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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慕初忙着打圆场,苏锡文今天的到来让他措手不及。从去年八一三到现在,上海滩商界一片萧条,主要的面粉、棉纱、制药公司纷纷停业停产。日本人在中国战场奉行以战养战的宗旨,现今粮食药材急缺,华东华南的补给跟不上,铃木清夫一天比一天着急。他虽然不是管军需的,但是上海是皇军在远东最大的军事基地,如果他不能完全控制此地,只怕会步了土肥原贤二的后尘。
铃木清夫心里的盘算杨慕初一清二楚,他是商界领袖,只有他出面才能真正打破僵局。杨慕初需要的是时间,他必须抢在日本人之前控制上海的经济命脉。为此他不惜利用阿次和朱耀华作诱饵,引铃木清夫上当,虽然朱耀华的行踪并不是他泄露的,但是杨慕初不是没有这个想法,有人抢在他前面了而已。
现在日军盘踞了华东大部分地区,欲图向华南开进,杨慕初在心里画了一幅地图,蒋介石的大军驻守在湖北湖南一带,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难怪铃木清夫急着找他,他必须保证大日本皇军没有后顾之忧。
“市长莅临寒舍,杨某荣幸之至。只是杨某一届生意人,才疏学浅,担不起如此重任啊。”
“杨先生过谦了,满上海滩谁不知道你是留学英国的博士,堪称世间大才。区区政府顾问一职,定然难不倒杨先生的。”
杨慕初的推却之意如此明显,苏锡文还不死心,铃木清夫给他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将杨慕初拉拢过来。他今天来一番试探,哪知杨慕初滴水不漏,自己倒落了个难堪。
“不知苏老说的是哪个政府?”杨慕次见这老东西死缠烂打,插了一句。
“当然是如今的上海市大道政府,阿次,你今天是怎么了?”杨慕初听见阿次一开口就知道他又要使坏,于是帮他唱双簧。
“哪个‘大道’啊?”杨慕次又问了一句。
“呵呵,这个,这个”,苏锡文干巴巴地笑了声,“《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也是先总理的训示。”
“哦——”杨慕次拍了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苏老说的是飞天大盗呢,不过日本人占我国土杀我同胞,骂句强盗也不过分,苏老,你说是不是?”
苏锡文的脸色瞬间黑了,杨慕初生怕他当场发作,自己兄弟不好收场,假意斥责了一句:“阿次,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句接一句不靠谱!”
“对不起,大哥”,杨慕次认错极快,“阿次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种活蹦乱跳的汉奸,难免口不择言,请您原谅。”
苏锡文的脸色岂止是不好看了,杨家兄弟的态度让他大为光火。即使在日本人面前,他也是极受礼遇的,何曾受到过此等羞辱。苏锡文腾地一声站起来,冷冷地冲着杨慕初说,“顾问一事,还请杨先生再考虑一下,苏某告辞了。”说着就向外走,杨慕初急忙送他出去。留在屋里的杨慕次看见两人的背影,不禁冷笑了一声。
杨慕初送走苏锡文,一进门看见还在沙发上呆坐着的阿次,回想起他刚才的话,不由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杨慕次走到大哥身边。
“笑你那句‘苏老贵姓’,阿次,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真的不是面瘫。”杨慕初指着弟弟,一边笑一边说。
“他找你干什么?”
“他请我出任政府顾问。”
“又是铃木清夫想出的招儿?”
杨慕初点头,“估计是。”
“你答应了?”杨慕次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刚才杨慕初和苏锡文谈笑风生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他想不通,为什么大哥会和这种汉奸坐在一起。
“我答应考虑。”
杨慕次没有再说什么,大哥的答案在他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我有点累,先回房了。”
“你有心事吗?”杨慕初察觉到弟弟的不对劲,阿次不会轻易叫累,这个弟弟从来都隐忍坚强,生死于他都是淡然的,更何况艰难困苦。
“我没事,只想休息一会儿。”杨慕次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说话了,既然大哥什么都不愿意对自己说,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就失去了意义。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冷静一会儿,“蔓草”一事毫无线索,他无法想象着意味着什么。杨慕次开始猜测,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他应该重新梳理自己的思路。
“好的,你休息吧,如果身体不舒服,记得要跟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其实次次生气了…
☆、第 25 章
冬日的清晨阳光和煦,杨公馆的花园中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烁出微亮的光泽。这个冬天的雪下得似乎比往年多了一些,寒冷潮湿的气息漫漫氤氲,整个城市都沉浸在这种凛冽肃杀的氛围中。
杨慕初一大早起来,绕着花园中的假山一圈小跑,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健身方式之一。假山后低调地倚着几竿竹枝,笔直修长,偶尔有几片竹叶上覆了雪,也掩不去那份孤高清傲之气。他想起阿次前两天将竹子移植到此的情景,不禁有些好笑,上一次铃木清夫送他梅花,现在阿次直接在家里种竹子了,他倒真是两难。
杨慕初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阿次苦苦地猜测他的心思,甚至这样拐弯抹角地劝诫他。他们是兄弟,同根同源,血脉双生,可他居然做不到让阿次完全地信任他。杨慕初想起他与阿次从相识到相认,多少次阿次在生生死死之间挣扎,他尽全力去帮他救他。但是如今国土沦丧,多少同胞骨肉流离家破人亡,他只能选择一条更艰难的道路。杨慕初望着那几竿修竹怔怔出神,浑然没有察觉到身旁多了一个人。
“大哥”,杨慕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醒了?”杨慕初转头,送个弟弟一个灿烂的微笑。
“嗯,我出去一下。”
杨慕次昨晚一夜没睡,他想了很多,他和俞晓江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们一直试图寻找松本雅子之死的真相,想要从真的“蔓草”揪出那个发情报的假“蔓草”,但是他们似乎走进了一个误区。松本雅子是日本特工,杀她的一定是中国人,俞晓江猜测,或者是军统,或者是共产党,但是无论是两者中的哪一个,他和俞晓江没有理由查不出,毕竟他们是真正的双面间谍。但是这些天的追查索然无功,杨慕次猜测,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
他打算去找俞晓江,刚要出门时,却看见了正在发呆的杨慕初。
“你去找俞晓江?”
“对,我找她有事。”杨慕次点头,既然什么都瞒不过大哥,他索性承认。
“现在去不合适吧,难道她不需要工作?既然你们要潜伏,就应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一天到晚躲在小阁楼里发电报,我要是铃木清夫,专门抓这种人。”
杨慕初的语气淡淡的,阿次却给他噎得无语,他忘了俞晓江现在的身份是爱华中学的英文老师,这个时候,多半在给学生上课。
“你很闲吗?”
杨慕次这些天对大哥心里多少存了些芥蒂,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杨慕初是聪明人,听出他话中颇不友善的意思,但自己心中有愧,也不忍心跟弟弟计较。
“过两天就是春节了,这种时候,没人给我找麻烦。”
当然,只要你不给我添麻烦就好,这句话他闷在心里没有说。杨慕初见阿次双眼中布满血丝,面上也没有多少精神,就知道他昨天晚上定然没有睡好。“阿次,你今天不要出门了,我派人去接俞小姐来。”
杨慕次听得莫名其妙,他巴不得自己跟俞晓江早点暴露是不是?杨慕次的脸色变了变,目光中立刻露出几缕幽深,杨慕初感受到他莫状的眼神,当下就明白了。
杨慕初接过刘阿四手里的外套给自己搭上,一边拉着阿次向屋里走。杨慕次刚一挣扎,耳边立刻传来一句话,“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心疼你奔波劳累,你要是不领情,现在就去找俞晓江好了。”
杨慕次愣了愣,也笑自己刚才大脑短路,大哥不会害他,自己倒真是小人之心了。但是凡事事出必有因,如果不是大哥事事都瞒着自己,他也不会无端生出这种种猜忌。想到这里,阿次又忍不住刺了一句,“你是君子吗?” 他要是君子,天下就没有小人了。
杨慕初嘿嘿笑了两声,“说得对,我不是君子。”
杨慕初回到书房,没注意阿次也一路跟他到了书房。“有事?”杨慕初翻开桌头一摞厚厚的文件,听见阿次推门进来,诧异地抬头。
“你还是别派人去找俞晓江了,人多眼杂的,我自己去。”
“好”,杨慕初这边答着话,手里的笔已经在文件上一行行沙沙地写了过去,漂亮的花体英文字母如同一个个音符跃然纸上,杨慕次茫然地看着大哥,这种真正的英伦贵族风范,都在此刻他举手投足间显现出来,虽然杨慕初只是伏在桌前办公,阿次却感受到了书房中弥漫着的无形的压力。
杨慕次不敢打扰大哥,悄悄退了出去。
中午时分,清脆的铃声在校园中响起。学生们三五成群从教室中走出来,奔向外面等候的家长。杨慕次站在角落里看向那些少年男女,孩子们的脸上多半是没有笑容的,更多的是与他们年龄不相称的平静与默然。从淞沪抗战到上海沦陷,硝烟与战火充斥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是孩子,也失了最初的纯真与活力,亡国的命运,每一个人都无法抗拒。
杨慕次收敛心神,他看到了从校门中走出来的俞晓江。俞晓江穿着一身灰色洋装,周身散发出职业女性的成熟与干练,眉目间依旧温婉从容,令人顿生好感。杨慕次走过去,递过一束玫瑰,娇艳的花朵上甚至还盛着几滴露水,晶莹剔透,芬芳怡人。他今天思来想去,他和俞晓江之间,总要有一层恰当的关系作掩护,才不至于引人耳目。俞晓江笑着接过去,一抹红晕悄然爬上她的脸颊。聪慧如她,自然明白阿次的意思,即使是伪装,她也愿意承受此刻这样微薄的幸福,明知道阿次心里只有荣华,她愿意就此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她甘之如饴。
和俞晓江一起出来的几个女同事看到这幅情景,知趣地让到了一边。听到身后传来几声低低的笑语,杨慕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右手揽上了俞晓江的腰,两人依偎着向前走去,仿佛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回到小石头胡同的阁楼,杨慕次顿觉轻松了许多。他把自己的想法讲个俞晓江听。俞晓江也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说,松本雅子可能是日本人杀的?”
“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想差了。”杨慕次点头。
“你跟我说过,处座本来是要你暗杀‘蔓草’的,但是当你行动的时候,她已经失踪了。你一路追查下来,结果在苏州河边发现了她的尸体。也就是说,军统的暗杀行动实际上是失败的。”杨慕次梳理着自己的思路,解释给俞晓江听。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人不是军统杀的,只是我们坐收了渔人之利,才挖出了南京的日谍网络。”
“是,如果不是军统干的,或许就是我们的人。但是我问过跃春,上海的行动组没有安排过刺杀任务,他也请示过上级,松本雅子也不是我们的同志杀的。”
“所以你推断出松本雅子是日本人杀的?”俞晓江瞪大了眼睛,阿次的推论太粗糙,得出的结论几乎不具有任何说服力。“阿次,你要知道,偌大的上海有数百万人,只有日本人是最不可能做这件事的。”俞晓江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阿次的手指在桌面上随意划了几划,摇头说:“可是能识破一个日本特工并且还有能力杀她的人并不多。”
“阿次,杀人是要有动机的。”
俞晓江的身子靠着依着桌檐,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一缕长发搭在胸前,比侦缉处的她多了一份妩媚,比学校里的她多了一丝精明。
杨慕次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方夜谭,但是他们此刻都没有更好的解释,他想到俞晓江的话,上海滩犹如一潭浑水,你根本看不清水里面有多少鱼儿在游动,他自认没有能力搅浑这一池水,只好抛鱼饵下去了。
“其实是谁杀了松本雅子都无所谓,我们的目的是揪出那个假的‘蔓草’,摧毁日本人的情报系统。”
俞晓江闻言目光一亮,“你有办法了?”
“只要鱼饵够大,鱼是一定会上钩的。”
不知怎么的,杨慕次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杨慕初,他们果真是兄弟,生逢乱世,身担重责,偏偏都过起了姜太公的日子。自己要钓的是内奸,却不知道大哥要钓什么。想到这里,杨慕次又烦躁起来,大哥,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钓鱼是钟家村共同爱好么。。。
☆、第 26 章
小石头胡同的阁楼上,俞晓江反锁门窗拉上了窗帘,原本亮堂的房间顿时暗下来。杨慕次坐在角落里操纵着眼前的电报机,“滴滴——滴滴——”的声音不时传出来,俞晓江守在窗边,目光顺着窗帘边上的缝隙穿出去,观察着街上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杨慕次取下头上的耳机,走过来说,“重庆来电”。俞晓江接过电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