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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慕初回到家后便告诉阿次自己帮他办好了住院手续,要他将手头的事情先放一放。俞晓江在旁担忧地看了一样,却什么也没说。杨慕初注意到她的神色,冲她使了个眼色。于是这天的晚饭,众人吃得便各有心思。
吃过饭后俞晓江照例去了花园,她在那里种了几株玉兰树,每天都会去看看。
“晓江!”
“大哥!”
虽然杨慕次和俞晓江没有正是举办婚礼,但是他们一家都不是拘泥于俗礼的人,因此也不在乎称呼。
“你有心事?”
聪明如俞晓江,自然明白杨慕初要说什么。她素来坚强,而这一刻却再也忍不住心底那一抹脆弱。
“大哥,我……”
“我明白,自从阿次醒来后,便对你很陌生。”
俞晓江一怔,手中的喷壶险些掉下来。陌生吗?并不陌生,阿次对自己彬彬有礼,待己以诚,他相信自己是他的妻子,可是那样的客气中透着疏离,这不是她想要的。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阿次恢复记忆,也许他会离开你,离开我们?”
“说实话,我想过,但是无论如何,我尊重他的选择,就像当年一样。”
刘婉婷很快便帮杨慕次安排了一系列检查,种种事项繁琐地让杨慕次几乎有点抗拒。这些天来他越来越沉默,就连杨慕初这个亲哥哥也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天Eugenia刚推开病房门,便看见杨慕次一个人站在窗边,窗户没有关,微凉的风从外面吹进来,拂过他沉静的背影。Eugenia几乎看呆了,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即使是背影,也萦绕着一种沧桑神秘的色彩,让人一眼便无法忘怀。
“杨先生?”
Eugenia声音很轻,生怕打扰到杨慕次。
杨慕次转过头来,“Eugenia小姐有事吗?”
他经过这几天治疗,和刘婉婷还有Eugenia已经熟了起来,虽然从心里抗拒,但是杨慕次并没有拒绝各种治疗措施。
Eugenia托着手中的托盘朝他笑笑,“Annie老师给你安排了针灸,我来帮你做,你现在方便吗?”
杨慕次看了一眼她手中托盘上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银针,眼皮霎时一跳,本能就想往后退,但是杨慕次没退两步就止住了步子,一来是因为后面已经是窗户没得退了,二来,他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大哥!”
杨慕次像看着救星一般看着杨慕初,杨慕初却狡猾地笑笑:“今天感觉怎么样?婉婷说要用针灸辅助治疗,要是没问题的话,现在就开始吧?”
杨慕初知道弟弟不喜欢针灸,生怕弟弟趁他不在又要动什么心思,所以听了刘婉婷的治疗方案,就来亲自盯着。
杨慕次在大哥的眼皮底下只好乖乖就范,按照Eugenia说的脱光了上衣趴在床上。Eugenia走过去放下托盘,伸手在他背上几个重要穴位处按摩着。杨慕次小麦色的皮肤结实紧致,按摩的时候手感极好,但是Eugenia的眼睛却紧紧盯在他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上。杨慕次多少年摸爬滚打,身上的伤疤大大小小少说也有几十处,旁人看着没什么,而看在Eugenia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眼中,就显得异常壮烈了。
没错,是壮烈,Eugenia知道眼前这个人曾经是军人,她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Eugenia手法很好,杨慕次被她按摩地很舒服,全身心放松下来,忽然觉得针灸也没那么难熬了。
当然,他很快就收回了这个想法。Eugenia按摩完后开始下针,一阵阵的刺痛传来让杨慕次瞬时清醒过来,扎针就是扎针,哪有那么舒服……
看到杨慕次因为痛而微微颤动的身体,Eugenia抿嘴一笑,将他扶了起来。“现在要在头部下针了,你忍着点痛哦!”
“什么?”
杨慕次一张脸变了颜色,针还没扎就觉得头开始疼了,“为什么要在头上扎针?”
Eugenia一愣,“你失忆主要是因为头部受伤,当然要在脑袋上扎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扎?为什么要在我背上扎针?”
“因为要帮你疏通血脉啊!”
Eugenia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这个时候也看出了杨慕次怕扎针。刚才是碍于杨慕初在这里不敢任性,现在他哥哥出去了,这就原形毕露了。
这个人真有意思,Eugenia悄悄地想。
虽然杨慕次百般不情愿,Eugenia到底还是在他头上扎了针。看着杨慕次此刻滑稽的造型,她又忍不住笑出来。
“很好笑吗?”
“没有没有,杨先生你别见怪。”
杨慕次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这手扎针的本事倒挺好的。”
没有人不喜欢听见赞美,Eugenia果然笑得更甜了。“当然,我家在国内可是祖传老中医,这本事还是我爷爷教我的呢!”
聊天是一种缓解疼痛和心情的好方式,杨慕次见她得意洋洋,又忍不住讽刺道:“是吗?我还以为,只有庸医才会在别人脑袋上扎针。”
“你懂什么?《素问脉要精微论》中说,头者精明之府,头倾视深精神将夺矣。《灵枢》中也说诸阳之会皆在于面,手足六阳经皆上循于头面。手足阳明经分布于前额及面部,足阳明胃经起于——”
“停停停停停!你这念什么鸟语呢?”
杨慕次终于忍不住打住了Eugenia掉的这一串书包,老实说他一句都没听明白。“你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吗?”
“听不懂啊,没关系,反正我就是说得浅显点你还是听不懂,乖乖扎针就对了。”
“你!”
杨慕次忍无可忍,又不能真的和她一般见识,正要想办法还口打击报复这个无良医生,余光中却看到一个身影从门外迅速走了过去。
俞晓江一直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杨慕次和Eugenia聊天。
她看到他尽管没有笑,目光中却是神采奕奕的,从前的她,便是沉沦在了这样的目光中再也无法自拔。
尽管俞晓江离开时的步伐很快,杨慕次还是看到了那一刻,她眼中的难过、落寞,还有一丝失望。
杨慕次的心,在这一刻抑制不住地痛起来。
他的大脑中依旧一片空白,可是俞晓江的音容笑貌,却不断地在眼前闪现。她的轻轻淡笑,她的静静凝眸,她每每看向自己时欲言又止的小小希望……
从上海到洛杉矶,这种情形出现了很多次,可是前尘已忘的杨慕次,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Eugenia晃了晃他的肩膀,“喂,你怎么啦?”
“啊,我没事。”
“没事,可是我觉得你明明就有事啊。”Eugenia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把杨慕次身上、头上的针拔了下来,“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好好休息吧。”
Eugenia拿着托盘刚要走,忽然听到后面杨慕次叫住她:“Eugenia,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Eugenia转过身,奇怪地看着他:“什么问题?”
杨慕次神色极为认真,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你忘了一个人,甚至失去了一个人,可是这个人对你很重要,你该怎么办?”
Eugenia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她还是作出了自己的回答:“那你就去把她找回来啊。”
找回来。
是的,杨慕次想,他要把她找回来。
之后的几天,杨慕次再也没有抗拒过任何治疗。但是刘婉婷对他的检查结果很不乐观。
“阿初,阿次的病理报告都在这里了,你也看看吧。”
杨慕初一页一页翻报告,脸色越来越凝重。虽然美国无论是医疗水平远高于中国,但是阿次的情形实在不容乐观。
“阿初,这个手术风险太大了,你一定要做吗?”
其实刘婉婷想说,虽然颅内已经形成了血肿,但是还没有到做开颅手术的地步。而且他们也紧紧是推测这是造成阿次失忆的原因,如果仅为了帮阿次恢复记忆而冒然做手术的话,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我想想吧。”
杨慕初喟然一声长叹,作为医生,他何尝又不知道这种手术的高风险性,只是阿次……他摇摇头,总要问问阿次的。
等到杨慕初走到阿次病房,才发现阿次根本不在医院。
回到杨家庄园,问了雅淑才知道,阿次今天回家了一趟来找俞晓江,但是晓江也出去了,所以阿次开车出去找她了。
“这两个人……”
杨慕初与和雅淑面面相觑,这两个人能去哪里呢?
杨慕次开车沿着日落大道往北驶去,根据手下人回报,俞晓江应该是去了唐人街。他开着车没走多远,便看到一座巨大的中式牌楼,许多家中国餐馆门前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杨慕次忍不住笑了,这里真有故乡的感觉。
他的目光不断逡巡来回,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那抹坚强而孤独的影子。
杨慕次停了车走过去,发现那处角落里是一个中国老人摆的摊子,俞晓江正站在摊子前面,看他一双手上下翻飞,用蜜糖捏制糖人,周围还围着几个中国和美国的孩子。
“晓江。”
杨慕次悄悄走到俞晓江身边,她看得入神,竟没有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直到老人手里的糖人快要捏好,杨慕次才出声唤她。
“阿次?”
俞晓江转头,先是一惊,又是一喜,“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这边找你。”
“出什么事了?”
她秀丽的眉毛习惯性地蹙在了一起,看得杨慕次心中又是一痛。杨慕次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不知为何,面对俞晓江时,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没事,只是想来找你。”
这时候老人把已经做好的糖人递给俞晓江,杨慕次看到是按照她的样子做的,于是对老人说也按自己的样子做一个。
俞晓江诧异莫名,杨慕次却轻轻挽住了她的胳膊。
一个糖人很快便做好了,杨慕次付了钱,又向老人道了谢,才和俞晓江一起离开。
“阿次,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前几天是我想错了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对不起。”
杨慕次拿着手里的两个小糖人,鼓足勇气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想不起来我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当他们说你是我的妻子时,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所以我选择了逃避。但是我无法否认,当我不再面对你时,心里总是压抑不住的失落,我……”
“阿次!”
一滴眼泪从俞晓江脸庞上潸然滑落。
“所以,我来找你。”
他的语气中无比地坚定。
夏日的阳光很烈,没走多久,杨慕次手中的两个小糖人便开始融化,一滴一滴融在一起。
“阿次,我们回家吧。”
“好。”
眸光交错的瞬间,仿佛有千重光阴流过。阳光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穆如远山,安宁如画。
1945年9月,杨慕次拒绝了开颅手术的治疗方案,选择了常规性治疗方法。
1946年初,杨慕次、俞晓江二人在洛杉矶举行了正式的结婚典礼,虽然没有高朋满座宾客盈门,他们依旧为亲人与朋友的衷心祝福所萦绕。一年后,俞晓江诞下一对龙凤胎,杨慕初为新生的侄子侄女取名为杨思、杨念。
1949年底,杜旅宁随国民政府迁往台湾,此后终生孤老于台岛之上,再未踏足其他地方。
1953年初,逐渐恢复记忆的杨慕次向党内申请回国工作,时至j□j中央颁布《关于审查干部的决议》,根据国民党遗留在大陆的档案对政治历史不清的干部逐一排队审核。由于杜旅宁曾销毁了杨慕次的部分材料,无法通过政审,j□j方面拒绝了杨慕次的回国请求,直到j□j结束之后才杨慕次才得以回到中国。
1980年代,首次回国探亲的杨慕初、杨慕次兄弟携手站在黄浦江前,看滔滔江水东流而去。此时的他们早已儿孙绕膝,昔年的十里洋场也已物是人非。千里浦江水,一川送流年。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一个时代的记忆渐渐消退时,故事虽然烟消云散,但是传奇不会被淹没,并且依旧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额,本番外结束,总算赶得上写完送礼,那个那个,祝大家儿童节快乐!祝有童心的人天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