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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九瑟忙一缩脑袋,讪笑着道:“小花狐狸,你我有这许多年情分,不是这般狠心罢?”
“情分?”花不迟自嘲一笑,眸底似有暗潮起伏不定,“好,若要我不告诉干娘,也是可以。只要你能应承我,从此时此刻开始,绝不会再对凤君有丝毫遐想,亦绝不会私自去见凤君!你可能做到?”
狐九瑟眉眼一弯,笑眯眯道:“这有何难?我……”
“慢着!”花不迟骤然打断她的话语,面色惨白,藏于衣袖间的手微微颤动着,他深深地凝视着狐九瑟,一字一句如凿石般有力,“你莫要再说谎话骗我……若是被我发现你偷偷去找凤君,自此以后,你我二人之间便再无瓜葛!”
狐九瑟秀美一拧,懦嗫道:“小花狐狸,就不必……不必发誓了罢……”
她向来知晓这小花狐狸有些喜怒不定,却又猜不透他今日抽得是哪门子风。
花不迟一甩衣袖,背过身子紧紧闭上双眸,低低自语:“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却是看都不曾看我一眼……而他今日才与你相见,你却又是这副模样……偏生又是他!又是他!!我好不甘心……”
狐九瑟纳闷道:“什么‘又是他’?小花狐狸,今日你说的这些话,都奇怪的很,我一点也听不明白。”
花不迟转回身,眼眸定定地望着她,眸底似有一片枯叶黯然飘落,他低声问道:“你还未回答我,究竟发不发誓?”
狐九瑟扭捏了半晌,哼哼唧唧道:“小花狐狸,本上仙不就欣赏欣赏美男么,你从前也未曾反对过。待我将那凤君瞧上两回,定然便腻了,之后便再不去找他了,成么?”
花不迟紧攥着双手,眸色惶然,“瑟瑟,他不一样……我怕你若去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狐九瑟上前几步抱住他的臂弯,笑道:“有什么不一样?小花狐狸你放心,本上仙岂是重色轻友之人?”
花不迟怔怔地盯了她半晌,缓缓将她的双手移开,面容惨淡,嗤笑一声道:“罢了,终是我不自量力。你不肯发誓也罢,若是你真的要去寻他,你我日后便再不是……朋友。”
他倾尽所有欲将她赢回,她却只以“朋友”二字轻而易举将他击溃。
花不迟慢慢地转过身,脚步踉跄着朝前走去,身上的红衫刺目地如同白纸上一块斑驳的血迹,狰狞可怖。
狐九瑟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一步步远去,心底升起一股被遗弃的恐慌,咬着牙上前两步,却又因着恼地大声吼道:“花不迟!绝交就绝交!本上仙明日就去昆仑山找凤君,看你能奈我何!”
吼罢便立刻转过身施了个瞬移咒,便已置身于自己的房中。
狐九瑟眸中燃着两团熊熊火焰,气愤不已地在房中上下乱窜,四处蹦跶。那小花狐狸今日不知是中了什么魔障!好端端地扔了她的宝贝,又不许她去寻凤君,居然还以绝交做威胁!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他了!
绝交便绝交!要绝便绝地彻底些!
狐九瑟这般想着,便一把抽出桌布在地上平平整整摊好,寻思着要将花不迟自小到大送给她的物件,打个包裹给他送返回去,如此便两清了。
先自床底下拖出一摞禁书,她忧郁地将书皮抚了一遍又一遍,惋惜道:“这些个本上仙都还未曾瞧过,真真是可惜了。”
将书册放置于中间,又将自己的软枕抱起,这是前些日子她睡不好觉,花不迟寻来送给她的,说是能安神。自此之后,她便再也不曾失眠过。
忍痛将软枕搁到桌布中,转而又打开了自己的橱子。
一层的角落里还放着半瓶灵玉膏,几年之前她曾嘲笑一只蛤蟆精长相丑陋,那蛤蟆精闻言大怒,便与她斗到一处。她仗着自己仙气护身,不防备却被蛤蟆精的毒液所伤。若不是花不迟及时赶到,自己早已小命休矣。再若不是花不迟千辛万苦替她寻来灵玉膏,她身上定会留下一大块疤痕。
狐九瑟一手把玩着瓶子,面色迟疑道:“其实……小花狐狸对本上仙还是挺仗义的。”
橱中还有她与花不迟幼时互相交换的几颗乳牙;还有她初成人形时,花不迟送她的一套凡间的衣衫;还有她刚开始修行时,花不迟送她的一本心法。里厢零零散散的物件,却是似乎样样都与花不迟撇不开关系。
狐九瑟怔怔地望着地上大大的包裹,眉尖微蹙,低声喃喃道:“今日小花狐狸这般反常,莫不是在天庭受了气?”
唔,她可得好生想想清楚。
而此时,花不迟正慵懒地坐于紫檀几侧的椅上,迷蒙细雾淡淡地在窗外弥漫,架于碧池之上的那座虹桥隐约可见。
紫檀几上坐着一个小玩偶,绛红衣衫,眉眼妖娆。花不迟伏在臂间,伸出手指点了点木偶的脑袋,低声道:“你怎么就这般蠢?这般不自量力?吃了这么多苦头,怎的还是不长记性?”
那木偶一本正经回答道:“因为你是个傻瓜。”
花不迟眸色一黯,轻叹了一声,“是啊……我便是个傻瓜……她明明已是不记得了,明明我才是自小陪着她的人,为何仍是……”
木偶又道:“那人生得比你好看。”
花不迟愣愣地伸手抚过自己的面颊,指尖缓缓描摹着面上的那朵曼珠沙华,眼神凄然,“好容貌,我本也是有的……可她却依然不曾瞧过我一眼……这是为何?”
木偶僵硬地转过它的头颅,一双眼毫无感情地盯着他,道:“她心中无你。”
花不迟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双手撑着几面缓缓地站起身,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眸中却是凄哀一片。眼睑下的曼珠沙华陡然间妖娆盛绽,一滴清泪顺着花瓣滑落腮边,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
指尖捻着一簇跳跃的火光,狠狠朝木偶劈去,眨眼之间那木偶便燃成了灰烬。
“多嘴的东西……”
眼角眉端浓浓的哀愁与脸上妖娆的笑意被揉碎了混到一起,风情万种。
花不迟伸手抚过绣着金丝边的袖口,忽的敛去面上种种情绪,伸手捧了盏茶,漫不经心地问道:“谁在外边?”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狐九瑟将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
花不迟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抿口茶,道:“你不是说明日便要去找凤君么?还来我这厢做什么……”
狐九瑟望了眼地上的残骸,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小花狐狸,你这会子发的什么疯?一下要与我绝交,一下又烧东西。”
花不迟勾了勾薄唇,“我是疯了,哪个惹我不顺心,我便烧了谁。”
狐九瑟蹦跶进屋,迟疑了半晌,终是扭捏着走到花不迟面前,怯怯道:“小花狐狸,本上仙……本上仙不想与你绝交。”
“唔,这么说来,你便是应允我不去寻那凤君了?”
狐九瑟在他身边坐下,思忖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与他打商量,“小花狐狸,本上仙不就是……不就是想瞧瞧美男么?你便允我这一回,日后我事事都听你的还不成么?”
花不迟板着脸将茶盏重重一搁,站起身冷冷道:“如此你便回罢,我要就寝了。”
狐九瑟心道这才吃了晚膳,你便要就寝,也不怕肚子难受的慌么!却是没敢说出口,拽着他的衣袖摇了摇,稍带了些不满道:“不过便是去瞧上两眼,你身上又不会少块肉,做什么这般小气?”眼眸一转,忽而讶异道,“莫非……莫非你心中对那凤君,与南襄上仙对龙九殿下那般?”
花不迟彻底青了脸,“胡说!好,你告诉我,你作甚一定要去瞧他?”
狐九瑟羞涩垂眸道:“本上仙甚是欢喜他。”
花不迟眸中顿时一片死寂,碎了琉璃,乱了风尘,洗了春秋,丝丝涟漪渐然褪去,深沉如一汪死水:“好……好得很……才初见,便已喜欢了……”
狐九瑟欲开口解释,其实凤君那般好相貌实在是容易讨喜。花不迟却猛地一挥衣袖,生起一阵狂风将她扫门而出,又砰地一声将房门关紧。
挂在窗格间的鹦鹉却扑腾着翅膀,忽然尖声道:“欢喜他!欢喜他!”
花不迟眼中骤然浮起一丝怨怼与一丝不知缘由的深意,又是一挥衣袖将鹦鹉狠狠打落在地,那鹦鹉抽搐了几下,嘴角缓缓垂下一丝血迹,便再无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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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然后呢?然后呢?”琳琅两片红唇翻飞间吐出瓜子皮,一双明眸饶有兴致地巴望着狐九瑟,一边连声催促。
狐九瑟双手托腮,眉间紧拧着,面容纠结愁绪,“然后?然后那小花狐狸不知发了什么疯,便是再不肯见我。每回我巴巴地跑去探望他,皆让那看门仙侍拦在了门外。琳琅,你说这小花狐狸究竟是怎的了?”
琳琅笑道:“怕是吃了下不出蛋的老母鸡,心中郁结了。”
狐九瑟满面茫然,细细思索一番,仍是觉着这小花狐狸的怒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叹了口气,抚额悲叹道:“罢了罢了!孩子大了,左右是猜不出他的心思了,本上仙可没那闲工夫日日往他那儿跑。”
琳琅一手捧着把瓜子,一手半掩着嘴只吃吃地笑。
狐九瑟上下将她一番打量,没好气道:“笑什么!本上仙原想着你能替我弄个明白,却不想反倒给你徒添了笑料!你这朋友当的,委实有些不到位!”
琳琅媚眼一弯,好容易止了笑,问道:“好好好,我便给你开解开解。”一句话完,却又捂着嘴噗哧一笑,“开解开解……你要我说什么好!”
嬉笑间隐隐含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狐九瑟恼羞成怒,当即夺门而出,唤了朵云彩拂袖离去。也不顾琳琅在身后大声唤她,只驾着云彩一股脑地往前冲。
想她虽是只小狐,却也是有自尊的,琳琅适才那番调笑,已严重地伤害了她的尊严与狐格,万万不得原谅!
狐九瑟揣着那副受伤的小心肝,晃晃悠悠地飞在半空中。遥遥望见前方一大片绿云朝这厢飘来,不由有些诧异。唔,莫非那是只风筝?自那凡间的董永放了只风筝上来,|奇+_+书*_*网|被天君的小女儿拾去牵扯出一段缠绵悱恻的情事后,她许久未曾见过飞得这般高的风筝了。
正思忖着,却见那片绿云越飘越近,隐隐现出一个人的轮廓。狐九瑟定睛一看,原是百花宫主座下的沁竹使者。
想着她曾在百花宫偷蜜时,颇得这位沁竹使者的照顾,此番偶遇,打声招呼也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狐九瑟便停了前进的势头,待沁竹使者悠悠飞至她面前,脸上端着笑,道:“沁竹使者,最近可安好?”
那沁竹使者乃潇湘竹精修炼而成,一张面孔生得颇为清秀,见着狐九瑟朝他招呼,便也停下了脚步,笑道:“原是九瑟仙姑,近来许久不见仙姑来百花宫取蜜。”
这“取”实乃盗也。
狐九瑟谦和一笑:“最近琐事缠身,便不太有那闲工夫了。沁竹使者这般匆忙,是要前往何处?”
沁竹使者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瓶,笑了笑,“此番正是要去基山凤君处。宫主不日前寻到几颗上好的花种,凤君又素来喜爱养些花草,时常来百花宫要些花种,宫主便命我将这些花种给凤君送去。”
狐九瑟讶异道:“看不出凤君那般模样竟是喜欢寻花问柳的。”
沁竹使者唇角一弯,又笑道:“错了,小仙曾听闻月老提起过,这神仙里面,凤君却是算得上最痴情的了。”
狐九瑟忆起那回凤君道及他已有了心系之人时那番悲切切的眉眼,便询问道:“不知那仙姑可是瞧不上凤君?如若不然,那凤君又为何几万岁的仙龄了,仍是未曾娶妻?却又不知是哪家仙姑,竟这般高的眼界?”
沁竹使者也是个八卦的,拢了拢衣袖,神秘兮兮道:“小仙听闻,凤君对凤族公主爱慕已久,二人最初亦是情投意合。然几千年前凤君领命出山降妖,大胜归来之后,那凤族公主却忽的变了心意,竟是不愿再搭理凤君,真真是可怜了凤君的一片痴心。”
狐九瑟正听得起劲,却不闻沁竹使者接着往下说去,疑惑道:“沁竹使者怎的不往下说了?”
沁竹使者一摊双手,无奈道:“后来,那凤君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一千年,最后竟受伤而回,却是无人知晓他是被谁所伤。再往后,便是凤君这个痴心的千百年守在基山,想是仍等着那凤族公主能改变心意去基山寻他。”
狐九瑟心中赞道:这凤君当真是算得上居家出游必备五好夫君。如果寻做自己的夫君,倒也是再恰当不过,省得狐娘整日唠唠叨叨。
沁竹使者又望了望日头,哎呀一声懊恼道:“瞧我这记性,昨日还答应了月老今儿个要送几坛佳酿给他。我得赶紧去趟基山,若是再耽搁些时辰,月老喝不上好酒,怕是又得发脾气了。”
狐九瑟当即义不容辞道:“若是使者信得过小仙,这花种便由小仙替使者送去罢。害得使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