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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
他怔愣了许久,猛然起身夺门而出,纵马而归去邺城,甚至来不及告知曹操。
曹操知晓后,命人快去追赶曹植,保护他安全。再询问了他的孙儿是否有事,得到无碍的答案,半晌才叹了口气。
邺城与许昌相差还有些距离,曹植纵是日夜兼程,最终到底也没能见到崔氏最后一面。
他见到的,是崔氏的一方牌位,以及出生不足十日的孩子。
曹植抱过这个不满十天的孩子,这个看起来一碰便要死去的脆弱生命,延续着他的血脉。
那一瞬间,他的心中是满足,欣喜,以及愧疚。
他只抱了片刻,奶娘便以婴孩脆弱为由抱了回去。
曹植环顾这间房间。
他成亲后,房间便模样大变了。后来他出征在外近十月,因而对这个房间是有些陌生的。这一切维持的是崔氏生前布置,包括她的梳妆台,都未被撤走。
唯有在此地住了短短一年的女子,已入土为安。
曹植轻抚了她的牌位许久,然后对洛安说:“你去重新取一块来。至少‘吾妻’两字,我应当亲自写。”
崔氏的墓地,在邺城城外山边的一片绿草地中。依山傍水,是个风水宝地。曹植为她少了纸钱,静静瞧了这块墓碑许久,缓缓道:“洛安,你知道夫人……生前喜欢什么?”
洛安轻声道:“夫人平时喜欢看写诗经,做女红,听甄夫人抚琴。”
曹植道:“你便去将我的琴拿来。”
他年幼时跟随杨修学过抚琴,甚至一大半都是曹丕教导的。但他不喜,便极少抚。
洛安已去了,曹植便对着石墓淡道:“一个丈夫,连妻子喜欢做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丈夫,是不是太过无情无义了?”
无人回答。
唯有火烛燃烧的哔啵声,以及风起之声,好似何人呜咽啜泣,于耳畔萦绕。
许久,洛安取来了那一张琴。他调了音准,想要询问她最喜欢听得曲子,最终还是作罢,抚了一曲《凤求凰》。至于曲中,不知是否是许久不用这张琴的缘故,琴弦骤断,琴音留残。
曹植怔怔看了许久,缓缓笑了起来。“你先前说,只要我永远记得你便好。你如此对我,叫我这一辈子,怎么去忘记你呢?”
哪怕心中早有喜欢之人,哪怕尝试过也无法喜欢你……但这一辈子,我终于再无法忘记你。
他顿了顿,又缓缓说:“你也许不知道,我这一辈子,做错了好多事啊……”
错在明明隐藏,便不该去喜欢上一个本不该喜欢的人;错在纵然喜欢,也不该痴心妄想;错在明明不够强大,却还要任意妄为……
人常言人生如棋,因为两者皆是一步错,步步皆错。
但人生却不是下棋。
因为下棋的最终结局不能改变任何人生,亦因为棋子本无思想的,人却是有的。
一旦踏错一步……
将来自作万般苦难,终要自受。
七月,曹操归邺。
杨修、王奇、荀恽等友人,皆来探完安慰他。郭奕来时,他询问说:“师弟,你娘亲走时,你是怎样的心情?”
郭奕沉默良久方道:“我娘去世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终于解脱了。”
曹植喃喃了一遍:“……解脱?”
郭奕淡道:“她去世前一个月,已经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每天喝一点汤水,全靠族中给的药材支持,经常几日不醒……我见到她一日比一日消瘦,瘦到后来,就好像一副骷髅。我原本害怕她死去,后来却害怕她活着。”
郭奕顿了顿,缓缓闭眼,“但她还活着,艰难的活着。她在等父亲回来,哪怕看看他也好。仿佛就看一眼,她便能安息。”
曹植闭了闭眼。
那么,崔氏的弥留之际,是在不是也曾是郭嘉母亲这样,期待着见一见他?
“可惜……她最终还是没有见到。”
唯有郭嘉,没有来。
郭奕去曹府时,他在崔氏墓前站了许久,许久无言。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何要出现在这里。
许多年后,曹植询问郭嘉为何,郭嘉说,“我知道,那时候你一定不想看到我。所以,我便令奕儿前来看看你。你若还好,我便放心了。”
曹植沉默许久。
然后,缓缓道:“有的时候,先生若不是如此理智,又有多好。”
建安十七年八月,刘璋部下、钟繇兵马,与刘备、孙权兵马战于巴东。从前巴东已为刘备攻下,因而倚靠巴东城而拒刘璋。刘璋久攻不下,刘备亦无任何办法西近一步。
十月,曹操领兵二十万东南征孙权。同时,下令荀彧至谯县劳军。
荀彧至谯县,曹操封其为侍中、光禄大夫,参丞相军事。
不久,荀彧于寿春病故。
☆、75
曹植之子满月时;得到了他的名字——曹豫。
他出生后;许是因难产整个小身子都皱、红得夸张;无论何人瞧见他都要皱眉;继而思索曹植与崔氏长相,得出孩子真难看的结论。过了十多日;却渐渐褪去所有皱褶斑点,白白净净十分可爱;倒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尤其是郭奕。
他年已十七,再过两三年也能娶妻生子,对此自然抱有一丝好奇。他时常借着探望曹植的理由看望曹豫;偶尔在人后拿手指戳着曹豫香香软软的脸颊,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也会拿手指却捏一捏;乐此不疲。
有时候曹豫不舒服了,从睡梦中醒来嚎啕大哭。郭奕便一改眼中探究神色,一本正经地抱着他哄着,令奶娘狐疑不已。
曹植知晓后,抚额哭笑不得。
杨修前来探望时,似不经意询问道:“这名字是你取的?”
曹植狐疑着点了点头。
“豫,平安抑或悠然,寓意倒是不错。”杨修握着茶碗浅呡了一口,悠然道,“只是你认为草鱼很好听么?”
曹植头顶三条黑线。
他顿了许久,才嘴角抽搐道:“……那么以先生之见,学生应当给豫儿改个名字?”
杨修略略皱了眉。他一手抚着下颚,慵懒道:“倒也不是。只是为师对你的赏美能力表示堪忧而已。”
“……”曹植默默瞧了他许久,“先生您的赏美能力已突破天际了,学生自然望尘莫及……”
杨修瞥了他一眼,掀了掀嘴皮:“呵呵。”
曹植无奈道:“先生前来探望,只为来鄙视我儿名字?”
杨修眉头皱的愈深了:“自然不是。为师只是听说你最近不太对,整日无所事事抚琴,很不像你。”
曹植默然无语。
杨修淡道:“如今见到了,看来外界所言有些名不副实了。”
曹植闻之怅然叹了口气。崔氏嫁与他不过一年便逝去了,很多夫妻在成亲一年里都是甜甜蜜蜜的。若非崔氏嫁与了曹植,恐怕以她心性,如今在她夫家必可获得诸多喜欢的。
只可惜一饮一啄,早已前定。
所以曹植觉得难过,却并非很难过。
杨修弹了弹指尖:“啧,你年幼时我要你做首诗,看起来就仿佛比杀了你还要难受。怎么你如今整日在院中弹琴作诗,你所谓的灵感还没抛弃你么?”
曹植摸了摸鼻子:“先生说笑了,学生毕竟长大了。”
杨修眉梢扬地更高,半似讥诮道:“为师倒不知道,人长大之后,行文风格突然可以从严谨奇诡变得灵动起来。”
曹植眸光闪了闪,半晌笑而不语。
杨修皱了皱眉。
多年前他便觉得曹植这个人很有意思,于是欲深入探究。岂知探究了这么多年,俱是白费。
反倒是另一人,仿佛根本没做什么,便轻而易举明白了他思索了这么多年的东西。饶是他杨修深谙世事,也要有那么一瞬间的心里不平衡。
不过瞧见曹植亦非一帆风顺……他缓缓勾勒出一个笑容。
曹植瞧着他的笑,不知为何总有不详的预感。
他看了看窗外天色,时已不早了,便命下人抱走了曹豫,对杨修道:“先生不若留下来与学生一同用午膳罢。”
杨修应下。他顿了顿,眼中忽然又出现了些许的戏谑:“午膳吃鱼么?”
“……”
建安十七年,孙权出兵救刘备。刘备溯江而上攻下白帝与巴东,而后张飞关羽等大将一路直取西北,攻下巴西、德阳。
势如破竹!
刘璋早已后悔莫及。
此前他看不懂天下大局,以为据守西川便可座山观虎,哪怕外面战火覆天也烧不到他分毫,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他人眼中肥羊。这些年西川军队居安享乐,也许已连打仗都不会了。
哪怕有钟繇与张鲁领兵五万助刘璋,亦无法挽回大势。
刘璋的求救信函与使者来邺城已不下三次,曹操方才决意东南征孙权。
事实上曹操本并不想出兵对上孙权,只欲袖手旁观刘璋与刘备相斗。只可惜孙权也想掺合进来,曹操不得不出手了。
因为刘备必须要死!
甚至,倘若此番出兵能一举攻下建业,对于曹操而言岂非愈加完美?
他这般想着,正要开口整合军队,却听得郭嘉进言说:“现下刘备虽自身难保,无法支援孙权,但孙权气候已成。纵然主公当真能攻下建业,亦要元气大伤。”
只此一言,叫曹操瞳仁骤然一缩。
他忽然想到昔日赤壁一战后,郭嘉同他说的话,十年之内,他终无法一统天下。哪怕他杀了刘备吞并西川,亦无法在短时间内杀死孙权。
曹操深吸一口气,挥手命众人退下。
但曹操最终决定出兵。此番出兵绝非是要威胁孙权,只为警告而已。
他出兵之前,对曹植道:“老四,你今年已有二十一岁。非但长大成人,更是成家生子了。你二哥这个年纪,已开始帮着为父管理许昌;你三哥这个年纪,为着他大将军的梦想驰骋沙场。你同为父说说,你想做什么?”
曹植心猛然一跳。
曹冲死后,之于继承人的话题似乎淡了。但谁都知晓曹操心中并没有淡去,只是不再如同从前一般喜欢谁,便将谁夸在口中。
后来变法,他令曹植以着近乎夺目的姿态出现于世人面前,最终却是草草收场。后来曹操命他跟随行军打仗,却并不令他入朝为官……那么今日,又是何意?
曹植心念几转,瞬息之间却已掠过诸多想法。
他很快躬身道:“父亲,如今世道战乱连连,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从前儿在许昌,见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儿跟随您出征的年岁里,也见海民寄身于草野,见过洛阳垣墙皆顿擗,荆棘上参天……儿——生乎乱,长乎军!”
曹操闭眸颔首。他听得曹植语调平稳从容,面上表情十分淡漠,全然无法窥视他心中想法。待曹植语罢,他终是沉沉一叹:“你有这般想法,是好事。”
曹植神色一变不变。
曹操道:“如今,孤要东征孙权了。这一战,想来时间不长,也不会很短。”
曹植微不可觉地皱眉。
谁都以为这一场大杖曹操依然是命曹植与曹彰跟随,却不知曹操心中居然不是如此想法。
那么……他的父亲,是打算要他做什么呢?
曹植略略躬身,静侯曹操命令,却不想曹操转移话题道:“子建,你有的为父已瞧见了。然你缺少的,你自己可知道?”
曹植思索许久,目光闪烁道:“儿……有时候,过于儿女情长。”
曹操叹了口气:“不错。还有呢?”
曹植再想了许久,恭恭敬敬垂首道:“儿不知。”
曹操淡道:“你很聪明,偶有奇策,长此以往,说不定也能成为程昱、郭嘉这般人物,为父亲左右手。为父也很高兴。但为父欣赏归欣赏,你这一特点也不得不令为父无奈。”
“为何呢?”曹操淡道,“因为你要走的路,与他们不同。”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
曹植连呼吸都要屏住了。
昔日变法开端虽是捧杀,却也为他造了势。有如此在前,更有铜雀台吟诗在后,曹植这一后起之秀,众人虽因无法揣摩曹操心意而不曾拉拢,却再无人小看。
如今……
曹操继续道:“如今,为父打算令你管理邺城。”
曹植瞳仁骤然紧缩。
曹操将邺城交由他管理,又究竟是何意思?
是依然试探,还是在同他示意——曹子建,将你缺乏的东西尽数培养起来,同时还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去同曹丕争一争!?
曹植目光沉凝。
曹操瞧着他,眸中神色莫测:“荀彧虽然不在了,还有崔琰、司马朗几个人,会帮着你。你想要做什么,便去做罢。”
他凝视曹植,几乎是一瞬不瞬。见曹植眼中既惊又喜,更还有隐约沉思,才缓了缓一字字道:“放手去做!”
只此四字,令曹植豁然醒悟。
他伏身一拜,朗声道:“儿领命!”
曹操已令曹植退下。他从曹操书房之中出来,一步一步,目光愈加的尖锐。
上位者对于立哪一子嗣为储,恐怕鲜有人能猜到。而作为当局者,曹丕与曹植自然是更加无法揣摩。
他们能做的,无一不是将父亲的命令做到最好,同时,把握住那个“度”。
曹植站在铜雀台上,俯瞰邺城。
九月午后的夕阳已有些黯淡了,凉风习习,十分舒服。眼前这座略显疲倦的城市,沐浴在夕阳里,跃然眼中。
八年前曹操攻克袁绍,由此收复北方。接着,曹操占据邺城,缓缓将整个曹营中心从许昌一点点偏移至此地。至于如今,邺城之于曹营的战略抑或政治地位,虽无法超越帝王所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