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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失血过多,他非常虚弱,过了一会,我听到了他平缓而均匀的呼吸传来,他睡着了。
我怔怔地坐在床边看着他。他的袍子被撕烂了,衬衫解开着,胸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浑身烧的滚烫。
我坐在他身边,屋子里一片沉默,只有炉火的声音在噼啪作响。
我犹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趴在床头,轻轻闭上了眼。
恐惧、未知和茫然充斥了我的内心。我好害怕他会离开我。我好害怕醒来之后,魔法部的人就会等在学校的大门口,把他带走去进行无休止的审讯。
寂静压迫着我的耳膜,为了驱散内心的巨大恐惧,我轻轻哼起了一首曲子。这是很久以前我的妈妈还和我住在一起时,她每晚在睡觉之前唱给我听的歌——
“I can hold out my arms; say I love you this much。
我可以伸出双臂,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
I could tell you how long I will long for your touch。
我会告诉你,有多么久,我渴望着你的触碰。
How much and how far would I go to prove;
我究竟要用什么才能证明
The depth and the breadth of my love for you?
我爱你有多深,多远?”
汤姆动了动。我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泪花,恍恍惚惚地,我看到他乌黑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
“这首歌真是好听。”他看着我,嘴角带着极浅的笑,用平淡的声音说,“不要停,继续唱给我听,好吗?”
我把他的手心贴在我的脸上,趴在他身边,轻轻地继续唱道——
“From here to the moon and back;
从地球一直到月亮上
who else would love you like that?
有谁可以像我一样爱你?
Love everlasting; I promise you that;
爱是永恒,我向你承诺,
From here to the moon and back……
从地球一直到月亮上……”
在我断断续续,时不时还会走调的歌声中,汤姆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很多年后,我在写回忆录的时候,依旧会无数次想起那个冬日的午后,以及等待西尔维娅回来的那个漫长的夜晚,他躺在行军床上,失血过多的脸上和无助茫然的眼神。
临近午夜,西尔维娅才回来了。
“汤姆醒了吗?”她还没来得及脱下斗篷就匆匆问道,奔到我身边,弯腰看着汤姆。
她的脸上划了一道细细的血口子,头发散乱着,黑斗篷的肩上和兜帽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他睡着了。”我说。西尔维娅的目光落在了我和他紧紧握住的手上。我下意识地把手抽出来,可是汤姆握得太紧了,我没有成功。西尔维娅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脱下斗篷和围巾。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西尔维娅把斗篷丢在地上,走到壁炉前,伸出双手取暖。
“不关你的事。”她淡淡地说。
“嘿,”我生气地说,“我想我有权利知道。”
她向我射来一道冷冰冰的目光:“如果我告诉了你,恐怕汤姆醒来又得给你一道遗忘咒了。”
“王八蛋!”我脱口而出,生气地转过头去,正好和汤姆的黑眼睛对上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眼睛微微睁着,浓密乌黑的睫毛在他苍白的眼皮底下投下一溜儿阴影。他带着倦怠的神色看着我。
我半张着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我才说:“西尔维娅来了。”
他说:“我就算中了昏迷咒,也被你们两个吵醒了。”
我生气地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看向了另一个方向。西尔维娅匆匆走过来,她看起来那么瘦削,苍白,看着汤姆的黑眼睛里带着疲倦但是坚定的光。
“都解决了。”她很快地说,“不用担心,好好养伤。”
汤姆盯着她看了三秒钟,眼神漆黑幽暗,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微微点了点头,暗哑地说:“知道了。”
“邓布利多已经开始怀疑了。我刚刚遇到了约翰·利普顿,格兰芬多的级长,他说他在教工休息室里听到了邓布利多和梅乐思教授提起伦敦的事故。邓布利多建议院长都对各自的学院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行为异常的学生。”
“老梅乐思怎么说?”
“当然反对。他和迪佩特校长都觉得邓布利多很荒唐,居然会怀疑到霍格沃兹的学生头上去。”西尔维娅很快地说,“我得赶快回公共休息室了。你也是,不要让人抓住把柄。你明天可以正常上课吗?”
汤姆点了点头。
“好的。”西尔维娅说,“我会稳住马尔福的。莉齐,”她突然转向了我,眼神闪闪发亮,“如果托尼问起来,告诉他你和我去图书馆写草药课论文了。上星期艾略特教授布置了小组作业,就说我和你是一组的。”
我板着脸没吭声。
“莉齐?”她又问了一遍。
“除非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凭什么按照你们说的办?”我说。
西尔维娅不耐烦地砸了砸嘴:“我说过不关你的事!”
我木然地站起身,一语不发地离开了有求必应屋。
好多年后,我才明白当时的我是多么任性、冲动、易怒。我们都是这样。
我离开他以后的一个冬日,我记得应该是1955年,西尔维娅跌跌撞撞地移形换影来到我在爱丁堡的公寓,泫然欲泣地告诉我:“他在第二次变形试验中受伤了。他情绪失控,杀死了好几个食死徒。他晕过去的时候,我像你当初一样,拉着他的手给他唱歌。他用力握紧我的手,几乎要把我的手骨捏碎。他醒过来,又晕了过去。醒着的那几分钟内,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伊丽莎白,你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似乎所有从前强忍着没有崩溃的骄傲都已不复存在。
“你知道吗,莉齐。”她说,绝望而颓废的神情使她的面容变得不再年轻,而是饱经风霜的样子,“那首歌明明就是我第一次唱给他听的。可是他不记得。他记得的只有你。”
她那双乌黑的眼眸里倒影着窗外冰冷的雪花,我看着她的眸子,想到了寒冬时分森林深处的一口古井,幽深的水面闪着微光,像一个黑白无声的恐怖梦境,吞噬了全世界的悲哀。
她坐在我那张摆在窗子前面的格子布沙发上,颓然地用手按住额头,把额前的头发都推了上去。
“有烟吗?”她问我。
我摇摇头:“我第二次流产之后就戒烟了。”
我说的是实话,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听完我的这句话,西尔维娅就像疯了一样,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利刺耳的笑。这笑声里充满了浓浓的讽刺,鄙夷,还有我听不明白的东西。她又一个人笑了一会儿,没有再搭理我,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离开了我的公寓。
写到这里,我停下了笔,微微颤抖着走到渐渐被雪花覆盖的窗口,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和铁灰色的天空,茫然地想起了西尔维娅的三个幼小的女儿。如果我的孩子可以活下来,他或者是她应该也会有贝拉的顽皮淘气,纳西莎的甜甜笑容和安多米达的可爱天真。
我把额头顶在冰冷的窗玻璃上,闭上眼,想起他冷峻的脸和不动声色的眼睛。他沙哑而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温柔地低语:“伊丽莎白,你回来了。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
我仰起脸,紧紧闭着眼,温热的泪水从睫毛之间慢慢溢出,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
☆、猎人的陷阱
作者有话要说:【开头合唱团唱的曲目,取自罗马天主教赞美诗“As the Deer”】
“As the deer panteth for the water;(就像鹿渴望溪水)
So my soul longeth after Thee。(我的灵魂渴望着你)
You alone are my heart’s desire;(你是我心唯一的渴望)
And I long to worship Thee。 (我渴望仰慕你)
You alone are my strength my shield; (你是我的力量和盾牌)
To you alone may my spirit yield。 (只有你我的心魂得以绽放)
You alone are my heart’s desire;(你是我心唯一的渴望)
And I long to worship Thee。(我渴望仰慕你)”
清澈悠扬的合唱飘荡在大礼堂上空,施了魔法的天花板是一片凝重的铁灰色,暴雨滂沱,雨水哗哗地顺着高大的彩绘玻璃窗往下流淌,漂浮在空中的一百枝蜡烛把四张学院桌上的金色餐具照的闪闪发亮。
矮小肥胖的爱萨克斯教授坐在一只高脚蹬上,弹奏着一只丑陋的竖琴。在他身后,穿着黑色校袍的学生站成了三排,正在唱着这首歌。
我和艾达站在最后一排唱和声。艾达突然用胳膊捅了捅我,冲门口挤了挤眼睛。
我一边唱着,一边往礼堂门口看去,一个修长挺拔、略微瘦削的男生正站在那里,向我们看过来。他袍子的边缘湿透了,书包斜斜的跨在左肩上,一手捧着书,一手拿着一把往地板上滴滴答答滴水的黑色雨伞。
“You alone are my strength my shield; (你是我的力量和盾牌)
To you alone may my spirit yield。 (只有你我的心魂得以绽放)
You alone are my heart’s desire;(你是我心唯一的渴望)
And I long to worship Thee。(我渴望仰慕你)”
西尔维娅是主唱的三个女孩之一,她站在第一排当中的位子,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扎了一个马尾辫,手里拿着乐谱,悠扬动听的歌声回绕在礼堂里。我一边张着嘴吟唱和声,一边看向门口的汤姆·里德尔,一不留神就唱低了一个音,爱萨克斯教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那是一九四四年的圣诞节前夕,爱萨克斯教授坚持要我们每天吃晚饭的时候在礼堂练习合唱。练习一结束,所有的女孩子就飞快地逃走了,有的跑向自己的学院桌,有的拎起书包去图书馆。
“去公共休息室吗?”艾达问我。
“呃,不了。”我说,边走边埋头检查着书包,“我要去上天文课。”
“哦,没错。”她说,“那待会见!”
我冲她笑了笑,然后走上台阶,往天文塔走去,故意不去看站在门口的汤姆。
汤姆受伤的第二天,我就在《预言家日报》上读到了关于那场事故的报道。在对角巷的一个废弃不用的仓库里发生了严重的恶性爆炸案,致使正在附近购物的五名男巫和三名女巫重伤。
“现场有大量使用古代黑魔法的痕迹,”一名魔法部官员透露,“但是我们感到现场时,所有有利于调查的证据都已经被清理一空。这是个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我们必须呼吁伦敦魔法人士提高警惕。”
虽然报纸里没有提到,但是学生当中散布着各种谣言:“有人在爆炸发生之后看到过两个穿着黑色霍格沃兹校袍、学生模样的人一起在仓库门口移形换影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好像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可是迪佩特教授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我心里明白,如果这时候有人发现汤姆受了重伤,他就完蛋了。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那个浅黄色脑袋的尖脸男生,一直在到处说要让人们注意身边有没有受了伤的学生。“我爸觉得迪佩特是老糊涂了。”托尼告诉我,他在魔药课上这样告诉一大群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学生,“我爸觉得对角巷的那位目击证人的证词非常重要。我们所有人都要当心。如果真的有霍格沃兹的学生在校外使用古代黑魔法,并且在爆炸事故之后逃回了学校,那么他现在一定在掩饰着自己的伤口!”
“你也要当心。”托尼忧心忡忡地对我说,“注意安全。要是发现身边有可以的人,立刻告诉我。”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我照顾得好我自己,不用你管。”
虽然自从上次从有求必应屋跑开之后,我一直不和汤姆和西尔维娅说话,可是我时常会注意在走廊上注意到他和他的朋友们。他走路的时候没有从前那么大步流星了,有时候会说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下了,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忍受着什么。我心里有时候也会有隐约的担心,害怕有一天他会露馅。毕竟学校里有一大把像马尔福,托尼这样曾经受到他威胁的学生,他们要是看到里德尔露出把柄,一定会立刻跳起来置他于死地的。
我记得那时候,我心里有一个小小的,暗暗的声音时不时地会跳出来:“汤姆和西尔维娅既然不肯告诉你他们在做什么,你犯得着为他们的鬼把戏操心吗?要是他们被发现了,也是他们活该。”
因为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所以天文课换到了一间普通教室,讲授理论知识。雨水哗哗地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噪音几乎让我听不清安德鲁斯教授在说什么。我从眼角看到了坐在我右前方的汤姆,他的后背挺得直直的,浑身僵硬,虽然表情很平静,但是他的脸色白得可怕,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打开笔记本,羽毛笔在手里转动着,觉得烦躁不已,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万一汤姆被魔法部的人抓走了,那么他就不得不对所有人说出他在干什么。我想象着托尼和马尔福高兴的脸,我觉得我自己应该也感觉得到一丝报复的快感,可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