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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莫名。
曹植心中一窒。
他对曹丕的了解,绝不会比对自己少。自然也能清晰看出,无论此刻曹丕态度再温和,动作再旖旎,也无法掩饰他心中的不满。
——但曹丕是在不满什么呢?
是不满他整日照顾郭嘉而不好好休息,抑或与郭嘉一样,以为他因为世子之位而接近于他?
倘若是前一种,曹丕对他的感情是否比他预料地深?
倘若是后一种,曹丕又是否会怀疑他从前一切作为?
曹植心中急转,瞬息之间并无任何定论。他便干脆不再想了,只怔怔看着曹丕,缓缓睁大了眼,眸中还有些微不知所措。
十六七岁的少年,来做出此番青涩、生嫩的表情,其实格外好看。
曹丕眸色愈深。
他收紧指尖,仿佛还能感觉触及少年眼睑时残留的热度:“军师毕竟还有华神医照顾。你啊,便莫要太过操心了。”他顿了顿,又施施然说,“万一到时先生未痊愈,你又病倒了……二哥如何向母亲交代呢?”
他说的其实是前些日子为救华佗而病倒。虽然昔日前去探望时什么都不说,他心中其实是十分不悦的。
他转头凝视少年。
幼时每遇困难便前来寻找二哥帮忙、习惯用着委屈的神色凝视自己的小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愈发俊秀与耀眼的少年。这种转变虽使他有些许的遗憾,到底还是愉悦与自豪多一些。
只是这个少年,尚且不属于他。
曹丕终是淡道:“想来你这些日子也有些累了。近来秋光正好,便随着二哥一同出游,如何?”
曹植敛眸,神色有些挣扎。半晌,才释然着应下:“好,那弟弟便听从二哥安排了。”
曹丕这才勾起唇角,他忍不住伸手欲抚摸少年的发顶,终是换了方向转而轻拍他的肩膀。
曹植回到家中时,还在想曹丕为何邀请自己。待回神,发现自己已在郭嘉院中。
他脚步顿了顿,表情有微妙的古怪。然后又换上一如往常的担忧,朝里走去。
翌日出行,曹植还见到了另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那人站在阳光之下,逆光里看不清他的面容是英俊抑或平淡。但仅是负手而立的动作,便令人深觉沉着内敛,甚至还有些微无人可掩饰的锋芒。
司马懿。
多年前惊鸿一瞥,无论曹操、曹丕抑或曹植,都未曾遗忘他。
先前他被征为文学椽至许昌后,只拜访了几人便深居简出起来。士大夫们言语中谈及他,皆言司马懿这些年终于成熟内敛了。
但其实不是。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漠然,心中也依然嘲讽着曹操与他的态度习性。他前来上任,是不得已而为,却并不妨碍他抱着旁观的态度。哪怕兢兢业业,也不过用以迷惑曹操的表象。
曹植有那么一瞬间,瞳仁微缩了。
司马懿见到两人,只是微挑了挑眉,躬身行了个大礼:“司马懿见过二公子、四公子。”
曹丕微笑道:“司马大人无需多。”
曹植亦是恭敬回礼。
曹丕邀他出游,他猜不太出来究竟何意。但瞧见司马懿在此,心中倒是有了一分计较。
他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恢复先前。
曹丕本是善于交际之人,司马懿也知晓,三人,一时宾主皆欢。
归去之时,曹丕却提出了送司马懿一程。
本来主送客人,是十分正常的事。但若是曹丕要送司马懿,却不那么正常了。
曹植知趣地一人回了家中,留曹丕与司马懿两人交谈着往司马朗府邸走去。
大约是先前有曹植的缘故,
司马懿笑道:“二公子昨日送给在下笔与烟台,在下很喜欢。”
他的五官本是极端正的,如此微笑更是愈发的俊朗如画。哪怕与郭嘉等人站在一起,世人也决不会忽略这般一人。
这人本也有与曹营中谋士们比肩的实力。若非他先前不愿前来,恐怕已能在青史中留名了。
曹丕瞧着他,双目之中是满满的真诚:“先生喜欢就好。”
司马懿对答亦是从善如流。
两人又走了片刻,便见得司马朗的府邸已近在眼前。然后,司马懿果然听得曹丕轻慢道:“先生觉得四弟如何?”
他缓缓眯了眯眼。
觉得曹植如何呢?司马懿也在问自己。
几年前他对曹操的印象、对于曹家子弟的印象,全部败在曹植的一句话上。他后来自然是没有兴趣去查证曹植究竟是不是喜欢斗蛐蛐,无论现下见这位四公子如何知礼恭谦,也不觉得曹植有什么好。
且听闻曹营之中军师祭酒郭嘉重病,而四公子曹植亲自照顾郭嘉简直比曹操还上心。若非打着师徒的名义,岂非更要叫人冷笑了么。
如此急功近利,倒也符合他年纪。
不过司马懿自然是不会说的,他非但不说,还要夸奖曹植:“四公子心性谦和,对在下也十分友善恭敬。假以时日,必可成不属于荀令君的儒雅之士。”
他虽是在称赞曹植,实际却在说他也唯有外表能与士大夫们比拟,却闭口不言内里。显然是一点也不看好曹植。
曹丕眼中染笑容。他似没有听出司马懿的弦外之音,只是单纯为曹植得到称赞而开心罢了。
司马懿挑了挑眉:“二公子与四公子感情倒是不错。”
曹丕微笑愈深。
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他此刻的微笑并非浮于表面的奢华,而是当真覆了些许的温柔。但哪怕只是这一丁点的温柔,都足够令人侧目:“他是我弟弟。”
他这般说,语气之平淡一如天幕的风淡云清。
司马懿不置可否。
众所周知曹操子嗣诸多,最富盛名的却并非如今的长子曹丕,反而是年仅十三岁的曹冲。倘若今日他们谈论的是曹冲,恐怕曹丕决露出些许温柔。
——在大业面前,亲情友情都是可以抛弃的东西。
只是司马懿观察的这半日里,曹丕对曹植,当真是有些不同的。
司马懿尚在思索不同之处,府邸已近在眼前了。曹丕拱手一礼:“先生既已安全到家,曹丕便也归去了。”
司马懿仰头看了看天色,淡道:“也好。”他顿了,复而解释道,“天之将变,二公子还是早日归去的好。”
曹丕心念一动。
他抬首凝视司马懿双眸,一时猜不准这句话究竟是单纯提醒他即将落雨,抑或他当真看透了什么。
曹丕看了半晌,终究是不置可否敛眸。在司马懿恭送的神色里,不紧不慢离去了。
他归家不久,天幕果真换了个颜色。
原先日光璀璨,如今却飘浮着不知哪来的黑云,以不可违逆之势逼近许昌。
诚如司马懿所说,天终要变了。
☆、更新更新
曹植归家的第一件事;是先回房喝了口茶。他喝完之后;起身去探望郭嘉。
他与郭嘉的院落;距离的有些远;半路还要经过曹冲的院子。只是曹冲大多是在读书写字,很少会遇到他。
今日他却遇到了曹冲。
十三岁的少年已有了成人的风华;倘若曹冲能够长大,将来决计是一位不属于周瑜的美男。
——也只是倘若。
曹植停下脚步。他见曹植面色也有些发白;心中似有什么被唤醒:“仓舒病了?”
曹冲微微一笑:“只是小小风寒。”
曹植皱眉:“有请华神医瞧过了么?”
曹冲咳嗽一声,摇了摇头:“只是小毛病,普通大夫皆能解决;何必劳烦神医呢……多谢四哥关心。”
曹植颔首,再与他寒暄几句;很快错身而去。
他的目光有些冷。
有些被他忽略的东西又再度记起,譬如曹丕最终登上了帝位,譬如曹冲早年夭折,譬如那一句诗。
只是曹冲……又是何时逝去的呢?
曹植进入郭嘉院落时,郭嘉靠在床上,正闭眸沉思什么。听闻动静,便睁开眼看他。
郭嘉整个人都已瘦骨嶙峋了,脸上颧骨愈发突出。他的眼眸也蒙了一层灰暗,不知何时才能洗清。
但凡任何一个曾经他所熟悉的人瞧见这番模样,都是要难受抑郁的。
只是曹植看多了,也能当着他的面扬起微笑了:“先生您还醒着。”
郭嘉道:“你过来。”
曹植挑了挑眉。他依言走到床边,忽然被他握住了右手。
曹植面上忍不住露出些许疑惑。
就在他考虑郭嘉是不是要同他说些什么,是不是应该俯下身时,郭嘉却握着他的手,用力攥紧。
像是在感受什么。
也不知郭嘉感受出了什么,猛然咳嗽起来。
曹植皱眉:“先生难受?我去取……”
他的话未说完,人已经走开一步。但他听得郭嘉轻而急促的声音:“等一下。”
屋外狂风骤雨,屋内灯火瞬息明灭。
一如郭嘉瞳仁之中的光芒。
郭嘉怔怔看着这一双手,神色有些恍然。
这双手轻暖温柔,愈发显得自己的手,有些不近人情的冰冷与僵硬。
他缓缓松开,然后闭眸淡道:“在下累了……四公子请回罢。”
“先生要走了?”
曹植听闻这个消息时,方从学堂归来。
杨修上任,他的老师空缺,曹操便为他安排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这位老先生自然是满腹经纶的,只是比起杨修上课随心所欲,有些按部就班的无趣。
曹植难免想念杨修。
事实上自从最后一节课的不欢而散,他几乎再不曾见过杨修。甚至连这一日,都只是杨修随意遣了小厮来告知。
他也知晓杨修心中对他的不满,便轻叹了口气。原想等再几日气消了便亲自去拜访,怎知后来华佗出了事,郭嘉再度重病。
曹植乱七八糟的想着,也能猜到杨修肯定是愈发不悦的。以杨修性格,也许一会还会冷嘲热讽于他,给他些许难堪。
但什么都没有。
曹植到杨府时,有侍卫告知他,杨修已远走半个时辰了。
曹植微怔,表情也控制不住的微妙起来。
他下意识原想纵马前去,追上杨修道个别也好。然当真到了城门口,却只勒住了缰绳,顿在城门口。
——杨修何等心性呢?
他既安排小厮前来通知,又故意早走半个时辰,已是明明白白的不愿见他了。
而杨修又为何不愿见他?
是他从不听从杨修意见表现出不同于一般孩童的愤慨,还是此前对孔融的看法使他心冷,抑或这些皆有?
曹植眼眸忽闪,仰头看天。
大抵是那一场倾盆大雨的洗刷,七月未央天幕湛蓝令人心醉。偶有北雁南飞,衬着空悠千载的浮云,莫名寂寥。
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杨修时,这个博学多才的男人还只是对曹操满心愤慨的青年。他穿着天青长衫,墨发高束,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彼时他的笑容笑尤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高,目光也夹着诡异的讽刺。但瞬间之后,又成如沐春风的柔软。
他那双狭长的眼睛,也仿佛看透了他的心。
原来恍然回首,已是十年。
只可惜。
曹植垂眸,略略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归去。
曹植并不知晓的是,距离城门不远的大道旁还静静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上还静静立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袭青衣长衫,墨发一丝不苟拢在文冠里。他有一双狭长的眼睛,但目光却是波澜不兴的平静。
偶尔有来往之人,好奇地看他一眼,也许猜测他在做什么,也许心中不置可否。
他在等人。
然与其说是在等人,抑或说杨修其实是在等一个答案。
他也很快等到了这个答案。
杨修闭了闭眼,神色平静。
倘若一人教导一个孩子——长达十年。
十年里那人将自己所有一切倾囊相授,看着孩子从年幼懵懂,至于后来温润清俊;从大字不识,至于后来下笔成章;从曾以为的善良通达,至于真正的铁石心肠……
他曾经无限接近他。
因为接近,所以凝视;因为凝视,所以期待;因为期待,所以失望。
十年里体味过不知多少次诸如此类的恶性循环……终变成念念不忘。
杨修指尖一颤。
……原来恍然回首,已是十年。
只可惜。
杨修缓缓扫去心中不能与人言说的东西,然后缓缓睁开双眼,缓缓上了马车,缓缓放下车帘。
只为隔绝视线,抑或隔绝了失望之心。
然后,车夫听得马车中传来平淡无奇的两个字。
“走罢。”
许是杨修离去的缘故,使得他忽然滋生出难以排解的惆怅与叹息,牵着马变了方向,前去王奇院落。
他走到门口时,又想到了礼物,便折回集市买了两坛好酒。
概因先前马儿嘶鸣了一声,曹植踏入门中时,王奇以着双手抱胸的姿势凝视着他,眼中浮着些许笑意:“哟,稀客!”
王敏被王奇遣着前去
事实上自先前曹操归来,而曹植掌握射箭基础之后,王奇便告诉他不必每日前来练武了。曹植先前还每隔七天前来王奇家中,令他看看自己的进步与不足。只是后来郭嘉重病,至于如今他都有两个月未曾前来了。
曹植对郭嘉的上心,王奇明白。毕竟自家从来认真好学的学生突然为了一个人走神几个月,又整了一出出行游历的事,其实只为找神医华陀。他并不清楚为何曹植会对一个谋士如此关心,不过那又关他屁事呢。
他要管的,难道不是兜里的钱,以及明日喝的酒够不够的问题么?
曹植摸了摸鼻子。
他将一坛酒抛给王奇,酒坛在空中划出个弧度,安安稳稳落在王奇怀中。他看了眼王奇腰际,空荡荡的,并未挂着从不离身的酒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