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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怎么了?”
“你只看自家的资料吗?”
杨慕次面上露出一丝羞赧之色,抱愧地说:“对不起,大哥,是我疏忽了。但是,我很忙。”
身兼数职,饶是他精力过剩,也不堪这样的工作压力。杨慕初看到弟弟眉目中深藏的倦意,顿时心疼不已,适才的火气跑得一丝不剩。“难为你了,股东大会结束后,你还是回去安心上班吧,公司的事情,交给我。”
“嗯,我明白。”
杨慕次停顿了片刻,又说:“大哥,我还是想和你谈谈股票的事情。”
杨慕初摇头:“等到那只鱼浮出水面时,再谈也不迟。阿次,你尽管放手去做,不过,行事一定要谨慎。”
兄弟两人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声音清脆而不失力道,杨慕初笑道:“一定是霏雪。”
“总经理,我可以进来吗?”
杨慕次扬声:“进来吧。”
顾霏雪推开门,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走了进来。她是杨慕初给弟弟特意配备的秘书,人如其名,雨雪霏霏,是个极其清冷高傲的女子。
“原来董事长也在”,顾霏雪向杨慕初点点头,算是问好。然后转过身子,对杨慕次说:“总经理,有位小姐找你。”
杨家兄弟两人闻言面面相觑,杨慕初忍不住从头到尾把弟弟仔细审视了一番,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这是、桃花劫?”
“桃花劫又不是桃花运,大哥,你就不怕我被女鬼缠身?”
“是人是鬼看看不就知道了?霏雪,去请那位小姐上来。”
顾霏雪转身离开,杨慕次看看一脸兴奋、正准备看好戏的兄长,泼了他一盆凉水:“大哥,你也避一避吧,人家是来找我的。”
“你确定安全?”
“大哥,你糊涂了吧?能走到我的办公室里,还具有危险性吗?何况阿展和霏雪都在外面,你不相信我?”
杨慕初笑得十分深邃,踱着步子出去。没过多久,顾霏雪就领着来人进了杨慕次的办公室,然后知趣地离开。
来者不但是人,而且是美人。这是杨慕次对她的第一印象,但是即便如此,杨慕次依然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几乎可以断定,来者不善。
“杨先生,你好。”
“我叫程谦悦,是《新申报》的记者。”
很冰冷的声音,但是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你好,我是杨慕次。”
眼前是一个典型的江南美人,肌理细腻骨肉匀,芙蓉如面柳如眉。在中国的典籍中,这样的容颜应该是幽居空谷,采柏盈掬的,但是,她不一样。杨慕次一晃神,竟在她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同样的决绝,犀利。
“我是沈致秋的妻子。”
程谦悦笑得很淡,如同雾里春山,风中落英。杨慕次终于意识到,她说话的神情,确实像极了沈致秋。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了,还好没过十二点。次次工作压力大就有人心疼有人送咖啡,可怜滴萧萧都木人疼木人爱╭(╯^)╮天理不公╭(╯^)╮本章出场酱油:顾霏雪霏靡雪,程谦悦某只破兔子
☆、第 86 章
“我和他相识多年,没听说过他有妻子。”
“是吗?”程谦悦的眼神颇为玩味,像蒙了一层单面玻璃,里面的人看得清外界,外面的人却永远也看不清里面的世界。
杨慕次努力学着杨慕初睥睨众生的样子,但是在他自己看来,这一切都很滑稽。程谦悦为何而来,他能猜到七八分;她又因何而去,他也能猜去四五分。说穿了不过是一个女人的悲惨人生,他还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用来施与一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人。
“也许你说的对,你们确实很像。”杨慕次定定神,决定不再与她啰嗦。
“开门见山,我想知道,沈致秋到底是什么死的。”
杨慕次叹了一声,“日本人。”
程谦悦目光冷冷一转,杨慕次甚至不及反应,她的掌中枪已经抵到了自己胸前,出手之快,连杨慕次也为之惊骇。在看清她拔枪的动作时,杨慕次已经向后退了几步,但是程谦悦步步紧逼,他竟然没有招架的余地。杨慕次惊愕之余心想,换做自己,未必做得到。
“你干什么?”他又惊又怒,声音便提高了几分。
守在外面的阿展和顾霏雪听见杨慕次语声有异,持枪闯了进来,看见这一幕,两人手中的枪同时指向了程谦悦。
顾霏雪的声音冷如寒冰,“程小姐,你最好不要乱来。”
杨慕次淡淡地说:“阿展,霏雪,你们先出去。”
两人对望了一眼,深知杨慕次既出此言,必然已有对策,也不再拖泥带水,躬身一礼走了出去。
杨慕次的目光回到程谦悦脸上,他轻轻一笑,面部硬朗的线条所勾勒出的冷酷变成了若有若无的温柔。“你不相信,我也不能勉强你,沈兄之死,确实是日本人所为。他为报国而死,我十分钦佩。”
程谦悦撤回了枪,悲哀的神情甚至让杨慕次不忍卒看。杨慕次迎上她冰冷的眸子:“请你节哀。”
“他葬在哪里?”
“南京汤山。”
程谦悦显然知道那个地方,有山有水,风景绝佳,沈致秋一定喜欢。“多谢你。”
“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件事吗?”
程谦悦似是在心中做了无数次挣扎,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杨先生,你读过一本名为《白痴》的书吗?”
杨慕次心中一震,整个身体僵在了原地。“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着?1870年经典版?”
“是1868年版。”
“我读过,并为两句话而震撼。”
“哪两句?”
“谁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就获得新生;谁能战胜痛苦和恐惧,他就成为上帝。”
“你记错了吧?这不是《白痴》里的句子。”
“是与不是,在于读者一念之间。你好,我是飘风。”
“我是飞雪,中共上海六局情报员,上级命令我配合你完成军火转移的任务。”
杨慕次只是挑了挑眉,“真想不到。”
两人在屋内密谈了一番,一个小时后程谦悦走出来杨慕次的办公室。看到杨慕次送程谦悦出来,房间外面的两人又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程谦悦淡淡一笑:“你的手下很忠心。”
“那也要有本事才行。”
程谦悦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对杨慕次说:“你不必耿耿于怀,我曾经练了十年的枪法,十年时间,只练枪法。”说罢潇洒地离去。
杨慕次看着她的背影,对阿展和霏雪说:“今天的事情,不要对我大哥说。”他险些又栽在女人手里,被杨慕初知道了,谁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阿展颇不理解,按理说如果杨慕初真的问起来,别说是自己和霏雪,就是二少爷本人,也不敢欺瞒老板的。杨慕次看出了他的心思,优哉游哉地说:“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让老九跟着我吗?”
阿展茫然地摇摇头。
“因为他话太多。”
阿展更加茫然,九哥不像话唠啊。他想了半天,才明白二少爷的意思。顾霏雪站在旁边,只是沉默。
鉴于任务,杨慕次觉得自己实在分身乏术,干脆把股东大会一应事宜交回到杨慕初手上。既然年关将至,杨慕初想,这一台大戏,总得唱足了。
他命令阿四准备了一份贵重的年礼,自己带着,施施然上了谢长平的家门。作为公司最大的股东之一,打点好他,总没有错。
谢长平很高兴他的到来,待客礼十分隆重。杨慕初奉上自己带来的礼物,古朴的酒坛,陶制表面上刻着复杂难辨的花纹。谢长平揭开坛子上的布塞,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
“太白酒?”
杨慕初点头,“难得伯父喜欢。”
谢长平喟然长叹,“太白酒,起于商周,盛于唐宋,成名于太白山,闻名于李太白。中国最古老的酒种之一,以高粱为原料,大麦、豌豆、小麦制曲,秦岭主峰太白山融雪水酿浆,固态土暗窖续渣发酵,缓火蒸馏,掐头去尾,勾兑而成,甘润醇厚中又带着独有的烈性,阿初啊,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杨慕初修长挺拔的身体坐在沙发上,是一种独特的赏心悦目的美感。他目光熠熠,冲着谢长平微微颔首,“我知道,盛唐味道。”
“可惜早年冯玉祥的军队过陕西,太白山酿酒名家毁于战火,自唐以降,正宗的太白酒是越来越少了。”
“口腹之欲而已,伯父不必伤感。”
杨慕初知道谢长平好酒,也没想到一坛酒竟然勾得他老怀伤感。
“呵呵”,谢长平一笑,指着茶几上另一个礼盒说道:“这又是什么?”
杨慕初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五彩流光的胭脂水釉碗,“侄儿孝敬伯父的,还请伯父笑纳。”
谢长平咳了一声,作势就要敲他的脑袋,“你个混小子!跟我打什么哈哈!”
杨慕初笑着避过,坐直了身子,才正色道:“三爷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才弄来这樽康熙朝的胭脂水釉碗,伯父,你便看在我的面子上,应了他吧?”
谢长平神色一凛,“黄三元托你送来的?”
杨慕初心里直打鼓,面上却轻松地很,他试探着问:“伯父,那幅画的事?”
“他黄三元一个粗人,什么时候迷上古画了?阿初,你当真以为我老糊涂了?”
谢长平不满地横了杨慕初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杨慕初看他动作神态,,便知他多半还未知晓内情,于是撇了撇嘴,表现地十分委屈:“伯父,你真是冤枉我了!我就是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伙同黄三爷一道来欺骗你哪!三爷当真是诚心诚意求画,再说了,吕蒙还有发愤读书的一天呢,何况是三爷?三爷与侄儿交情匪浅,您全当是拉扯侄儿一把吧!”
“噗——”
谢长平没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他眼见阿初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眼珠转个不停,一副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差打滚撒娇了,忽然开始羡慕杨羽柏,有这么出色的一个儿子。
“行了,行了,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杨慕初明白事缓则圆的道理,也不再多问。转而发起另一个话题,“伯父,过两天就是股东大会了,您看,关于收购大和药业的股份一事,您觉得如何?”
“阿初啊,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让阿次一个人来做呢?年少轻狂,肆意妄为,做事冲动鲁莽,不知天高地厚!”
看起来谢长平对阿次很没有好感,杨慕初也觉得他对阿次的评价不算过分,但是,为什么听起来就那么刺耳?杨慕初最见不得别人说自己弟弟半分不好,听到谢长平这么说,当下脸色便沉了。
谢长平也注意到了,叹道:“阿初,你也要好好管管,哪怕你跟日本人交情好,小鬼子的东西也是随便能碰的?当心骑虎难下。”
一番教诲真是语重心长,杨慕初压下心中的鄙夷,虚心受教,“还请伯父帮帮侄儿。”
谢长平对他谦恭的态度很满意,点头说:“那是自然,自然。”
两人又说了一阵闲话,杨慕初见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开。待出了谢家大门,刘阿四和杨九二两人便小心翼翼地围上来伺候,杨慕初阴沉着脸上了汽车。
“老九,把谢家给我盯死喽,我倒要看看,老东西还有什么花招!敢算计我,他活到头了!”
老九看着他凶狠的目光,一时吓得不敢说话,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句,“是!”
车子快开到杨公馆门口,老九想起一事,开口问:“老板,那姓谢的和三爷的生意怎么办?”
“哼——”
杨慕初冷笑了一声,手腕倏地转动,老九只觉腰间一凉,再看时自己的配枪已经被握到了杨慕初手里。
“生意成了,他手里的就是定金;生意不成,我手里的就是尾款。你说,那老东西会选哪一样?”
刘阿四坐在前排开车,他没有回头,但仅听杨慕初阴森森的语气,也知道老板是动了真怒。
老九赔笑道:“老东西爱财更惜命,老板何须多虑?”
“是吗?盯紧了他,顺便查查,三哥要的那幅画,到底有什么古怪。”
“是,老板。”
杨慕初闭起了眼睛,蹙着眉头沉思起来。他根本不相信,黄三元不是吴下阿蒙的料,突然兴冲冲地想讨一副古画,一定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了
这是作者冒死发文的分割线我表示这篇文已经整得我心力憔悴了,挖坑有风险,填坑需谨慎,泪~~~~(》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