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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玉大人为了查清案情,亲至牢狱,你若有冤屈,也可趁此雪冤。你怎敢如此狂妄,辜负玉大人的好——玉大人?”
玉轻尘挥挥手:“谢大人,你先退下吧?我来问她就好!”
“这……”谢书贤犹豫着,踌躇难决。
云安然淡淡扫了他一眼,笑得温然:“谢大人,你不肯退下,莫非是屈打成招,怕犯人趁你不在,翻案喊冤么?你也不想想,既然玉大人已经到任,有多少机会自到牢狱,你想拦,拦得住吗?”
谢书贤心中一凛,随即正色道:“云公子此言差矣,身为朝廷命官,本就要为民伸冤,为国效力,若谢书贤确实错断冤案,自当向朝廷请罪,纵然千刀万剐也无怨无悔,又何必惧怕犯人翻案?玉大人,云公子,下官告退。”
玉轻尘撇了满面激昂的谢书贤,目光又转到云安然。
那清亮而又幽邃的眼神,看得云安然心中微微发毛,忍不住道:“玉轻尘,你干吗?”
玉轻尘只淡淡一笑,并不答话,正巧慕晚晴从狱卒那里要了把椅子搬进来,玉轻尘坐下,向慕晚晴一点头:“可以了,晚晴,你问吧!”
慕晚晴点点头,问道:“你就是玉堂春?”
玉堂春似乎也没想到真正问案的竟是一位如花少女,微微抬首,但那眼眸,那神情,依旧死水如冰。
“这是你的花名,你本名呢?”
玉堂春摇摇头,道:“贱妾堕入风尘,玷污门楣,早已忘却旧姓名,不敢再提。”
“前任温州刺史岑怀德,是你杀的吗?”
玉堂春闭目,沉默了许久,方点点头,淡淡道:“是。”
慕晚晴凝视着她,虽然捕捉不到她丝毫的情绪,却隐约觉得另有内情,遂又问道:“那么,你将当夜案犯经过详细道来。”
“该说的,贱妾都已说过,姑娘自去看卷宗便是,何须再问?”
慕晚晴盯着她的眼睛,道:“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玉堂春神情淡淡,木然摇头,道:“再怎么说,还是那些话,变不了,也改不了,姑娘又何必多费时间呢?岑怀德确实为我所杀,我杀害朝廷命官是事实,罪不容诛,该怎样死,贱妾早有认知,毋庸赘言,只静候死期,别无他求。”
说着,闭起眼,抿着嘴,神色僵冷,如木石一般,似乎不欲再答。
慕晚晴百般追问无效,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玉轻尘:“公子,这——”
玉堂春淡淡地看着玉堂春,慢吞吞地从袖中取出状纸,漫不经心地道:“玉堂春,既然你已经认罪,本官本来也无心再审。只不过,有个叫安道远的书生半路拦轿,为你鸣冤。本官既然接了状纸,也只好来走一趟。”
听到安道远的名字,玉堂春的神情终于起了一丝波澜,睁开眼,却依旧静默不言。
玉轻尘神色淡漠,也不说话。
又过了许久,玉堂春终于启唇,眼眸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轻叹道:“安公子是个好人,对贱妾情水烟袋意重,只可惜……请大人转告安公子,贱妾确实杀了人,自愿赴死,并无冤屈,请安公子不要再为贱妾枉费心机了。安公子的深情厚意,贱妾来生结草衔环,以为报答。”
说着,第一次,她匍匐在地,对着众人深深地拜了下去。
081章 扑朔迷离
暮烟楼是温州最富盛名的客栈,雕梁画栋,飞檐勾角,豪奢而不是雅致,最重要的是,暮烟楼是温州最高的建筑,在顶楼四下眺望,苍穹渺渺,远山如黛,高楼华厦栉次邻比,整个温州景致跃然入目,使人心胸为之开阔。那种绝顶凌风、览城如画的磅礴大气,正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加上顶楼四间雅间装潢华丽,内悬名家字画,其价格昂贵也就可想而知了,常常数月空旷,无人入内。
尽管如此,暮烟楼老板却坚持高价,绝不将就。
这样令人兴叹咋舌的四间雅间,如今却被人悉数包下。这样的大手笔,怎么令暮烟楼老板欣喜雀跃?
然而,此时此刻,在风景绝佳,意境非凡的暮烟楼顶楼,数十人正拥簇在北楼宽阔的窗户跟前,视满眼的暮色风景如无物,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刚从温州大牢出来的一群人,尤其是最靠前的黑衣人,他身着玄衣,领口和袖襟镶着红边,衣衫并不夺目,相貌也没有特别俊秀,但就是有一种气度,使人一眼望去就能看见他。
黑衣人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些遥远的身影,如雕塑一般,神情僵硬,难以辨认喜怒。
他的整个思绪都沉浸在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沉寂中,模糊而飘渺。然而,他身边的人却偏偏不想让他安生,一个身着白衣,相貌俊秀的年轻人,瞧着黑衣人的神情模样,再瞧瞧远处那群人中一道亮丽的桃红身影,眼珠一转,跟身后的众人交换个眼神,忽然惊呼出声:“哎,王爷,你看见了没?那个是云安然!你们看,他好像说了些什么,逗得王妃笑起来了呢!”
说着,不住地推搡黑衣人,让他想装作没听见也不行。
“……看见了。”
“还有,那个穿白衣服的应该就是玉轻尘,据说是相貌秀逸出尘的绝色人物。王爷,你看见没,他一直在面朝着王妃,好像一直在凝视王妃,看上去很温柔啊!”
“……看见了。”
“呀呀,王爷,你看你看,那个云安然居然伸手去抱王妃哎!”
“秦怀扬——”
“王爷?”
“你给我闭嘴!”
……
这厢闹着,那一边,慕晚晴和云安然打闹,玉轻尘笑观,左大安紧随玉轻尘左右,偶尔插话,这已经是四人同行的固定模式。忽然,左大安心中一凛,察觉到有股视线在窥视他们,眉头微皱,朝着视线来处望去,随即走上前去,附耳轻声告诉了玉轻尘。
玉轻尘转头望去,只见高楼林立,其中一栋琉璃明霞,耸然入云,在夕阳下格外醒目。
在温州三天,玉轻尘自然听过暮烟楼的名声,遥遥看见顶楼似乎有人影簇动,不觉微微皱眉。
接任温州刺史,从七品县令跃居二品大员,在别人看来,似乎是无上的殊荣,但他心里明白,这个温州刺史,高则高矣,贵则贵矣,但牵扯着诸多利害关系,从朝堂到地方,更卷入皇子储位之争的是非漩涡,山高水深,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只是不知道,暮烟楼的窥探者,究竟是哪一方的势力?
玉轻尘正思量着,转眼看见云安然也正皱眉望着那栋高楼,随即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望来。两下目光相触,都是一怔,随即点头微笑,恢复常态,恍若无恙。但他至少知道,对方不是云安然的人,因为,方才那一瞥中,云安然也流露了些许的疑惑,显然是也不知对方身份。
玉轻尘想了想,转头低声对左大安吩咐了几句,左大安立即领命离去。
“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要大安去办。”玉轻尘转过头来,凝视着那张令他永生铭刻的容颜,笑意中不自觉地增添了许多的温暖和柔情,“晚晴,我们在玉堂春那里得不到有用的线索,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慕晚晴耸耸肩:“照程序来喽!公子去查看下此案的卷宗供词,我去殓尸房验尸。”说着,故意转头问道,“哎,云安然,要不要月上柳梢头,人约殓尸房啊?”
云安然吓了一跳,慌忙摆手:“别,这份浪漫我玩不来,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木晚晴捧腹大笑,转头却看见玉轻尘遥遥望着云安然离去的背影,眼眸深沉,似乎若有所思,随即逝去,不觉心中一怔,顿了顿,却没开口询问,跟玉轻尘告了声别,转身朝着殓尸房的方向走去。
慕晚晴在殓尸房耽误了许久,随便吃了些东西,回到后院内厅,已经是夜色深沉。
府衙檐下悬着大红灯笼,在如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光芒,映照着门前那几株暮寒凝翠的松柏,苍劲挺直,散发着一种幽静肃穆的气息。厅内明烛高悬,玉轻尘一身白衣,独坐在烛火下,以手撑头,静静地翻看着桌上厚厚的卷宗,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索着肃穆难题。
“公子,吃完饭了吗?”
玉轻尘惊觉,抬起头,见是慕晚晴,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你回来了?”
“嗯。”慕晚晴说着,走到跟前,侧头看着桌上的卷宗,微微一怔。她原本以为他看的是岑怀德遇害一案的卷宗,正在为案子烦恼,谁知他跟前摊开了许多卷宗,却是温州官员调动、腹水卷目,以及驻军粮饷等等不一。“公子,难得看见你这么勤快,刚上任就连夜熟悉温州州务。我记得,在傅阳县的时候,公子可是都把这些东西交给左大哥去头疼的,后来才稍微看一点。”
“此一时,彼一时。”玉轻尘笑着,合上卷宗,“验完尸体了,怎么样?”
“别提了,乱七八糟的!”说起这个慕晚晴就来气,顺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气饮尽,“尸体保管不当,已经开始腐烂了,验尸报告也写得一塌糊涂,怎么简单,怎么迷糊怎么写。看着那些,我真想写一本验尸检要,写明验尸诸般技巧,以及保存尸体的方法,还有验尸格目,一起刊行天下。”
玉轻尘凝视着她:“这样一来,那些可就不是你的独门绝技了。”
“当初我学法,学验尸,又不是为了学什么独门绝技?”
“哦?”玉轻尘似乎来了兴趣,以手托额,“那你为什么会学验尸呢?这种技艺,女孩家一般应该不会学吧?”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最初是因为看了一部……一部戏,讲的是一个叫宋慈的仵作验尸破案的故事,当时只觉得戏上宋慈靠着精湛的验尸技巧,为无辜洗刷冤情,还死者公道,那种感觉,实在是很大快人心。不过,是现实中的一件事,让我坚定了这个决心。”说道这里,慕晚晴神色忽然有些黯然,顿了顿,才低声道,“我曾经有一个好朋友,她是我的同……同窗。有一天,她突然退学了,我追到她家里去问,才知道她的父亲过世了,母亲病重,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她身为长女,只好退学,照顾母亲和妹妹。
后来,我隐约地听说,她的父亲是因为杀人而被判处死刑的。她的父亲跟同村一个村民一直有矛盾,有一天,那个村民忽然失踪,公……官府怀疑是他的父亲杀了那个人,但是因为找不到尸体,也只能作罢。结果,一年后,同村的人开掘荒地,结果挖出来一具尸骸,经过检验,认定是那个村民的尸骸,并认为我同窗的父亲有杀人嫌疑,将他拘押起来。后来,他招认了杀人罪行,被判死刑,就这样死去了。
她的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死后,整个家也就塌了,她的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她只好退学回家,照顾病重的母亲和两个妹妹。一家人在村子里几乎抬不起头来,到哪里都被人说是杀人犯的孩子,处处被戳脊梁骨,村里但凡失窃之类,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们家的人,甚至,她父亲的尸体不允许被葬在同宗的坟地里,只好葬在村旁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
玉轻尘微微蹙眉,隐约猜到了什么:“那个检验有失误,是吗?”
“她整个人也因此变了,原本活泼乐观,处处讨人喜欢,却很快就变得沉默寡言,敏感而又冷淡,我们原本是很要好的朋友,可是,她缺对我冷言冷语,要我以后不要再去找她。”对于玉轻尘的猜想,慕晚晴置若罔闻,径自道,“我明白她的心情,也隐约能够理解她的处境和转变,所以,我还是抽空去找她,帮她干活,帮她补习功课,虽然她说她已经不再需要学这些了。我坚持着,终于等到她心中的冰雪融化,慢慢有了往日的笑颜,结果,那一年的清明,她上山为她父亲扫坟,失足从半山腰跌落,十七岁的生命之花就此凋零。”
玉轻尘沉默着,聪明如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的同窗死后,她的大妹休学,继续照看整个家,然后,在她父亲死后的第五年,那个原本被认定死亡的那个村民居然又活生生地回来了!”慕晚晴说着,忽然觉得有些脱力,后退两步,靠在身后的圆柱上,好一会儿才慢慢道,“那个村民根本就没有死,只是偷了村里人的钱,逃到外地去了,而我的同窗的父亲,却为一个还活着的‘死人’送了性命,因此毁灭了整个家!”
她拼命地压抑着情绪,却还是难掩伤痛愤恨。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幕——在村口看见那个活生生的‘死人’后,她的大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凄厉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