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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以为自己是可以无论面对任何事都冷静处理的，但在听到半夏的结论之后，她洗手的动作顿了顿。
冰凉的水冲在她的手指上，即使是在温暖的五月，也依旧很凉。
半夏看她发愣，忙上前一步关了水管。
“是你猜的？”她故作镇静地拽出一张纸巾擦手。
“是，我猜的，”半夏说，“但是通常，我猜的都是对的。”
叶蓁笑了，她把纸巾丢入废纸篓，转身看她：“既然是猜的，那就是毫无理由的推论，我还担心什么呢？”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陆励成为什么会那么亲昵地叫你？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半夏不屈不挠地争辩，“学长又怎么会偏偏在今天送给你礼物让陆励成看到？你没看到他们的目光吗？交错间电光雷鸣的，明明都在笑言语间你来我往，你看不出吗？”
叶蓁垂眸，她点了点头，却又浅笑着看向半夏：“他们从来都是这样的，两个那么厉害的人，在一起难免要电光火石几句。”她说，“也许是你想多了。”
半夏一时语塞。
“叶蓁啊叶蓁，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人家都觉得有男生为她争风吃醋是好事，你怎么都不当回事呢？”
“因为我从来都是把他们当朋友的啊！”叶蓁理所当然地说着。
“那陆励成呢？”半夏追问。
“朋友。”
“朋友？”半夏靠着门笑起来，“谁的朋友能做到半夜一个电话说你生病不到三分钟就从男生宿舍楼跑来送你去医院帮你付钱还不要报酬？”
“陆励成。”
“蓁蓁，”半夏无奈地扶额，“该说你聪明还是糊涂好？”
“起码我现在没有被荷尔蒙冲昏头脑硬要说是陆励成喜欢我。”叶蓁淡淡地说，“我说过了，半夏，我喜欢他，但我不想失去。”
“我懂了。”半夏耸肩，“这么说，你已经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了。”
“嗯。”叶蓁点头。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一味地否认自己喜欢陆励成的话，在半夏提到那晚的事之后，她几乎是瞬间想通了。
陆励成这样步步为营招招前瞻的人，怎么会半夜那么慌乱地跑来送她到医院？他是连谈起母亲去世都可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人，遇到怎样的事才能慌乱起来？
就像叶蓁，只有碰到关于陆励成的事情，才会突然间手足无措。会担忧，会吃味，会失去理智。
她承认她的感情了，但是，陆励成呢？
他……究竟是怎样的想法？
二人从卫生间走出的时候，方维和陆励成已经谈到了国际金融形势。依旧是字字珠玑言辞锋利，只是陆励成一手撑着脑袋，侧着头看方维，脸上表情明显柔和下来。
叶蓁和半夏对视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位子上。
“吃好了吗？”方维问她们。
“好了！”半夏笑答，叶蓁也点了点头。
“我还有事先走，”陆励成对叶蓁说，“待会儿麻烦方维送你们。”
叶蓁盯着他幽深的眼眸愣了一瞬，嗯了一声。
于是陆励成率先站起来，向其他两人道了别，拿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向门外走去。
三人收拾好东西，一起起身向外走，半夏落在后面对着手机按了几下，突然地对叶蓁说：“蓁蓁，我今天本来是要回家的，要不学长送你回学校吧，我就不一起了。”
叶蓁心下明白了半夏的意思，低声应了。
“要送你吗？”方维贴心地问。
“不用了学长，不远的，而且不顺路。”半夏笑眯眯地说，“对了，一直没问你，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接受我们校报的采访啊？”
方维欣然同意，半夏便开心地感谢他，向叶蓁挥了挥手，转身快步离开。
奥迪车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们走吧？”方维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好。”她应道，没有等方维转去打开副驾驶的门便自己先走了过去。
汽车缓缓驶动，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方维清了清嗓子问道：“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喜欢，”她说，“但是太贵重了，我觉得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半夏的礼物和你的价钱其实差不多。”方维笑道，“不要太有金钱上的包袱。”
“我现在是自力更生的新一代女青年，金钱包袱是应该有的，”叶蓁自嘲，“所以后来励成说是学长的一份心意，我就想，反正买都买了，不用也是浪费。”她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那个盒子，打开来看，又抬头看向方维的侧脸：“学长，真的送给我了？”
“真的。”方维浅笑着摇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财迷了。”
“从你不知道的时候。”叶蓁认真地说。
方维侧头看了她一眼，柔和的眉眼轻挑了一下。
“我怎么不知道，蓁蓁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出谜题了？”他依旧说的轻巧。叶蓁却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学长，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学妹了。”
她说的恳切，让方维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明天就走了，其实很舍不得。”方维看着前方道路说，“明明还没毕业，却有一种沧桑的感觉。”他又看她，“如果我回来，能第一个见到你么？”
叶蓁眨了眨眼睛：“你最先见到的，应该是公司去接机的人吧。”
方维笑出声来，而后，他渐渐收敛了笑容，缓缓把车停在了路边，转过身子，一双柔和的眸子打量着她。
“蓁蓁，”他低声叫她，“我刚刚和励成喝了点红酒，不过应该并不影响我的语言表达能力。”他说着，把头舒适地靠在靠背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脸，“我下面要说的话，请你认真考虑，给我答复。”
叶蓁抿着唇。
她知道方维想说什么，但她不想听。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想，也不愿，去伤害另一个人。
她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她在他开口之前拒绝了。
“不，学长，我不想听。”她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觉得以我们的关系，这样就很好。”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方维撑着头问，“或者告诉我，是谁？”
“我……我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也同样……所以，还不能确认。”叶蓁盯着副驾驶前的玻璃，低声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对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呢？”方维低低地，温柔地指引着她，让她几乎要沉浸过去，“你会后悔么？”
“不会。”叶蓁坚定地摇头，看向方维，“不会的。世界上这么多值得后悔的事情，哭都来不及，怎么会因为这样美好的事情而后悔。”她笑了笑，“当然，没有眼泪，将是最好的结果。”
“好吧。”方维耸肩，“我明白了。”
他突然探身过来，清淡的酒气沁入了叶蓁的鼻端，把她吓了一跳。
而方维只是伸出手去，给她系上了安全带，便坐正身子，重新打着了火。
奥迪的引擎声中，叶蓁听到身边的男子说：“我只希望你真的别后悔，蓁蓁。”
作者有话要说：我所期待的感情，就是两个人互相了解，都不用点透就明白。
方维如是，陆励成如是。
但叶蓁很清楚她喜欢谁，所以我的文里，才不会有她同时和几个人纠缠不清。
希望我真的把她写清楚了。
就酱。
☆、第十七章
一整个五月，除了兼职，叶蓁都没有再见过陆励成。校园太大，茫茫人群里，叶蓁顾不上抬头去找陆励成的身影，她的生活充斥着上课学习和兼职，连睡觉的时间也被辅导班即将到来的期末测验压榨了不少。
不过每次见他，也还是往常那样，相互点点头示意，然后各自走进各自的教室，下课后陆励成也不再等她，通常都只是她一个人挤公交回学校。
她不知道陆励成去了哪里，在做什么。有几次她想打电话问一问他去了哪里，却在拿起电话的几秒钟后自嘲地笑笑。
又不是他的什么人，这么关心他算怎么回事。
于是时间就这么平淡地流走，大二的学年随着期末考试最后一门的铃声结束了。
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叶蓁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父母都在上班，她在家里闲着无聊。因此休息没两天，她便顶着烈日出了门，在一家快餐店找到了兼职的工作。
这天夜里，她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正在收拾桌子的时候，门口突然又走进一群人，其中一个拍了拍她的肩膀。
“叶蓁！哈！果然是你！”
是她高中时的同桌廖凯，他身后那群，俨然正是他的几个高中时结交的好哥们和几个并不认识的女孩子。
“是你啊。”叶蓁笑着，把桌布拢了拢，铺平展，才双手交叉地扣住对他说，“来吃饭？”
“对啊，下午去玩忘了时间，刚刚才反应过来饿，听说这里的菜不错，过来尝尝。”说着廖凯拿过菜单交给身后的人，点了几个菜送进后厨，便硬拉着叶蓁也坐下来聊天。
“这是我女朋友岳婷婷。”廖凯拉着一个女孩的手说，“这是我同桌叶蓁，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每次考试都罩我的那个。”
叶蓁闻言低头笑。
“你不是考上北京的哪个大学了？怎么在这里端盘子？”廖凯问。
“放暑假么，闲来无事体验生活。”叶蓁回答。
“你学什么专业来着？”
“法律，”叶蓁开玩笑，“以后有什么案子可以来找我啊，给你们免费。”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叫好。
其实这群人她并不熟悉。
整个高中，她都是沉浸在书本中的，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值得瞩目的地方。老师倒是很喜欢她，因为她乖乖巧巧的，不闹事，学习态度还不错。
但可能是她的运气不好，那年高考的最后一天，正碰到她来例假，痛的死去活来，卷子都没答完，只好到了现在的学校。
她的老师也曾建议她复读，但她拒绝了。
能考上法律系已经是她最大的安慰，复读一年，她也是要学法律的，倒不如就这么算了。反倒是同桌，第一年没考上学校，复读一年以后撞运气一般地考上了省会城市的大学，兴高采烈地去上学了。
她和廖凯是三年同桌，关系还不错。无论坐位怎么变化，老师每次都安排他在她的旁边，似乎认准了全班最不会被这个捣蛋鬼带坏的只有叶蓁。
“我听班长说了，过几天正好有个聚会，去年那次你就没有来，这次可不能缺席了！”廖凯拍着她的肩膀说，被她的小女朋友狠狠瞪了一眼。
叶蓁大方地说道：“好啊。到时候联系我。”
“你电话多少？我打给你？”廖凯说着翻出手机。
叶蓁正要报家里的电话，突然想起方维送她的那个手机，于是给了他自己的手机号码。
“嚯，还是长途！”廖凯拨过去惊呼道，“快挂了，太烧钱了！”
“发短信告诉我地址就行。”叶蓁说，“我去看看菜，你们聊吧。”
过了两天，叶蓁果然接到了廖凯的短信。
定在了他们这座小城的某个数一数二的饭店，因为是全班聚会，排场弄的不小。
她到达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看见她纷纷打招呼，不少并不熟悉的女生还自来熟地伸手拉她坐下，又是摸脸问她怎么保养又是问她怎么没有带男朋友，让她尴尬万分。
好在这时廖凯插了嘴：“叶蓁有没有男朋友连我都不知道，你们怎么会知道呢？”
“行了你！”他的小女友拉了拉他的手，“就你多嘴！”顺便还对叶蓁客气地笑了笑。
叶蓁看得出她眼里的防备，心下想着他们是坦坦荡荡的同桌关系，也就没有在意。
饭局上少不了互相灌酒，几个性子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和男生们互相敬酒，叶蓁也不免被牵扯到，硬着头皮饮了几杯。
她很少经历这样的饭局，酒量也不好，啤的白的一起上，不多时便头晕目眩起来，只是残存的理智让她端坐在椅子上，眼前人影乱晃，让她整个人都仿佛处于虚空之中。
身边还不断有人问她话，不知多少次问她在哪个学校哪个专业有没有男朋友，她开始还认真的回应，后来酒劲上来，大着舌头说：“我真的没有男朋友，你们别再问了。”
然而陆励成的脸，却在一室喧嚣中浮现在了她眼前。
她的声音很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旁边的女孩子立刻说：“好了好了，我们不问了就是。”
她突然笑起来：“是真的，你们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就是，叶蓁什么时候骗过人？”廖凯大笑着说，“她喝醉了，别闹她了！”
喝醉？
也许是有那么一点。
南方七月的风太撩人，穿透了她的衣衫，打湿了她的头发，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站起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独自走出了包间。
她从一开始就并不属于这样一个喧闹的地方，她太孤僻，孤僻到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直到半夏的出现。她也太沉默，在别的女孩子为了爱情挣扎着与父母学校抗争的时候，她却没有一个追求者。
她太固执了，固执到只认一份喜欢，会为了一个也许并不喜欢自己的人，拒绝掉另外一个带给她温暖的男子。
走在熟悉的小城街道上，头顶米黄色的灯火迷醉了她的眼睛，她摇摇晃晃地往家的方向走。微风扫过她的发梢，汗湿的身上突然泛起了冷意，于是她把双手□□了口袋。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