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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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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官轮班值守,听候差遣。他只是站在床前,闭目、凝神、调息、运气。一遍又一遍。最后,慢慢开始脱衣裳。

子释一边走,一边想:“我为什么在这里?”
四周灰秃秃雾蒙蒙的,依稀看见脚下道路向前延伸,下意识便顺着往前走。他并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心里又似乎很清楚,那就是自己的目的地。
雾越来越浓,像是到了河边。水汽弥漫中有个人影,声音很温和很亲切,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来了?”
“嗯,来了。”
那人向对面挥手:“过渡。”
一条船杳无声息浮现,朦胧中有人问:“几位?”
“一位。”
岸上这个转过身,子释看不清他动作,却明白他在示意自己上船。走了两步,总觉得有些疑惑,停下。
“不对……”
“哪里不对?”
“为什么是一位?”
“你不就是一个人么?”
子释四面看看,果然只有自己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我是一个人呢?他低下头,喃喃自语:“一个人……为什么?不对啊……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望着面前的影子,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本来就只有一个人。”
子释想一想,摇头:“不对。我不是一个人。”一下想清楚了,“不止一个人,应该还有他——我要回去找他。”
对面那人隐约笑了笑:“你回不去了……你该知道,黄泉路,本是不归路。”
子释慌忙回头,来路果然已经消失。他呆了一会儿,忽然原地坐下。
“你做什么?”
“我在这里等他。”
对面的人叹气:“那可不知得等到啥时候。”
子释想起来了,他说过,要我等他。可是我怎么不小心走到这里来了呢?没关系,他会找到我,然后,接我回去。
点点头,一字一顿:“我就在这里等他——等他接我回去。”

“子释。”
“嗯……”
“子释。”长生害怕那声回应只是自己的想象,第二次在耳边叫完名字,马上转头盯住面孔。
“嗯……”
声音从鼻腔里轻轻传出,长生捕捉到明显的空气震动。那样微弱的声响,竟好似直接在脑子里炸开一个猛雷。
敛住心神,把若有若无的热流一丝丝导入丹田,再缓缓带到所有奇经正脉。一遍,两遍,三遍……不必马上唤醒他,这样半昏半醒跟着走最好——这种时候,最乖最听话。
怀中这具躯体如此熟悉,不论灵魂还是肉身,某种程度上说,长生远比它的主人要熟悉得多。经过那般漫长而又艰辛的探索,他渐渐知道每一处敏感点的精确位置,了解每一个阶段的细微变化,读得懂所有潜意识反应里隐含的信息,看得见肌肤掩盖下血脉气息流转的方向——他越来越感觉到,这具躯体,正在真真切切化作自己的一部分。
长生已经非常清楚的知道,带着他练内功,习双修,最难跨越的障碍在哪里。
他绝非定力不够——只要他想,甚至可以达到异乎寻常的强大。但是……
长生在长期共同亲密生活的过程中,终于摸索透彻,他的定力,都是以损害肉身为代价的。换言之,他有一种每逢紧要关头就把灵肉分离的本事,在无数次被迫运用之后,竟变成某种本能反应。倘若非要强迫他凭自己意志入定练功,练成灵魂出窍回不来都有可能。而与此相应的,偏是格外敏感脆弱难以控制的肉体……
以意行气,以念控欲,其基本前提,必须是灵肉合一,身意相守。偏偏子释于此方面先天不足,后天懈怠。这里头有非常独特的深层原因,长生当然不可能猜得到。他的结论,这人太聪明,又太懒,脑子和身体恰成反比,背道而驰。当子释清醒的时候,长生只能想方设法分散他的注意力,替他维持灵与肉的平衡,不让他因为身体的折磨过分难以忍受而抽离意志,或者索性屈从欲望,放纵肉身,放弃努力。事实上,这一点始终没能完全做到,顶多不过是竭力将那若即若离的过程延续得稍微长一些罢了。
这才是两人“双修”进展如此之慢,如此容易反复的根本原因。长生很早便有所察觉,直到这一次,整整三天对着彻底昏迷的他,想尽办法唤回他的意识,激发他的本能,终于融会贯通,重拾信心,连带把至情至性亦死亦生的逆水回流参透到更上一层楼。
每隔一刻钟,便叫一声他的名字。将声音凝成细细柔柔一缕,直接送到心上。当感觉紧贴胸前的位置传来渐渐平稳的颤动,长生激动不已,差点把持不住。低头亲一亲,百感交集:换个蠢笨点的,早不知练到第几重。聪明反被聪明误,用在这里也正好。
第二天正午,行过一个周天,子释忽然睁眼。
“长生……”
“嗯。”
子释茫然的看着他。梦中种种景象随着眼前面容的显现迅速支离破碎。过了好一会儿,眼神慢慢变得清明:“你……回来了?”
“嗯。”
又过了一会儿,仿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回来了,我怎么睡着了呢,真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
子释端详他半晌:“路上没睡好么?”
“还好。”长生开始给他穿衣裳。
子释一看,两个人光溜溜贴在一块儿,分明是练功的姿势。
“为什么……”
长生不答话,认真给他穿好里衣,又给自己穿戴妥当。拿起床上的细绒毛毯,裹住了,抱起来就往外走。
在这个过程中,子释一直任由他摆布。到底忍不住了,问:“去哪里?”
长生沉默片刻,低头微笑:“回家。”在他额上轻轻亲吻,“咱们回家,回枚里。”
“啊……”
子释刹那间感觉如真如幻,整个人似乎飘了起来,以为自己步入了另一个梦境。只是这个梦,比起先前那些,要美好得多了,不愿醒来。
“我带你回家——咱们去枚里看星星,去艾格湖捉天鹅,去灵恝山采雪莲……好不好?”
“好……”

番外 神仙小剧场
阎罗、黑白无常、阿堵,四个人八只眼睛盯着大屏幕。
屏幕上显示出幽冥之海中无数命灯,黑不见底的海面漂浮着密密麻麻跳跃的光点,不断有灯熄灭,又有灯点亮。
黑无常摁下按钮,给其中一盏灯来个特写。灯光已经微弱到只剩下明灭不定的焰芯,小小红点正逐渐收缩,随时可能彻底消失。
白无常(大松口气):这回我提前三年就设置了系统提示,最近一星期每隔三分钟提醒一次,都整得神经衰弱了我。
黑无常:李子释这回真到头了。上次是他自己也不想死,才又拖了三年。这次我看他也活腻了,懒得再挣扎折腾。
这时,命灯终于熄灭。
阎罗:唉——总算可以交差了。幸亏上回王母没虐过瘾,答应替咱们在玉帝面前遮掩……
阿堵:你倒轻松,可怜我无端端多出十几万字,实验报告增加几百页,这辛苦费谁出?
阎罗:不是答应把单行本在天宫和冥界的版权都给你么。(转移话题)黑君白君,预备接引去吧。
黑白无常“嗖”一下没影了。
阎罗(摊在椅子上):我说阿堵,那实验结果分析,干脆你一并写了得了……咦?!(直起身,紧盯住屏幕)这是怎么搞的?!
只见明明已经熄灭的命灯,忽然又亮了,并且正在慢慢增加亮度。阎罗满脸紧张趴在电脑前,屏幕上一串串数据飞速闪过。
“紫薇炽盛隐左辅,竟是分芒于它,这……”
黑白无常突然出现,表情慌张:“报告阎王,李子释不肯过忘川水,结果被符生硬拉回去了!”
阎罗(故作镇定):我知道了。没想到,有人情愿拿本命元神养着他……这下子,除非那一个死了,这一个才会死……
白无常:快看看那一个什么时候死?要不提前点……
黑无常:人家是帝星,你试试。搞不好直接叫你下岗。(沉吟)既然还活着,那就接着活受罪好了,受罪系数再增加几个点……
白无常打个寒颤,心想:果然貌似纯良最腹黑啊。
阎罗(摇头):已经入了鬼门关,便算是死过了。阳寿耗尽而亡,又不是自杀,活受罪的诅咒已然解开,怕是奈何不了他了……(难以置信)真没想到,竟能把魂魄再拉回去,这两人……
阿堵(神秘的):小阎你没谈过恋爱吧?
黑白无常一齐转头。
阎罗:呃……没……
阿堵:这就是了,所以你不理解爱情的力量。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比翼双飞连理枝——这力量发挥到极致,连神仙也没办法的。
阎罗:咳!那什么,爱情的问题我们过后再说,眼下怎么办?
森罗殿三人组面面相觑,愁眉苦脸。
阿堵(眼珠一转):小阎你不说入了鬼门关,便算是死过了?那就这样,且由他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在凡间待着。你这里就当他确实死了,该办什么手续办什么手续,谁会当真来查他魂归何处,投胎到了哪一世?试验报告你说怎么写我便怎么写,送到王母那里交差。至于天庭其他各处,凡间安稳,他们自然也清闲,你暗中打点打点,没有谁会特地跑玉帝面前无事生非的……
阎罗、黑白无常满脸仰慕望着阿堵。
阿堵:只不过,这个……啊……
阎罗(连连点头):明白明白,辛苦费嘛。你放心……
两天后。王母坐在瑶池边上读试验报告。
“子释在长生怀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年仅二十五岁。长生将他的尸体存放在万年冰洞之中,与雪衣睡莲相伴……”
王母:呜呜……太虐了……太虐了……呜呜呜……哀家,哀家后悔了,哀家要看HE……
阿堵:人死不能复生,娘娘请节哀。
王母:我不管!不管用什么办法,给人家掰成HE啦,好嘛好嘛!人家要HE啦!
阿堵(万般无奈):好好好,我给你掰……不过,娘娘,这个难度很大啊,数据改改就是了,那试验结论可……
王母:这有什么!不就是《从本体论的角度研究个体生命在极端环境中的整合与再生能力》么?你就写,试验证明,一旦加入爱情这个变量,个体生命在极端环境中的整合与再生能力是无限的!!
阿堵(无比崇拜):娘娘圣明!!!
王母(得意):赶紧写去!至于酬劳方面,哀家不会亏待你的……

第一百零三章 心之所愿
子释见到子归,如梦初醒。
——原来一路所见所闻,都是真的。
他记得那些碧绿碧绿的草甸子与澄清澄清的水泡子错落相间,天空瓦蓝瓦蓝,整个儿映在水面。草甸连着倒影,好像一块块绿色的云。
他记得那些热烈的一眼望不到边的油菜花——他从来不知道江南四月菜园子里细瘦的黄花,到了西北,会化作这样耀眼夺目盛夏流金,镀满大片高原。
他记得那些身穿奇装异服的人们,仿佛自遥远的异域城堡乘坐飞毯而来,骑着骆驼而来,在城市中穿梭吆喝,神秘而悠扬的音乐一路尾随……
“大哥。”子归到达她的驻地不过两个多月,完全入乡随俗:一身胡服番装,上边穿件短短的彩色绣花束腰小衫,底下纯白洒金灯笼裤,蕾丝镶边坠流苏的大披肩打胸前拖到腰后,要多抢眼有多抢眼,要多拉风有多拉风。
子释眼睛都看直了:“我的天!……子归,有没有老番向你求婚?”
子归笑盈盈的:“怎么没有?还有王子呢!”
子释转眼看庄令辰:“那你怎么办?”
庄令辰淡淡道:“他们又不会作诗。”
子释乐了:“哈……回头别忘了穿这个去京城转转……”
西北督抚的官邸,设在永宁县。关外大片土地,已划入凉州辖区。庄令辰和子归对这片新天地极有热情,抵达之后,立刻全身心投入到新的事业中。御驾突然亲临,打着上圣山还愿的旗号,着实把夫妻俩吓一大跳。看见子释模样,什么都明白了,极有默契的配合着哄他开心。
晚上,两口子陪长生说话。子释每天也就中午清醒个把时辰,别的时候,都在睡觉。
“长生哥哥……”子归哽住。有些事,潜意识里早已等待多时,当最后时刻来临,心如同冰镇过一般,知道很痛,可是已经感觉不到。
长生慢慢道:“子释会好起来。我会让他好起来。”
庄令辰问:“宫里……”
“我准备在奥云宫多住些日子。这段时间,委托平正王监国。秘书令与尚书令共同执政,中书令监察。”
庄令辰听到“平正王监国”五个字,大惊。听完整句话,明白了,平正王就是个摆设,完全没有实权。论地位尊贵,这位唯一的亲王是仅次于皇帝的角色,摆在朝上,免得戎夏两方面大臣不稳。两年前,朝廷增设中书令,专掌监察拾遗劝谏事,原越州宣抚符亦德高望重,出任此职务。
当日长生把符留找进宫去,平正王阴阴地道:“你就不怕我篡位?”
长生望着这个只比自己小半岁的弟弟:“你也该长进长进了。趁此机会多学学,给儿子们做个榜样。不过是废了腿,别连同脑子一起废了。”
接着向庄令辰解释:“我不在,莫思予、皇甫崧和符亦,谁也没有兵马调动之权。如遇紧急,是否调动兵马,由殿前司指挥使、镇国上将军、护国上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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