我折了一段枯枝,隔着距离轻轻戳了戳他的刀。这一回,他没有丝毫动静,只剩下丝丝缕缕断断续续的呼吸。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他的身上都积了薄薄的雪才幡然醒悟:他会被冻死的。
可是我不是兄长们,不够高,不够壮,无法在不让武士们发现的情况下把他拖回去。于是,我还是只能去找奶娘。
“我的小祖宗!”我硬是把奶娘扯到后院的时候,奶娘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你捡些猫啊狗啊的也就算了,这可是个大活人啊……”
奶娘指着他,像是被惊吓了一般支支吾吾说不完话。
我奇怪的看着奶娘:“可是,他不会被冻死么?反正府里还有这么多棉衣,分他一件也是不要紧的吧。”
奶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她刻意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小姐,您真的打算救助这……”
我点头。指指他埋在雪里的脸:“他长的很好看。”
奶娘噎了一下,看到我坚定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她小心的走上前,将他翻过身来,忽然惊讶的叫了一声:“小小姐,他,他发烧了!“
我看着奶娘:“这怎么办?”这种大雪天发烧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最怕就是传染开。于是我见奶娘立刻扔开了他,若有所思的道:“要不,把他扔到柴房,如果能自己退烧最好,如果……”奶娘没有把话说完,但我自是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看着奶娘使劲将他往柴房拖,我不由又看了看他的脸。
苍白的,但是精致的脸。
而且他还有一对狼一般的眼睛,正躲在那薄薄的眼皮之后。
他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刹那的心血来潮罢了。我第二日便忘记了他,跟着父亲大人和大哥去参加宴会。大姐和二姐都已经嫁人,三姐已经定了婚期,正在家里向祖母请教新娘课程。我还小,便乘着车跟着去宴会。
父亲大人与兄长大人们,这几天都很忙,就连家宴也不过是稍稍露面。宴席未过半,女眷们便退了下去,男人们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约是要谈论公事了。
女眷们在一起,不过也是交流交流茶道花道,或是弹琴画画吟诵俳句什么的。今次轮到的是藤原家的小姐,她的茶道总是漂亮的像一幅画,美丽的让人连嫉妒都不剩了。
我拈着点心,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却听身后悄悄传来一个声音:“小七,小七。”
我没有回头,只是不舍的再看了一眼藤原小姐。她正在净手,水珠从雪白的皮肤上滑下来,像是夏天的莲藕一般细腻。我小心的转身往后门溜去,顺便带走了一块梅花糕。
没有奶娘和父亲,自然不会遭到呵斥。
当我到了门外时,昏黄的灯笼下果然已经有了一个人影。
漆黑色的长发被盘成了复杂的发型,头发上更是插满了精致珍贵的发饰。她的脸庞一半隐在了阴影中,只有那双紫眼睛像是夜空的星辰一般明亮。她穿着繁复而华美的十二单,虽然沉重却又不得不努力地挺直脊背。
“小七!”她立刻唤了我的名字,由于衣着的沉重,不得不慢慢地挪过来。
“小紫~”我小心翼翼地掰了半块梅花糕给她,她看都没有看,毫不客气的就接了过去。
紫洋比我大上几岁,她是松平家的小小姐。只是,跟其他的小姐们不同,她总是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实在是个不怎么讲规矩的人。这正合了我的口味,于是两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她只是紫洋,我只是十七夜。无关家族。
她接过糕点,半晌都没有咬下去。那停了半日的雪又开始零零落落的下了起来,远处的树枝都成了夜幕中的妖影,张牙舞爪的像是要扑过来。
“我以后,大约是再也不能参加宴会了。”她看着地面,用脚蹭着地上的雪。其实雪在宴会前已经被清理的很干净了,只是宴会一会儿工夫,又积了一地。
“咦,为什么?”我刚把那半块梅花糕咽下去,吮着手指傻傻的看着她。果然,紫洋不合形象的白了我一眼,戳了戳我的额头,顺便掸掉我嘴角的糕点屑:“我要订婚了。”
订婚就意味着要在家里,经受祖母和母亲的指导学习各种礼仪,让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夫君满意。“居然有人敢娶你……”话到嘴边却变了。紫洋瞪了我一眼,立刻用她手中的梅花糕堵住了我的嘴。我只能咬着嘴里甜丝丝的糕点,乖乖的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