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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迟软软倚着狐九瑟,伸手抹去唇边血丝,有气无力道:“不必担心,我……伤势并不严重。只需……只需休养几日便好了。”
狐九瑟两手紧搂着他,身子竟抖得比花不迟还要厉害些。她与他自小便在一处,她从未想过若有一日他离开了她,她会如何?或者亦可以这般说,她从未曾他会离开她。然而此番看来,却是她无知了,神仙纵然有万般高强法力,却也有难以掌控之事。
譬如,生死轮回。
她怔怔地望着花不迟,眼神如沧海桑田幽远绵长,却又仿佛只是梦境一瞬。
凤君眸中神色不辨,却是上前将花不迟扶至床上躺好,自袖中掏出一株灵芝草,低垂着眼眸对狐九瑟道:“瑟瑟不必担心,不迟虽被妖狐所伤,却是未曾伤至要害。你快些去将这灵芝煎了水端来喂他服下,便无大碍。”
狐九瑟原本有些怔然地攥着花不迟的手掌,此时却是一个激灵赶紧接过灵芝,将花不迟的手小心在床边放好,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凤君又望向站于一旁的面面仙姑,温和笑道:“可否请仙姑去替瑟瑟打个下手?”
面面仙姑十分乖觉地应了,转个身便出了房,还颇悉心地将门掩上。
花不迟睁着一双灼灼桃花目,似笑非笑地盯着凤君,懒洋洋道:“少觅这是何意?可是有话要与我讲?”
凤君清雅的面孔微有些变色,眉尖蹙起,沉声道:“你与妖王无端究竟是何关系?怎会使那红莲妖焰?!”
花不迟指尖自唇边划过,一丝淡淡的血丝自嘴角晕开,轻飘飘道:“这天下能使得红莲妖焰的仙妖多了去了,少觅何以认定我便与那消失了上千年的妖王有所关联?这说法,却是有些失了偏颇。”
凤君面色一沉,道:“那妖狐有上万年的道行,所使的也不过是三瓣红莲。然我昨夜赶到之时,却恰好瞧见你掌心中那一朵红莲不多不少恰有七瓣。而那妖王也不过九瓣,你一千年小仙如何能及上他万年妖王的大半法力?”
花不迟勾了勾唇角,半阖着眼道:“少觅你却也管得太宽了些……不消说我这法力是从何而来,若是我问你,你如何能忽然之间便对瑟瑟变了心意,你可会一五一十告知与我?”自眼缝间望见他面容一僵,又淡淡一笑,“这便是了,谁人没有一个两个的秘密,何必硬要说破?”
凤君背过身,手指蜷曲伸展反复多遍,方又低低道:“好,你的事,我不会过问。但你却要记住,瑟瑟与我之间并不是你所见那般简单。我决不允许你过于接近她,她这一辈子……注定要与我一起。”
花不迟眸色一动,似是掠过百般复杂,口中却是轻哼:“你这般告诫于我,究竟是成竹在胸,还是心有所惧?”
凤君一身淡蓝色水绸长衫,如月辉清寂,却又似是与周身空气相融,不经意间便会被忽略。他顿了顿,低声道:“随你怎么想都好,我与瑟瑟之间早已缘定三生。若是你硬要将她自我身边夺去,我便是拼了命也是不许的。”
花不迟唇边漾开一丝讥讽的弧度,闭了眼道:“我乏了……”
凤君推门而出,不过走了几步,便恰好碰上小心翼翼端着一碗灵芝水匆忙而来的狐九瑟。眼底满腔的悲伤与慌乱猝不及防落入她的眼底,心中一片无法说出口的悲绝与无奈如潮汐浮沉,却是终被他压下藏于心底。
狐九瑟略略一愣,关切道:“少觅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凤君弯了弯柔和的唇角,如春风拂面,拢起的眉间却是隐含着抹不去的忧愁,轻声道:“无妨,许是有些累了。瑟瑟赶紧将灵芝水端去给不迟服下,我回房去歇一歇。”
狐九瑟听闻如此,便也不曾在意,随意点点头,便绕过凤君直直往花不迟房中去了。
凤君垂首望了眼自己袖上渗出的一片刺目血迹,唇边缓缓扯开一缕苦涩的笑意,宛若清伦孤月。
狐九瑟端着碗灵芝水将将走至花不迟房外,便听见自屋内传出一声清脆的“哐啷——”声,不知是何物跌落在地。
她慌忙将门打开,一眼便瞧见茶盏茶壶碎了一地,而花不迟半个身子挂于床沿上,另一半身子跌落在地,牙关紧咬,面容痛苦扭曲。
“小花狐狸!”
狐九瑟惊呼一声,慌忙将灵芝水搁在桌上,大步上前将花不迟环胸搂住,半拖半抱地将他挪回了床上。
花不迟斜斜靠于床头,举袖掩着嘴轻咳了数声。
狐九瑟心中又气又急,但见他脸上那副惨白的面色,却是一袭话语皆被掐在了喉间。掏出帕子将他脸上细密的汗水皆数抹去,视线瞥见他异常殷红的唇瓣,眼中泪花闪了闪,竟是又有了哭意。
她瘪瘪嘴,声音带着哭腔道:“你做什么这般胡来?要拿什么等我回来给你拿不成么?”
花不迟轻叹一声,口吻落寞道:“我不过是有些口渴……听见你在与少觅讲话,觉着不好打扰你们……却没想到我这伤……咳咳……”他蹙眉伸手捂上胸口,又是一阵轻咳,“却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要重一些……”
狐九瑟将灵芝水端至他唇边,没好气道:“你这说的什么混话?!你既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我又怎会因为少觅而置你于不顾?更何况,你受了伤我担心还来不及,怎还有空与少觅去卿卿我我?”
花不迟听见最后那四字时面色一黑,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双桃花目间又渐然氤氲起一层淡淡的喜意。
狐九瑟舀了一勺药汁贴着他的薄唇,异常温柔道:“喝罢,不烫不凉刚刚好。”
花不迟顺从地一口将药汁喝下,却又略显顾忌地望了她一眼,喘着气道:“你放着,我自己来罢。如今你与少觅已……你我自是不能再像往常那般……那般亲密……若是惹得少觅误会便不好了……”
话语间眼神黯淡,面色难看,手指攥着衣襟骨节惨白,一副凄凄然的模样。
狐九瑟心中又是一阵酸涩不堪的异样触觉,手中端着药碗,略微有些手足无措,敛眸道:“小花狐狸,我不懂。你自小便对我很好,我想做的事你哪一回不是帮衬着我?为何却独独因着少觅,与我百般阻挠?小花狐狸,你实话告诉我,你与少觅之间可是有何过节?”
花不迟忽的又皱拢眉,额间挣出两三滴汗,一手抚上胸口揉按了几下,道:“唔,胸口……好疼。瑟瑟,我……我怎会与少觅有仇?”又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差点将药碗撞翻,痛哼了几声,又道,“瑟瑟,我不喜你与少觅一起……不过是……不过是因为……”
狐九瑟却出声打断,悻悻道:“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月老与面面皆说我对少觅的那般欢喜,并非是对心上人的那一种。小花狐狸你不过是不想见我糊涂下去,你的好意,我心中自然是明白的。”
花不迟面色一怔,似欣喜似失望,“瑟瑟,你终于明白了?”
狐九瑟又舀了勺药汁送至他唇边,眸中淡淡浮着层迷茫,轻声道:“我不明白……我原以为欢喜就是欢喜,对爹爹娘亲是欢喜,对你是欢喜,对少觅亦是欢喜。可我却未曾想过,这欢喜竟是这般的复杂……”顿了顿,又喃喃道,“原来,你与少觅在我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些些不一样的……”
花不迟桃花目中顿然跃起一丝喜色,深情地将她望着,喟叹一声道:“瑟瑟,其实你心中,对我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狐九瑟冲他傻笑道:“这是自然,你我这么多年一起长大,怎会没有情意?”
花不迟顿然抚额无语低叹。
而后,狐九瑟便在花不迟房中伺候了他整整一日。端茶递水喂食,无一不做得周到。便是在花不迟偶尔睡去之时,仍体贴地将他额上汗水拭去。直至夜幕低垂,她方才回了房,提着仍有些担忧的心思渐然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狐九瑟早早便醒了,洗漱一番下了楼与面面仙姑和凤君一道用早膳。此般一来,也正是凑上花不迟用早膳的时辰,好替他端去房内。
凤君见她吃的急,柔声劝道:“瑟瑟慢些吃,小心噎着。”
狐九瑟艰难咽下一口包子,急切道:“不成,若是晚了,我怕小花狐狸会饿着。少觅放心,我很快便吃饱了。”
凤君抬起清眸,云淡风轻地将她一望,按着她的手,道:“不迟已经下来了,你不必急着去给他送早膳。”
狐九瑟诧异地往背后看去,果真见着一袭红衫面色微白的花不迟朝这厢走来,忙往旁边挪了挪,让他坐下,问道:“小花狐狸你怎的下来了?伤势大好了么?”
花不迟笑了笑,道:“无碍了。”
面面仙姑亦松了口气,放心道:“不迟上仙没事便好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当真是难辞其咎。”
花不迟弯了弯嘴角,“面面仙姑不必自责,我受伤并非是你的过错。”
狐九瑟颔首恨恨道:“不错,那司命老儿也未曾告诉我们你会受伤,若是他早些说了,我便是死也不会答应他这笔交易!”
=奇=凤君手中的筷子顿时断成两截,却是淡然自若地换上另一双。
=书=花不迟眸中洋溢着暖暖的笑意,如春暖花开,百花盛放。
=网=面面仙姑赶紧低了头顾自吃饭,心中默念善哉善哉。
狐九瑟又对凤君沉痛道:“少觅,我忖着这事还是尽快将它办妥为好。若是再引得你受了伤,我可如何是好?”
凤君闻言面色方才好些,含笑点头应了。
面面仙姑端着眼角余光将她一扫,心中不由又是对她敬佩三分。
花不迟陡地眸色一沉,伸手紧紧捂住胸口,满面痛楚地咳了起来,几近撕心裂肺一般。他身子微微颤抖,自袖中掏出锦帕捂着嘴,良久方才停下。而那块锦帕上,却清清楚楚地印上了一块殷红的血迹。
狐九瑟慌忙收回黏着凤君的视线,紧张地对花不迟道:“小花狐狸,你怎的又吐血了?可是身子还有不适?”
花不迟面容黯淡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不必忧心,我无事……”又端了副柔弱的模样,捧了心口道,“许是昨日失血过多……总觉着胸口疼痛难忍……你们吃罢,我忍忍……便也过去了……”
狐九瑟当下被他唬得心惊不已,忙伸手替他轻轻揉按着胸口,口中不住嘘寒问暖关切询问着,早膳更是亲手喂至他嘴边,照顾得妥妥帖帖。
而另一厢,凤君却是始终低头瞧着面前那碗白粥,默不作声。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马上又要开始准备英语考级了,所以……唔……嗯……默……
表拿砖头砸俺……
第 21 章
半个时辰之后,这顿早膳终于混着腥风血雨下了肚。
四人将将放下碗筷,便听见如蚊蝇般几声轻唤:“凤君,不迟上仙,九瑟仙姑,面面仙姑……”
仔细辨一辨,却正是将花不迟害得这般惨的司命老儿自首来了。
狐九瑟望了眼四周,见没几个客人在吃喝,便压得低了声音对不知隐在何处的司命星君道:“好你个司命老儿,竟还有胆子来?”
司命星君顿时大喊冤枉:“仙姑错怪,仙姑错怪!不迟上仙这回受伤,根本未曾记于命格簿子里头。若非仙姑硬要夜闯妖狐府邸,不迟上仙又怎会因着救仙姑而自个儿受了伤?此事实在并非老朽过错,乃是仙姑硬生生插足改了天命。”
呃……狐九瑟闻言面上略略有些尴尬,心中暗自埋怨司命老儿讲话忒实诚,偷偷瞄了眼仍按着胸口脸色不佳的花不迟,口中干笑两声。
凤君恍若未闻,转开话题问道:“司命星君,那妖狐有得万年修为,便是我与不迟联手,亦不过是与他打个平手。此番,我们又如何能有胜算?”
司命星君道:“老朽此番就是为此而来。诸位需知,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那妖狐便是再厉害,亦有法器能将他制住。几位只需将那妖狐自龙九殿下 体 中逼出,再将他收入法器之中,此事便算是圆满了。”
花不迟目光淡淡晃过凤君面上,道:“司命星君说的倒是简单,只是这法器却又在何处?”
狐九瑟亦嗤笑道:“就是!若这法器一时半刻找不着,而我们又冒冒然将妖狐逼出龙九殿下 体 内,不是自寻死路么?!”
司命星君声音略带疑惑道:“咦?难道各位竟是不知,这法器并不在别处,恰是在面面仙姑手中么?”
面面仙姑本默默听着,乍闻此言眉眼一惊,又瞧见三人目光炯炯看向她面上,忙摆手解释道:“我出来的急,身上并未带什么法器。”
狐九瑟赞同地点头道:“不错,若是面面手中有克制那妖狐的法器,定是早已拿了出来,又怎会私藏?”
司命星君急得直跳脚,道:“面面仙姑可胡说不得!你下山之时,灵宝道尊可是送与你一个紫砂玉葫芦?那便是能收服妖狐的法器,你怎的能说没有?!”
面面仙姑皱眉忖了片刻,忽转过身子指着挂于发髻上的小玉葫芦,期期艾艾道:“司命星君所说的可是这个物什?”
司命星君重重吁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