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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脂灯长明,他便如饥似渴地看。
北冥的生活其实很单调孤寂,但是从那些上古的文字中,他体味到了不一样的快乐。
就连自己不会发光,灰扑扑的身躯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再然后,便养成了做笔记的习惯,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另开一个书架,放上属于自己的书籍。
就这样过了万年,大鲲都不知道自己几岁了,大约是一万出点头的时候,藏书库的书仍然没有看完,浩如烟海的文集、上古史书、法术,越挖越深,自己也练出了一手飘逸俊秀的好字。
但依旧是灰头土脸的鲲鱼。
在北冥除了看书,鲲最大的爱好便是看星星。
水族常年处于不见天日的海底,他在书中读到了星空宇宙这样的东西,倍感好奇,便在大约一千岁的时候第一次浮出水面。
星空远比海底来得震撼。
那些星子的光亮远不是海底那些发点微光的小鱼小虾可以比的,然后在长年的观察中,他又发现了群星的运动——星盘的移动是古籍中没有记载的,这点没法找到相应文字引证的发现让他欣喜若狂。
北冥的生活平静如同死水,每日每夜都是同样的节奏,同样的过程,除了星星的变动。
大鲲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北冥,他的身躯已经庞大到宽千里,长千里,偶尔会担心会不会最后大到北冥都装不下,但是这都只是一瞬而过的念头,他依然在北冥每日玩玩水看看书观察观察星星。
偶然写一两本大作,主标题永远都是《大鲲手札》
直到有一天他浮在水面上,突然东边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一身麻布道袍,须发飘飘,比让他管好北冥的那个老头更有道骨仙风。
他抬眼看他,北冥从未有生人进入,那个老头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道童,双眼如同两湾星河。
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可爱的男孩子——大鲲默默想。
那白发老头一眼就见到了大鲲庞大的身躯,他浮在北冥的浮冰中像一座巨大的岛屿,青黑的鳞片泛着幽幽的蓝光非常惹眼,于是老道捻捻胡须:“你就是父神钦定管理北冥书库的鲲?”
大鲲茫然点头,他此时尚不知父神是何人,不过钦定管理北冥的鲲——他的确是。
“师父,他好大啊!”那个男孩站在老道后面,大声说,接着又大大打了一个喷嚏,“好冷,师父……”
鲲脸一红,但是青黑的鱼鳞下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那道童微微一笑,跳下云头,直接落在了鲲的两眼之间。
鲲努力朝中间看,那道童坐在他脸上,拍拍他,说:“我叫封飔,那是我师父荒林尊者,你要不要做我师弟呀?”
鲲眨眨眼,瞄了一眼白胡子老道,那老道却只是捻着胡须,咪咪笑。
“你多大呀?”那道童依旧拍着他的脸,道童的体型和他比太小了,鲲怕自己张口回答会不小心把道童抖下来,北冥海水太冷,方才那道童还打喷嚏了。
幸亏荒林尊者让那个道童下来,那道童不情愿地从大鲲脸上爬下来,乖乖回到尊者身边。
大鲲立刻化了个人形,站在了浮冰上。
他的容貌并不出众,和那个道童一比完全失去颜色,他略微有些自卑,觉得荒林尊者不会太过在意他这么个原形体型奇大,人形又长得毫无特色的鲲鱼。
但是荒林的云头朝他移动过来,一瞬间便站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抵住了他的灵台。
另一只手依然捻着长长的白胡须。
大鲲战战兢兢站在那里,荒林尊者温暖干燥的手摸在他额头上是他从未体味过的感觉,那个道童皱着鼻子,把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缩在毛茸茸的林子里,还一个劲儿流鼻涕。
——好像就这样和他们走也不错的样子。
那尊者的表情似是惊喜,缓缓吐出四个字:“冰封之术。”
大鲲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但是那个跟着荒林的道童却很麻利地从厚厚的外衣中掏出一个玉质勺子,弯腰取了一勺海水,又抓起他的一只手,将那勺水倒入他的手中。
他抬眼看看那个道童和尊者,尊者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运气于掌心。”
大鲲闭着眼照做,不一会儿就听见小道童的一声惊呼:“啊呀师父,他好厉害!”
大鲲这辈子从来没有被夸过厉害,顿时觉得脸上有点烧。
那小道童从他的寿数将一块圆圆的冰块取下,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捂着,却不见冰块有丝毫融化的痕迹,又蹲下来用那块冰敲敲浮冰的边角,一下子就敲下一块。那圆冰块似乎依然没有任何损伤。
小道童惊喜地把冰块举给荒林尊者看,荒林尊者依然捻着胡须,语气里许多赞许:“果然天资聪颖。”
大鲲的脸烧得更加厉害了。
“可愿意随我修行?”
大鲲想马上点头,但是又想起北冥的藏书,有些恋恋不舍。
荒林却很快察觉了他的想法,摸着他的额头说:“你命定会重回北冥,不必在意那些藏书。”
于是大鲲欢乐地点了头。
再之后,他便有了一个师父,和一个师兄,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离开了北冥去修行。
尽管藏书库里的书没有看完——不过师父说,他会重回北冥,他便会了。
大鲲的体内似乎有着汲取不尽的能量,加之在北冥积累的理论,他的进步很快,又是父神亲创的上古神兽,师承于荒林尊者,不用了两千年便升为上神,封为神君。
在以后,便可以以神君的身份回北冥,找安康鱼了吧,不知道他们又几代繁衍过去了。
大鲲变得越发温润,性格柔和得不像是从北冥这种极寒之地出来的一样,荒林总是很高兴地看着他与封飔两兄弟一动一静,捻着白花花的胡须,笑眯眯的——跟着荒林修行的日子,比北冥枯燥的生活要有趣地多,但是他观察星星的时间变少了。
大鲲还是很想回北冥去。
封为神君不久的某日,他正在荒林尊者的后院练笛子,便听得师父传唤。
荒林尊者问他:“你愿不愿意现在就回北冥去?”
尊者的表情有些晦暗,大鲲觉得是不是师父不舍得他,于是他沉默不语。
尊者叹气:“若回北冥,必有一劫,看你自己决定。”
大鲲不解:“师父不是说,徒儿此后必然是要重回北冥的么?”
荒林尊者摇摇头:“不是现在。”
大鲲垂眸。
荒林继续说:“天庭刚刚捉住了一只魔龙,要将其镇压在北冥,北冥气候恶劣,全天庭只有你出身北冥,能够适应,天庭希望你能回去看管魔龙。”
“师父说过,徒儿是父神钦定的北冥之主,若是要在北冥镇压魔龙,徒儿确实义不容辞。”大鲲恭恭敬敬答道。
荒林叹了口气:“你必然躲不过了。”
大鲲有些迷茫,不知道师父在说些什么,但还是恭恭敬敬垂手站在那里,听师父继续说。
荒林尊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去吧。”
大鲲点点头。
于是终于又一次回到了北冥。
大鲲回到北冥的时候魔龙已经被沉在了北冥海底,他没见到魔龙的样子,只是听说了它的一些劣迹。
抬头看见十二位上神在北冥结印,祭出元神,这样的大封印,想来他此生是离不开北冥了。
不过他也没想过离开。
按照天帝的吩咐,他用冰封咒封住了全部北冥海面,然后在冰面上造了一座冰屋,一头扎进了一卷一卷的星轨图中。
六万年后,他第一次见到了他守了六万年的魔龙,很可爱的孩子,不像是天庭传说中的混世魔王。他笑着对魔龙说:“从未见你,何以肯出来?”
魔龙的声音怯怯的:“反正也没办法出来……”
他觉得没什么绝对的事情,反正十二上神结的封印魔龙定然是打不破的,把魔龙常年封在冰层下也太不人道了。
于是他说:“并不是死规矩,此处就你与我,放你出来透透气又何妨?水下可是闷得紧。”说着,抬起手指,将魔龙头顶的一块冰融掉了。
真的很想把星空分享给它。
于是带它一起观测群星,一起绘制星轨,一起,见证了他们两个的改变,见证了它终于变成了一个美丽夺目的女子。
十四万年后,他终于明白,荒林尊者那时候说的躲不过是什么意思。
但是,即使她是会让他元神尽毁,魂魄消融的劫难,他也从未想过要躲。
【外传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被自己虐了,放个番外治愈治愈,亲,乃棉治愈不?
亲,乃棉不爱封泽了么?
☆、三生
在北冥待了几个月,伤养得差不多了,我终于想到回岸上去。
上岸没见封飔,我默默走到先前封泽的冰屋。
北冥的一切都没有变过,仿佛四万年前那场大战没有发生,仿佛自太古到现在,北冥一直都平静得如同没有波澜的海水。
我弯腰走进冰屋,封飔正在那里,他盘腿坐在封泽的榻上,喝着一杯茶,见我进来,朝我明媚一笑:〃好了啊?〃
我点点头。
他给我倒了一杯水,说:〃回不回魔界?你看我现在被你害的,只能投靠魔界了。〃语调微微上扬,依旧是他一贯的俏皮。
我垂眸,从喉咙里压抑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抬起明媚的眼:〃什么嘛!我自愿的,早就看琰华不爽了。〃
他的眉心淡淡一股魔气,封飔神君已然入魔。
〃再说了,你不是回魔界还有事情要办么?〃
于是我说,〃那我们回魔界吧。〃
封飔却摇摇头:〃我觉得我还是回师父那里去吧。他是不会管我是魔还是神的。〃语调照例上扬着,绕了好几个弯。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抬起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定定盯着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好吧。〃我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但是我确实不想听,也不想让我和他皆伤心。
封飔本来可以在天庭好好做他万仙敬仰的神君的,全都因为我……
我想荒林尊者会不会很恨我,他的两个徒弟都因为我的关系,一个元神尽毁,一个堕入魔道。
我仍然记得洪迟这一世的命格,却不知他是否会因为我的捣乱而改变命数。
重回那片当年阿牛放过牛的小湖,岁月更迭,当时阿牛的父母皆已经不在,那里也早已经变了一番模样,我只零星记得洪迟此生应该是在此地的。
我迫切渴望用我自己的双眼来看一看洪迟,看看他那张酷似封泽的脸。封飔离开前依然没有告诉我洪迟和封泽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我的脑袋里都是一团浆糊。天帝的那一剑刺中心房,我虽得我母妃保佑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依然伤势严重,北冥这几个月完全不足以疗伤。
人间已是近百年的光景。
云远晨那一世阳寿甚长,现如今洪迟的这一世还是个二十一二的青年,这样的年纪现在应该已经身陷情劫之中了吧。
我有些害怕,看见的是他和另一个女子相依偎的场景,心里一揪一揪地疼,好像琰华在我心口那一剑的伤口再次裂开一样。
半路上我总想着退缩,却又不想,在这万分纠结之间,我御风到了那片小湖,尚未落地,便听见一阵笛声,旋律熟悉极了。
是《淼》。
我还记得那无数个清晨,在落遐山听我母妃用上古瑶琴弹奏,又在北冥朔风之中,听封泽用他的玉笛演绎,更是记得那个月夜,在云府大院,那一世的洪迟,云远晨,用一支竹笛记下了我全部的音律。一股暖流涌上,我再一次,听见了这首曲子,在这个无名的小湖边。
我急急落下,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便听到那个期盼了无数个日夜的声音:“谁?”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那人一袭藏青色衣袍,衣袂飘飘,头发用同色的丝带高高束起,手执一支翡翠笛,缓缓转过身来。
我呼吸一滞,那串柔和目光穿越虚空穿越时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了这副容颜:上古神祗里只能排上中等,但是气质干净,一眼便是谪仙模样,仿若不属于人间。他负手而立,眼神无欲无求,我差点将要唤出阿泽,却生生忍住。
这便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就在这里,但是我却知道,那不是我心心念念了四万年的封泽,而是我亲眼看着他长大的洪迟。
那种感觉是极其微妙的。我说不出,描述不出,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北冥的朔风捉住,像是被琰华的诛仙剑刺穿,不疼,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我落地时候声响太大,他凝眉注视了我好一会儿,神色里突然露出了一丝惊喜。
“嬷嬷?”
我呼吸一滞。
他怎么会叫我“嬷嬷”?这不是洪迟该有的称呼么?我向他走去,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