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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岁的样子，怎么就去了呢？
紧赶慢赶的吃下一碗粥，汗立刻热乎乎的往外冒，喉咙还有点辣辣的，不知道是昨天吐伤了喉管还是刚才吃得太急烫伤了喉管。成功也没太在意，扔了碗，推过家里采购时专用的自己改造的三轮车，叫过小芳帮忙着一起把粥抬到车上。又问还有什么要送过去的。小芳立刻将一个脸盆的炒好的萝卜干端来放到车里，叮嘱“小心哦，烫。”
成功应了，也不骑，就直接推过去了。
文化局的大院里早就撑开了一块巨大的帆布，这是灵棚的一种形式。灵棚当中挺着个黑红的棺材，棺材头摆着吴叔的遗像。吴叔在像里咪咪的笑。
看见粥来了，守在灵棚里的男人们七手八脚的来帮忙抬过去放好。成功把车推过一边在树荫下放好，有点无措的站着，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按风俗，哪家有红白喜事，不用招呼，人们都会自发的过来帮忙。成功一下子看见了许多熟悉的和不熟悉的面孔。他们熟络的说着话，成功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掺和。这样的红白事，成功是没有什么经验，不过，赶上了，总是要帮忙的。
正在踌躇，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嘿，帅哥，好久不见！”
成功有些懵。拍他肩膀的是个……怎么说呢，电影明星似的的人物。其实，他个儿也不是很高，比成功高半个头这样，穿着简单的黑裤子白衬衣，衬衣下摆塞进了裤头里。那打扮很普通，可是，就是这样普通的装束放在他身上怎么就透着一种不普通呢？那气质、那神态，举手投足间就透出一种与众不同来，使他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好像他其实是个流落民间的王子。
“靠，不是想不起我是谁吧？”王子不屑的一撇嘴，搡了他一把。
成功抓着脑袋为难的赔笑，这是真的，他实在想不起来他会认识这样扎眼的人物。他记人的本事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这种电影明星一样的人见过了恐怕不能忘记吧！
看不得他傻里傻气的模样，那人又搡了他一把，说“我叫吴优，初中的时候跟成志是同学，成天上你家玩的，不记得啦？”言语间颇有几分不满。
成功抓着脑袋，用力想了半天，成志的同学？“哦，吴叔的侄子？！”吴优奖励的拍拍他的肩。
“后来好像转学走了吧？”成功到底是想起来了，吴优是从省城转学过来的，后来又转回去了，在这里好像不过一年的时间。当时由于吴优取笑成功的名字，成功还问过他是不是有“吴虑”这样的弟弟来跟他配对。
果然，吴优说：“我本来就是转学过来的，要毕业考了当然得回去考——不过，这样也不至于你对我一点印象没有吧？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啦。”
看来吴优挺介意别人是否能记住他。成功很是抱歉：“要是那时你也是这样跟个电影明星似的，我保证不会忘记你。”
吴优笑了，显然是对这个恭维很满意。一点也不在意是不是脏，就坐在成家那个专用小货车的后架上。成功提醒不及，又怕吴优说他小气，连坐一下都不肯，又是羡慕，怎么就这么坐着辆破破烂烂的三轮车他也能这么优雅呢？
吴优安顿好自己，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成功，全然无视他的眼光令成功感到了局促。
“成功，我记得你比成志大三岁吧？那也就是说也比我大三岁，今年也有二十九了吧？怎么还跟个高中生一样的？个儿没见长，人也没见老。你别是练葵花宝典了吧？”
几句话好像针一样针针都戳在了成功的痛处。一直以来他最痛恨的就是自己一米六七的身高和一根胡茬也不长的模样，皮肤滑溜溜的跟个女人一样。为此他买了好多《健与美》之类的书刊杂志，千方百计的锻炼身体，多大的太阳也绝不遮挡。
现在，别看他模样瘦，衣服下面可是结实的肌肉。可是，就算是这样努力，他的外表也没变得多男人。肌肉是很男人，可是，他总不能成天有事没事光着膀子现自己的肌肉吧？何况他还要为人师表！再有，肌肉可以练，身高总没法练吧？明明是一母同胞，成志可就比他高得多，在国内上大学那会儿都有一米八了，不知道出国以后有没有再长？应该会吧，天天喝牛奶、吃牛肉，营养丰富，可能还会长的更高。成功自己的身高在高中毕业体检的时候是一米六五，到了大学毕业也只不过多了两公分，其实，有一公分还是他悄悄掂了点脚后跟的，不过，成功想自己现在应该是名副其实的167了。说到皮肤，那也是他心中的痛，凭他怎么晒，到来年夏天穿上短袖短裤的时候，照样会惹来一阵嗤笑，说他跟个妞一样，白白嫩嫩。并且，他的皮肤还不经晒，多晒一会儿，就会晒伤，隔天就会发红脱皮，又疼又痒。所以，即使有心，成功也不敢让自己找罪受。因此，他总是白白净净的。
对比的看看吴优，其实吴优不也跟他一样，光溜溜的皮肤，软软的头发，不过，他的肤色是很漂亮的小麦的颜色。这让他再漂亮也不会被当成女人。
唉，人比人，气死人！成功在心里悄悄叹息。
“听说成志考托福出国了？”吴优问，他掏出烟递给成功，见成功不要，修长的手指就优雅的夹了跟烟塞进嘴里，掏出打火机“噌”的一下打着火点上烟。
“嗯，去了英国。”
“行啊，他妈的这小子，能干呀。嘘——”吴优长长的喷出口烟圈，“能凭自己的本事出国，行！哥们真他妈有种。”
成功有些呆，这么个跟王子一样优雅尊贵的人，开了口，怎么这般的——俗？可是，很男人。他有些羡慕。他也很想这样说话，象个真正的大老爷们。在成家，粗口话是被严禁的，小学时，成功跟人学了两句粗口无意中在饭桌上蹦出来，结果那他的小屁屁美美的吃了顿成妈特制的竹笋炒肉。加上后来为人师表，人前人后都得注意着点，就更是不敢说了。
“这小子，以后都不回来了吧？”
“哎？”这个问题成功没想过，成志回不回来他也不知道，记忆中，跟成志好像有十几年没接触了。高中、大学，成志都是在外地，现在又在国外，说是兄弟，其实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他只是从母亲的嘴里知道些零零星星的消息。成志只是给父母写信或者打电话，只是在信末想起来似的添加一句“问成功好”。无论是当面还是背地里，成志都只叫他的名字，从来不叫他一声“哥”。偶尔在家，碰到成志打来电话，也只是跟父母说话，从来没有说过要跟他说说话。
成功知道，在样样都出类拔萃的弟弟眼里，是没有他这个哥哥的位置的。
“那你呢？现在干嘛？”吴优的话题转到了成功的身上。
“我？”成功抓着脑袋笑，“我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是初中老师。”
“在乡下？”
“哦！”成功觉得好奇，他怎么知道的？不过吴优立刻就解开了他的困惑。
“想也知道，不是那种地方怎么养得出这样的史前人类！”吴优与其说是在对成功说话，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成功不大理解吴优的意思，但是他知道这肯定是在嘲讽他。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就象是个“史前”的人了？
说了半天都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出于礼貌，成功觉得应该也问问对方的情况，谁知，吴优只是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说他现在在北京混饭吃。
北京？北京耶！
连成功都觉得自己的眼睛亮了一下。
还没容吴优继续说下去，一阵好听的音乐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吴优不耐烦的从裤兜里掏出个手机来看看，脸色一下子和缓下来，走开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成功很羡慕的看着用手机接电话的吴优。他这辈子还没有过手机呢，羡慕归羡慕，成功是从来没有想过买一部手机，他用不上。
他那个地方，除了乡政府办公室有一部有线电话外，还没有谁家能安装上电话。过年的时候在外面打工的年轻人回来也常常拿着个手机跟风水先生看罗盘一样的到处转，说是找信号。大山里头，通讯的信号是很难到达的。
吴优在那边说着话，突然就又过来了，拿着手机对着成功让他别动，“我拍张照。”
“咔嚓——”一声，虽然隔着距离，成功还是听到了相机拍照的声音。他知道现在有种拍照手机，可以照相的。刚才吴优一定就是在替他拍照了，可是，他不明白，吴优为什么要拍他的照片。
远远的看着吴优在另一颗树下，背对着众人在打电话，那神态任谁看都知道他正在给热恋中的恋人打电话。吴优的这个电话打起来似乎没了个尽头。看他娇嗔做骂一脸甜蜜的样子，成功自己觉得无趣，就推上三轮车等到吴优的目光终于扫过来的时候打手势告诉他自己有事先走了，回头再聊。吴优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3
回到店里，正是午饭时间，客人已经很多了，有好多是街那头的中学的学生放学了就直接过来的。现在还是假期，这些学生应该都是毕业班的补课的学生。成功回来，正好赶得上上帮忙收钱。由于动作慢，上灶煮粉这样的事情是轮不到他的。
成爸带着围裙挥汗如雨的在煮粉，成功在前边帮忙收钱，这种事是从小做惯了的，很是熟练。两个小姑娘在后边收拾碗筷或者在忙着给客人送外卖。
一轮忙碌下来已经到午后的两点多了，成妈也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成功正利用闲暇自己在煤火灶上给自己熬着点白粥，看不惯大儿子那个慢悠悠的模样，她张了张口，总算是没将唠叨的话说出来。成功松了口气，他很怕成妈的唠叨的。
“老大，吃过了你去那边把我们的大锅收回来，再熬上一锅粥。”成妈叮嘱儿子。“你那锅里，加点肉。”说着，拿过给平常给客人煮粉用的腌好的瘦肉往成功的小锅里狠狠的扒下一勺的瘦肉。
“哦！”成功应了，看着一大坨的瘦肉掉进锅里，想到中午的那盆萝卜干，又问：“还要炒萝卜干吗？”
“晚上就是正餐了，用不着。”成妈想了想说，“三点钟出殡你爸要去帮忙，你就在店里看着，别乱跑，知道吗？”
“哦！”
成功埋头吃自己的粥了。成妈又交待两个小姑娘事情，回家拿了些东西又过去帮忙了。男人们要忙出殡，女人们要忙着准备晚上的丧宴，宁静的小城因为一桩丧事而显得热闹起来。
没多久，清脆的鞭炮声在震耳欲聋的响起来了，随着鞭炮声的临近，出殡的队伍也出来了。按照规定，是要火化的，所以队伍直接就往殡仪馆的方向去了，没有经过电影院这边。但是，成功跟别人一样听到鞭炮声，就跑到街边张望去了。他看见吴优穿着麻衣跟着另外两个年轻人走在棺椁的前面，那两个大约就是吴叔的儿子了，也是多年不见，没什么印象了。听说也是在外地工作的。穿麻衣的还有几个男男女女，老的少的，一路嚎啕着远去。
“大哥，他们这是要抬到哪里去？”小芳在旁边问。
“火葬场！”
“……”小芳和那个叫阿玉的女孩子都是倒抽一口凉气，“要烧掉？好可怕！”
两个来自农村只有初中文化的女孩子深受着地方风俗的影响，认为火化是会让人死后无法认祖归宗从而变成孤魂野鬼的。除了城里受国家殡葬法规制约外，乡下基本上还是保留着土葬的风俗习惯。
成功觉得有必要开导开导一下两人，就说：“人死了，灵魂早就出窍，留下的不过是个肉身，黑白无常要的是灵魂，又不是肉身。所以怎么处理肉身其实并不重要。懂吗？”成功觉得自己有点在哄小孩。但是两个小姑娘瞪的眼睛里透着崇拜让他知道她们居然就信了。
“大哥，你懂得好多哦！”阿玉满脸崇拜。
“那当然，大哥是老师哦——”小芳很权威的说。
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因为家庭困难早早就辍学出来打工，所有的知识也就仅限于识字算数而已，她们这种情况的在这个著名的贫困县里比比皆是。
乡下中学毕业时毕业生的数量通常是当初入学新生的三分之一左右，三年当中学生的数量呈递减式。大多数学生都是因为经济问题而辍学的，这些辍学的学生往往是回家务农，待年纪稍大一点后就外出打工。而知识和技能的匮乏往往使这些年轻的打工者只能从事最低级的工种，领取最低级的薪酬。
做为最基层的教育工作者，成功非常清楚中国农村教育的尴尬和无奈，然而，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他对所有的适龄的失学者总是抱着深深的同情。
“哎呦，大哥，电话响了……”小芳首先听见店里的电话铃在响，大约是她听多了，反应很快。
成功倒是早听到了，不过，他没意识到那是自家的电话在响。现在小芳提醒，他飞快的三步两步跑回店里，拿起电话，“喂——成——成记——”成功有小小的喘息。
两个小姑娘也跟回来了，看看没什么事，就去后边洗碗去了。
电话那头一片静默，成功定了定神，断了？不会吧，没“嘟嘟”的声音呀！
“你好，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