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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还没等邢芸回过神来,大叔的声音响起,邢芸又见着吴新登媳妇挺胸抬头迈步走了出去,那姿态那动作且不说,最主要是那胸,直到邢芸穿越前,她心底一直埋藏了一个小小的疑惑,新红里的吴新登媳妇究竟是伪娘还是……
往事不堪回首,且随风去,只说现今邢芸听得吴新登儿子是贾赦身边的小厮头子,心里瞬时明白了过来。
她说呢,探春管家是王夫人吩咐下来的,平儿尚要让着探春三分,这吴新登媳妇就算是府里办老了事的,可也比不过平儿去,怎么会没一点眼色?
原来这里头还牵扯着贾赦。
难怪探春纵气的向平儿抱怨,却不敢发落了这媳妇去,平儿也只敢大而化之的向旁人训斥两句,就抬手放了这事不理。
只是这单大良,邢芸实在想不起是府里那个名号上的人,正皱眉苦思着,桂叶似看出了什么,笑说道:“前段时间太太不好,这两家媳妇还来请过安,只是她们虽惯常进来,但身上担着职,不比寻常媳妇丫头,无事也不好到太太跟前来。这两家的男人,又只在二门外头,太太有些耳生,倒也寻常。”
邢芸闻言一笑,放了梳子,蹙眉问道:“这吴家的还罢,只是这单家……你们既说这单大良在老爷跟前得用,可是怎么个得用法?”
木香正拿着翻出来的衣裳过来,听见邢芸这话,忙说道:“太太不提,我都快忘了,这单大良论体面不在赖总管之下,原也管过府里一任事务,只是他不大有主意,后来交了任,便一心听老爷使唤,揽着咱们屋里的事。倒是他那媳妇,府里人称单大娘,却是个有本事的,至今仍任着府里的管事头领。他们家和吴新登家还有赖总管家都是咱们府里有头有脸有名有号的奴才,原本还有些人家,体面不下他们,只是渐没了势,也说不上名了。”
邢芸听了,微眯着眼点了点头,又笑着问起这两家的人丁来……
这边院里,平儿服侍着凤姐梳了妆,正收拾了粉匣,命丫头拿了残水出去。
却见着奶妈子笑嘻嘻的抱着大姐儿进了屋来。平儿瞧着大姐儿头上梳着软软的髻儿,戴着几朵瑞香花,不禁笑道:“大姐儿在那戴得花,怎么戴了这许多?”
大姐儿的奶妈忙笑道:“却是我那娘家嫂子送的花,大姐儿一见便爱上了,抓着不放,小丫头淘气,便给她戴上了。”
平儿闻言,笑了一笑,说道:“这花儿又香又好看,难怪大姐儿喜欢。”
大姐儿的奶妈听说,欢喜道:“平姑娘既喜欢,我那儿还有些,待会便给姑娘送来,这花放在屋里,可香了。”
平儿隐约察觉出什么,忙推辞道:“不用了,我平日跟在二奶奶身边,就是得了花,也是白放着,倒可惜了。”
大姐儿的奶妈笑道:“姑娘这话说的,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平日姑娘是如何待我们的,我们心里都记着,竖长香立牌位都不足报,何况几枝花草。”
说了这话,那奶妈子又笑道:“再说,今儿我过来原是有话要与姑娘说,姑娘连几枝花都不肯收,越发叫我不好说话了。”
平儿摇了摇头,笑问道:“妈妈可是有什么事?”
大姐儿的奶妈哄了哄大姐儿,忙不迭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有个亲戚,因年岁大了,不大精神,每日上夜守门,着实吃不住,又恐误了差事,便托我来和姑娘说一声,能不能换个差事?月钱少些也不妨的。”
平儿一听只是换活计的寻常小事,倒松了口气,问道:“她原是做什么的?想换什么差事?若不为难,我便去回奶奶一声,看奶奶的意思。”
大姐儿的奶妈子听得平儿此言,眼睛笑眯了成一条缝,赶紧说道:“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她原是大太太院子里看门守夜的,如今也不求什么,守园子也罢,看屋子也罢,都不为难。我听说,前儿西南角门上落了个缺,单管着白日守门应差,这活计她原是惯熟了,且白日的活儿轻省,想来也不大费精神……”
平儿明白了过来,一时笑了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得凤姐在里头叫道:“平儿,你这个蹄子哪去了,二爷那块银褐销金的汗巾子你放在哪里,还不进来找找。”
平儿听见凤姐这话,连忙答应了一声,转头朝那奶妈子使个眼色,又扬声回说道:“奶奶忘了,那块汗巾子被二爷带出去,不知在哪挂了个洞,奶奶前儿已让人扔了。”
一行说,平儿一行进了屋去。
第59章 家庙
平儿笑盈盈的进了屋,从贴金红漆大柜里取了一个彩绘牡丹纹长方匣出来,递与凤姐道:“前儿奶奶也是这么寻东西,还说汗巾子和小衣皆是旧的,直骂着二爷不吭声,丫头尽偷懒去了。我当时没醒过神来,过后才翻起来,别说小衣,就是这汗巾子,也放了一匣子呢。”
凤姐接了匣子一看,不禁笑骂道:“你这个蹄子,我不问,你就不吭声?你等着罢,有和你算账的时候。”
平儿抿唇一笑,忙从丰儿手中接过水壶,往沐盆中掺水,凤姐自拿了条玉色如意纹的汗巾子帮贾琏系上,又递了外袍过来。
贾琏穿好了衣裳,站在穿衣镜前,一边整理着,一边问着平儿道:“外头是谁来了?”
平儿将水壶递与小丫头,伸手试了试水温,笑道:“大姐儿的奶妈子抱着大姐儿过来了,我说了几句话儿。”
凤姐一听,便赶着吩咐丰儿道:“还不去把大姐儿抱进来,外头春寒未过呢,要是冻着了大姐儿,可仔细你们的皮。”
贾琏见只是寻常家事,也不待细问,只对着凤姐道:“晚上冯紫英请吃酒,也不知是为什么事,也不定回来还是不回来。”
凤姐闻言,侧头把嘴一撇道:“二爷如今越发事多了,成天往外头去,哪儿来的那么多应酬?”
贾琏一笑,没好气的说道:“你管那么做什么,老爷和二老爷都是不管事的,我不去应酬,难道你去不成。莫名其妙!”
说了这话,贾琏便直直往外头去了。
凤姐颇没意思,将手上的帕子一扔,抬头问着平儿道:“你在外头说什么话,待了这半天,我不叫你,你还不进来。”
平儿见凤姐脸色不好,慌忙低了低头,回道:“并未说什么,不过是大姐儿的奶妈有事求奶奶,我方与她说了两句。”
凤姐眯了眯眼,带着几分奇怪道:“她能有什么事?”
平儿笑了一下,大方说道:“是为了她亲戚的差事,她亲戚年纪大了,想求奶奶抬抬手,帮忙换个差事儿。”
说话间,丰儿已带着奶妈子将大姐儿抱了进来,凤姐接了大姐儿,一边抱在怀里轻哄,一边问着那奶妈子道:“大姐儿今儿睡的可好?”
夜幕低垂,沿着回廊屋宇的风灯,如同盘旋的火龙,将两府照得如白昼一般。
邢芸靠在熏笼上,手里拿着精本彩绘《百谷谱》,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时不时从旁边的梅花几上,拈过几粒松子仁,轻吹了吹皮,便用簪子往口送。
这日子过得……啧,啧,别提多悠闲自在了。
墙上的挂钟,铛铛敲了十下,桂叶捧了个细瓷金丝暖匣进了屋来,轻声道:“太太,二更过半了,该歇息了。”
邢芸懒洋洋的打了哈欠,挪了挪身后的靠枕,妙目流转,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外头的门可关好了?”
桂叶犹豫了一下,方说道;“已关好了。”
邢芸冷眼看着,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却不说话。
桂叶见状,忙又解释道:“那些看门的老妈妈们大多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又好酒喜懒,今儿又下了一天雨,我怕那些老妈妈犯了老毛病,便多嘱咐了几句,另叫了几个管事嫂子提灯巡了一圈,方才叫人关了门去。因这个缘故,才比往常迟了一些。”
桂叶将那金丝匣儿放在桌上,从里头取了个汤盏出来,递给邢芸殷勤道:“这是我让厨里熬的参汤,太太且用一口,润润喉咙。”
邢芸掩口挥挥帕子,双颊被熏笼烤得绯红,轻叹道:“好好的,喝什么参汤。况这熏笼在这,参汤那劳什子,倒不如白水清爽。”
听得邢芸此言,桂叶忙放了汤盏,另倒了杯温水,递至邢芸手上。
邢芸喝了半盏白水,打了几个哈欠,渐渐有了睡意,闭上眼侧了侧头,便欲和衣睡去。
只是一时不防,手指一松,原本握在手上的书卷跌落在地,细微的一声响,邢芸迷糊着揉了揉眼,伸手拾起书来,掩口说道:“屋里本就气闷,那香炉里的香又腻得紧,越发叫人难受。”
桂叶因今儿该她上夜,正翻了铺盖出来,听见邢芸这话,忙将青玉香炉里的香熄了,又打开一扇小窗透了透风。
屋里原被熏笼烧得暖哄哄一片,这窗户一开,冷空气骤得一扑,邢芸瞬时打了寒颤,缩着身子往被窝里一蜷,随口道了句睡罢,朦朦胧胧的听着桂叶关窗吹了灯,上床歇下了。
次日清晨,才方鸡鸣,邢芸便醒转了过来,伸了个懒腰,听着风拂叶稍的声音,她看了看尚还暗沉着的天空,淡然一笑。
睡在外间的桂叶听见了里屋的响动,翻身便下了床来,捧着灯进了屋来。
邢芸裹着被子坐起身来,状若无意道:“老爷昨儿歇在那儿?”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桂叶心头一沉,过了好一阵子,才笑道:“昨儿老爷回来的晚,好像是歇在邱姨娘屋里。太太问这个做什么?”
邢芸笑了一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
桂叶一愣,只是偷眼瞅了瞅邢芸的脸色,又将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
一时梳洗过了,邢芸仰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忽问道:“昨晚上熬的参汤可还有没有?”
桂叶正收拾着妆匣,听得邢芸这么一问,忙笑道:“还有呢,太太可是要用?”
邢芸挑了挑眉,只吩咐道:“你让人端一盅参汤来,我自有用处。”
不多时,小丫头便用藤木食盒盛了汤,邢芸用眼神示了示意,桂叶忙上前接过了食盒,邢芸靠在窗边低头思量了一阵,方含笑转头吩咐道:“你们随我出去走走。”
却说贾赦昨日因在外头多吃了几杯酒,回来后又与邱姨娘厮磨了半宿,故而屋里虽点亮了灯,但他却依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那邱姨娘往日在贾赦跟前也算得宠,但自从去年为毛皮争吵,在邢芸跟前失了体统之后,贾赦嫌她丢脸,倒有几月不往她屋里来了。
昨儿贾赦一来,虽醉醺醺东倒西歪,但邱姨娘却小心殷勤到了极致,整一夜都没合过眼睛,听得鸡鸣,更是早早起了身来,命着小丫头去厨里张罗早膳。
见丫头去了,邱姨娘才俯身到床边,轻声唤着贾赦起来。
贾赦眯了眯眼,却见邱姨娘只着了件水红小衣,腰间束着根绿汗巾子,松松散散挽着头发,眼若春杏,唇如桃花,越发显得娇媚可人。
贾赦伸手将邱姨娘搂住,笑道:“天还没亮呢,怎么就起来了?”
邱姨娘状似无力的推了推贾赦,低下头去,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道:“老爷……老太太还等着老爷去请安呢……”
贾赦愈发觉得邱姨娘贴心,低咳了一声,就要翻身下床来。邱姨娘一朵云似的飘到桌边,端了一盏茶来,柔柔笑着递到贾赦手中,低眉顺目道:“这是奴家煮的茶,老爷尝尝,可能入口?”
贾赦一手接了茶,一手捏着邱姨娘那柔腻的小手,爱不释手道:“这些事情就交给丫头去做罢,要是伤了你的手,可叫老爷我怎么舍得?”
邱姨娘脸上飞霞,嘤咛一声,倒在贾赦身上,娇滴滴道:“老爷这话说的,人家也只为老爷才……哎呦,羞死人了……老爷……”
贾赦心尖子都随着邱姨娘的声音荡起来了,凑过去低声道:“怎么羞死人了,说给老爷我听听。”
张姨娘脸上微微一红,坐起身来,睨了贾赦一眼,故作正经道:“老爷快起来罢,若迟了,待会太太怪罪下来,奴家可担待不起。”
贾赦瞬时没了好颜色,放了茶盏道:“你提她做什么,没得坏了兴致。”
邱姨娘委委屈屈的低下头,滴泪道;“太太是主子,奴家是奴才,老爷尚要让太太三分,奴家岂又不惧的。”
贾赦一听这话,险些从床上跳起来,呲牙咧嘴道;“你在哪听得糊涂话,老爷怎么让她三分了。她就是那夜叉转世,还有菩萨降着呢,有什么好惧的。真惹急了老爷我,我一纸休书休了她,另娶个称心如意的进来。”
邱姨娘听得这话,只苦恼道:“且不说老太太不肯,就是老爷写了休书,太太要是闹起来,只怕……想要称心如意,恐怕难以如愿……”
贾赦心底的火被邱姨娘这话一勾,也窜了起来,鼻腔里出气哼了一声,恨恨道:“老爷我也不是吃素的,她要是不闹还罢,要是敢闹,家庙也不是白修的。”
贾赦这话才出口,就听见一声巨响,半开的门被人一脚踢开,邢芸捏着条帕子,噙着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