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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慕初叹口气,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们是敌人。杨慕初无法忘记荣华的死,阿次也不可能忘记,荣华死于雷霆计划,死于军统特务之手。
那是一道鲜血与仇恨凝成的鸿沟,不可逾越,不能逾越。
“我去看看他。”
杨慕初不知道他苦苦思索而不得知的高桥石川此刻正端端正正站在铃木清夫家的客厅里。铃木清夫负手站在墙壁上的字幅前,心中有数个念头如浪潮一般急速划过。高桥石川给他带来了新的消息,杜旅宁潜入上海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刺杀唐绍仪。
铃木清夫有些鄙夷戴笠,甚至是蒋介石,不过是道听途说,居然逼得军统真的要下杀手,中国人的魄力,不过如此。唐绍仪乃是定数,正如已经落好的棋子,不过就是吃与不吃的区别,而杜旅宁是个变数,捏在手上还未落到局中。
铃木清夫转身吩咐:“不要打草惊蛇,等到杜旅宁杀了唐绍仪,我们再去收网。”
“是,指挥官!”高桥石川立即答道,但是他又不解,“但是,为什么?”
铃木清夫阴森一笑,“人生苦短,如此好戏不可多得啊!”
三日后,阴霾满空,冷雨如帘。杜旅宁一行四人准时到了唐公馆门口。因为之前已经来过,唐绍仪又有特别吩咐,因此门前的守卫并没有如上次一般仔细检查。杜旅宁走在前面,王兴国提着一只大型旅行箱紧跟着他,刘云普和谢志磐走在最后,后者因为心虚紧张,步子迈得极小,刘云普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到得客厅,杜旅宁与唐绍仪简单寒暄了几句,随即唐绍仪便表示,想要看看他带来的秘色瓶。
杜旅宁看了一圈,客厅中除了自己人,还站着几位唐家的佣人,目光便暗了下去。唐绍仪明白他的为难之处,家传珍宝,不宜轻易见人。于是笑道:“几位不妨移步到我的书房详谈。”
杜旅宁几人跟随唐绍仪进了书房,他打开皮箱,里面并排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花瓶。杜旅宁先托起那尊梅花虬颈秘色瓷瓶,送到唐绍仪眼前,说:“唐老请看,秘色瓷失传已久,仅此一件,堪称当时奇珍啊!”
唐绍仪托着瓷瓶赞叹不已,趁他转身仔细欣赏之际,杜旅宁迅速退到门边,向王兴国使了个眼色。王兴国从箱中另一个大花瓶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小钢斧,两步绕到唐绍仪身后,照着他的头颅猛然砍下去。变故突如其来,唐绍仪只觉头上一阵剧痛,不及哼声便颓然倒下。刘云普眼疾手快,在他手中的瓷瓶滑落前迅速接了过来,免得发出声音引来唐家的人。
杜旅宁见大功告成,吩咐众人立刻离开。谢志磐轻轻扣上书房的门,关门的那一刹那,振振有词地朝着屋中说:“既然伯父要静静赏玩这件花瓶,我们就不打扰了。”杜旅宁也异常恭敬地说:“改日再来拜会总理。”
几人扣上房门出来,唐家的佣人、保镖只当主人还在房内,并未起任何疑心。谢志磐甚至还吩咐了一声:“伯父吩咐,他要在书房里研究那几样古董,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唐府的管家佣人点头称是,他们四人出了唐公馆大门,立刻上了门外的车。杜旅宁事先吩咐,因此汽车一直没有熄火。几人坐定后,车子立刻驶动,风驰电掣般离开了唐公馆。
雨依旧在下,水滴在地上打出一个个小坑。街上的行人奔走来去,在沙沙的雨声中各忙生计。杜旅宁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那个光影朦胧的世界,疲惫地舒了一口气。车窗外的世界正如同这个时代的缩影,风雨不歇,杀伐不绝,有人殒命,有人妥协,有人旁观,有人在雨中孑孓独行。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我为什么杀人过程如此简陋,我又没杀过……事实上写到小斧的时候我就已经精分了……历史上唐绍仪确实是被斧子劈死的,凶手是赵理君,不是杜旅宁……移花接木篡改历史什么的╭(╯^)╮其实我这是春秋笔法啊有木有……
☆、第 58 章
杜旅宁回到他下榻的小旅馆,刚进门便已察觉到了不对,一阵微弱的呼吸声从靠墙五斗橱的侧面传来。杜旅宁站住不再开灯,手摸向腰间的枪,身子却急速地向窗边移去。他的举动让屋里的人影大吃一惊,五斗橱后的人再也按捺不住,猛扑出来一手拿枪顶上去,一手袭向他腰间。杜旅宁也非等闲之辈,他身子转动,瞬间将来袭之人带到自己的反面,同时右手挥出,枪口已对向来人的胸口。灯光猛地亮起,杜旅宁一惊,一个不防对方的枪也顶到了他的身前。
铃木清夫拍着手从门外走进来,“杜先生好身手。”
杜旅宁心知今日凶多吉少,渐渐平静下来,冷笑着说:“铃木清夫?”
铃木清夫赞许地看了泷泽久保一眼,然后向杜旅宁行了一个标准的日式鞠躬礼:“在下想请杜先生做客,不知道您是否给我这个面子?”
杜旅宁笑得无奈,“铃木先生亲自来此,杜某自然要给这个面子。”
铃木清夫带着杜旅宁回到特高课,泷泽久保终于看到了高桥石川,他故作不解地说:“高桥君怎么会在这里?”
高桥石川向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迎上了走进来的铃木清夫。“将军打算怎么处置杜旅宁?”
铃木清夫神色凝重,“我已经将此事报告了军部,军部的命令是,尽快提审,若无突破,则将人押往南京。”
“为什么?”高桥石川和泷泽久保同时问道。
“奇货可居啊,高桥君,今晚我要提审,你和我一起。”
铃木清夫面前的两人谁也没有听懂他前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却都听明白了他后面的话,然而这两人心中,却打着不同的算盘。
晚上的审问没有任何效果,铃木清夫从杜旅宁嘴里撬不出一个词。杜旅宁是军统干将,刑讯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铃木清夫恼羞成怒,命人将杜旅宁带到了一间特殊的讯问室。
杜旅宁吃了不少苦头,身上斑斑驳驳都是血迹,脚步却依旧硬朗。房间不大,周围是灰色压抑的墙壁,屋内除了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外空无一物,铃木清夫和杜旅宁面对面坐着。
过了良久,铃木清夫开口:“杜先生,为什么不和我们合作?”
这是一个十分突兀的问题,杜旅宁突然觉得铃木清夫十分愚蠢且可笑。
如果你是我的阶下囚,你会选择妥协吗?他冷笑着,目中的寒光在一瞬间扩大到极限。
铃木清夫觉得这个笑容实在太刺眼了,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杜先生,我很敬重我的对手,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吧。”
他们两人四目交对,一片寂静之中隐有风云激荡,杜旅宁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脸上的森森笑意也没有改变。铃木清夫知道,蠢蠢欲动的暗流一再逼近杜旅宁的底线。但是他没想到,杜旅宁居然将底线一退再退。
这个人不怕死,也不怕生不如死。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不怎么亮的灯泡一闪一闪,散发出昏黄的光。外面是漆黑的夜,无边的墨色浓得似乎无法化开,隐隐雷声自天幕之后似远似近地传来。
铃木清夫心中对他的敬意渐渐变成怒意,而后又变成惧意。他从未见过这种对手,杜旅宁不说话,甚至闭上了眼睛。他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向着椅背靠去。铃木清夫忽然明白过来,今晚的审问并不是没有奏效,杜旅宁让自己的情绪和呼吸一齐放松下来,是为了用全部的力量和意志巩固心神,用来抵御自己给他带来的强大压力。
铃木清夫呵呵笑了出来,杜旅宁的信念战胜了理智,理智又战胜了恐惧。在这种人身上,肉体的摧残没有用,精神的摧残,也没有用。
铃木清夫决定做最后一击,他拍了拍手,高桥石川走了进来。“杜先生,你认识这个人吗?”
杜旅宁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人,有些惊讶和意外,“高磊?”他瞬间明白过来,笑道:“原来如此。”
“你大概想不到,你的下属会是帝国的武士吧?”
杜旅宁又闭上了眼睛,他觉得铃木清夫很无聊,居然想凭借一个人安插的内奸来压垮自己。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却听到铃木清夫一声咆哮,“你到底在笑什么?”
杜旅宁同情的目光望向铃木清夫,又在高桥石川身上打了个转儿。“我笑你蠢啊,杜某从前在上海,侦缉处里多的是内鬼,但凡杜某多抱一丝羞耻之心,早就败给共_产党了,哪里轮得到铃木先生你呢?”
铃木清夫又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拿杜旅宁没有办法。就在这时,泷泽久保匆匆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铃木清夫愤怒地一拍桌子,吼道:“是谁的命令?”
泷泽久保轻轻摇头,将手中文件夹递给他,“军部电文。”
杨慕初在公司接到电话,几乎是发疯一般开车赶回杨公馆,正好把急欲出门的杨慕次堵在了门口。
“你已经知道了?”杨慕初冷冷地问他。
“是。”
“俞晓江怎么说?”
“原地待命。”
“那你要做什么?”
杨慕次蓦地抬头,愤怒地望向大哥:“他是我的老师,我必须去救他!”
杨慕初一挥手,刘阿四立刻带着两个保镖上来架住了杨慕次。“不许去。”
杨慕次轻蔑地一笑,双臂一曲一伸,两只枪已经抵上了那两名保镖的脑袋。“大哥以为他们拦得住我?”
杨慕初面无表情,目光却灼灼逼人。“我体谅你一时情急而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阿次,你很明白,你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说完,他的手重重地拍在杨慕次的肩上,阿次忽然感到左肩上一阵刺痛,他心头一冷,晕眩感渐渐从上至下袭遍全身,他眼前开始恍惚,身体再也撑不住,缓缓向地上倒去。杨慕初扔掉手上的针筒,俯身抱住阿次。和雅淑在楼上听见他们兄弟的争执,急忙奔了下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她又急又怒,向杨慕初吼道:“阿初,你干什么?”
杨慕初没有回答她的话,扬声吩咐刘阿四把二少爷送回房间。这才转过来看着雅淑,黯然道:“他需要冷静。”
和雅淑看见地上的针筒就生气:“我看需要冷静的人是你。”
杨慕初攀住她柔软的肩膀,轻声说:“帮我看着点儿阿次,他不会乖乖听话的。”
和雅淑却知道这件事麻烦得很,她摇头道:“如果你真的不救杜旅宁,阿次只怕会恨你一辈子。”
杨慕初微微细起眼眸,脸上蒙了一层霜,他缓缓摇头,“雅淑,我救不了。”
杨慕初和俞晓江等了一天,始终没有等来重庆的命令。杨慕初倒了一杯红酒给自己灌下去,又问俞晓江:“你要不要?”
俞晓江心烦意乱地摇头,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于军统而言,处座已然是一枚弃子了。
“郑介民建议戴老板派杜处长来上海,只怕早已算好了这一步。军统没有掌握唐绍仪失节的确证便妄下杀手,一定会找人来背这个黑锅。现在杜先生被捕,对军统来说可以算是天赐良机,他们可以说唐绍仪遇刺是日本人所为,而杜先生之事,则是日本人杀人灭口。”杨慕初平静地说出这一番话,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次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
俞晓江苦笑,“那我们怎么办?任凭处座牺牲?”
杨慕初又灌了一口酒,“原则上来说,是这样。”
原则?俞晓江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她猛然抬头:“军统的规定,对你来说不起作用。”
杨慕初脸上浮起一丝浅笑,“我没有救他的理由,俞小姐,你很清楚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大哥”,杨慕次走进来低低地说道:“算我求你,好不好?”
“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杨慕次心头一颤,他不能调动军统上海站的潜伏人员,整个上海滩,只有杨慕初有能力从特高课里把人救出来。杨慕次几乎是在哀求:“大哥,我求你,好不好?”
杨慕初沉默着,杨慕次的心却一点一点向下沉,他眼前忽然浮现出昔日在军校时的情景。杜旅宁是真正的严师,他不记得自己挨过多少耳光,可是他只记得老师的谆谆教诲与拳拳关心。过去的岁月里,杨羽桦没能给他的,老师全都给他了。大哥不明白,老师是他另一个父亲。
“大哥——”
杨慕次又叫了一声。杨慕初看着他,静静开口:“连重庆都放弃了他,你要我怎么救?据说铃木清夫很快会将人押送到南京,你要我去闯关东军的司令总部吗?”
“大哥!”杨慕次猛然拽住他,“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帮我救出老师,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杨慕初挥臂甩开他的手走到一旁,冷冷道:“听我的,听我的你闹什么?我告诉你,没有重庆的确切命令,我不可能贸然去救人,你也不能。如果你敢背着我耍花招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杨慕初很少当着外人的面对弟弟这般疾言厉色,阿次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大哥不愿意帮忙,难道他就眼睁睁看着老师死在日本人手里?
杨慕次心一横,狠狠瞪了大哥一眼,随即转身走出去。杨慕初听见重重的摔门声,只当这是弟弟发脾气的举动,因此并没有想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