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太监忙躬身回道:“若曦姑娘刚出去冲泡了,估摸着马上就来。”
十阿哥正在拍桌子的手一滞,在半空停了一下,又缓缓放到了桌上。我气叹道,这个二百五,找人撒气,却次次落到了我头上。
十四阿哥问:“十哥这是打哪受气而来呀?干吗一直用袖子遮着半边脸?难不成与人打架挂了彩?”
十阿哥脸色难看,发了半天呆,猛地一拍桌子,立起身叫道:“就是拼着被皇阿玛责打,我也非休了这个泼妇不可!”
满堂阿哥闻之,都是一愣,十四阿哥却开始笑起来,一面道:“快把袖子拿下来,让我们瞅瞅,到底打得如何?一会也好帮你敲敲边鼓。”
九阿哥和十三阿哥闻言,都是想笑却又敛住。四阿哥脸色一直淡淡,恍若未闻地垂目盯着地面。八阿哥微皱着眉头呵斥道:“哪有把夫妻间私事闹到宫里来的?赶紧回去。”
十阿哥气鼓鼓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动。十四阿哥笑上前,想拉开他的袖子一探究竟。十阿哥怒推开他,十四阿哥住了手,笑眯眯地问:“究竟所谓何事?说来听听,正好我们帮你评评理。”
八阿哥看十阿哥不为所动,无奈地长叹口气,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要闹到这里来?”
小太监捧着茶盘,轻声道:“姐姐,茶备好了。”
我忙接过茶盘挑帘而进,十阿哥指着侍立在旁的太监喝道:“滚出去,一个不许留。”自打他进来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太监如奉纶旨低头匆匆退出,守在帘子外的太监也都迅速散去。
十阿哥看人都走了,才气冲冲地道:“今年元宵节,她见我书房挂着的灯笼好玩,就要了去。今日不知从哪里听了些闲言碎语,回来就把灯笼摔到我脸上,几脚跺烂,不依不饶、又吵又闹地非要我说个清楚‘为什么把别人去年不要的东西给她?’我哪有闲工夫陪她唧咕这些?她越发闹得厉害。我气骂她脾气连若曦的一丝半点都赶不上,她就突然发起泼,居然给了我,给了我……”说着,快速拿开衣袖给八阿哥看了一眼,又迅速掩上。
我听到这里,只是尴尬,一时进退不得。十四阿哥笑睨了我一眼,一副“你看,你看,就知道是你惹得祸”的样子。
八阿哥柔声劝道:“那也没有为了这个就休妻的道理,先回去,回头我让她姐姐去好好数落她一顿,为你解气。”
十阿哥坐回椅子上说:“八哥,你不用劝我了,我是铁了心的。”
十四阿哥看连八阿哥都劝不住十阿哥,知道十阿哥可不是闹着玩的,忙收了嬉皮笑脸之色,正色道:“十哥,你这样闹可不好,无故带累了若曦,还是先回去吧。”
十阿哥怒道:“我自己会跟皇阿玛说清楚的,我休她,因为她是个泼辣货,和若曦有什么相干的?”
十四阿哥侧头看向我,示意无能为力,让我自己拿个主意。我犹豫了一下,如今正是多事之时,太子求婚余波未定。以十阿哥的混脾气,对着康熙不知道还要说出什么话来,万一哪句话引得康熙生气,迁怒于我,只怕后果可怕。而且康熙随时会来,没有时间容后再说。权衡利弊后,觉得再不妥当也只得如此。所幸在场之人,除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是八爷党的人,即使我有什么出格的话,就是不顾念我,也得顾念十阿哥。
我上前向十阿哥行礼道:“奴婢斗胆,有几句话想说。”
十阿哥道:“谁都不用劝我,我心思已定!”说完竟闭上了眼睛。
我轻叹口气,自顾说道:“没打算劝你,只是想问一个问题而已。”他没有反应,我问道:“十阿哥,你被福晋打了,可有还手?”
他闭着眼睛摇摇头,冷哼道:“没有!”
我问:“为什么呢?”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有些闷闷不解,过了半晌怒道:“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我道:“你脾气一上来,还会记得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只怕就是个孩子,也先打他一顿解了气再说。”他愣愣地看着我。
我缓缓道:“奴婢小时候特别喜欢吃冰糖葫芦,因为它酸酸甜甜脆脆,偶尔一吃,感觉很新鲜。后来因为阿玛嫌它不干净,不肯给我买,我却越发不能忘记冰糖葫芦的味道,总觉得那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虽然我也很爱平日常吃的芙蓉糕,可还是觉得冰糖葫芦更好吃。后来,有一天,我终于又吃到了冰糖葫芦,十阿哥,你猜猜我是什么感觉?”
十阿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见我紧盯着他,他说:“肯定很高兴!”我笑了笑道:“错了是失望,极其失望奴婢一瞬间的感觉是这个东西,虽然不难吃,可也绝没有芙蓉糕好吃,奴婢怎么会一直认为它比芙蓉糕好吃呢?然后就试着三个月都没有吃芙蓉糕,发觉自己想得要命,这才知道自己最爱吃的原来是芙蓉糕。奴婢竟然不知道随着年龄渐长,自己的口味早已经变了,只是固执地守着过去的记忆不肯放手,却不知道一直被自己的记忆骗了。”
说完我静静看着十阿哥,他却是一脸茫然,我说的话很难懂吗?我看向十四阿哥,十四阿哥赞许地看了我一眼,紧接着看着十阿哥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不是我的问题,事已至此,挑明了说吧我吸口气,继续道:“十阿哥,其实奴婢就是那个冰糖葫芦,而十福晋就是芙蓉糕。芙蓉糕一直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日子久了,你不觉得稀奇。而冰糖葫芦因为一直得不到,留在记忆里,味道变得越发好。但如果真有一日你没有了芙蓉糕,你才会知道,其实你最喜欢的是芙蓉糕。”
十阿哥脸色一时惊一时痛一时疑,默默沉思着。我道:“奴婢再问一遍,十阿哥为什么没有还手呢?”
十阿哥脸色变化多端,犹疑不定。我道:“也许是即使气极了,心底深处仍然不舍得呢!”
他猛地把桌上的茶盅扫翻在地,吼道:“不是不是我不和你说我总是说不过你反正不是!”说着,掩着脸向外冲去。
我紧追了几步,十四阿哥在身后叫道:“让他自己静心想一想,这么多年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通的,何况他还是个认死理的人。”
我停了脚步,很是尴尬,转身向几位阿哥草草行了个礼,谁的神色都不敢看,就赶忙退了出来。出来后叫了王喜让他带人进去服侍,又吩咐了他赶紧把地上的碎茶盅清理了。
我坐在几案旁呆呆地想着十阿哥和十福晋。玉檀轻声叫道:“姐姐,该给万岁爷奉茶了。”我啊了一声,忙立起,玉檀把茶盘递给我。我向她点点头,定了定心神后托着茶盘,小快步而出。
进去时,康熙正和几位阿哥商议“江南督抚互讦案”。我心中轻叹道,又是贪污。如今真是月月有小贪,几月一大贪。
因为江苏乡试时,副主考赵晋内外勾结串通,大肆舞弊,以至发榜时苏州士子大哗。康熙命巡抚张伯行、两江总督噶礼同户部尚书张鹏翮、安徽巡抚梁世勋会审此案。审理期间却牵涉出噶礼受贿银五十万两,案子越发错综复杂,审理一个多月竟然没有任何结果。张伯行愤而上奏弹劾噶礼,噶礼闻讯也立即上书攻击张伯行。一时众说纷纭,各有道理。
康熙无奈之下又派了穆和伦、张廷枢去查询,可他们却因为顾忌噶礼权势而至今未有决断。噶礼出身显贵,是太祖努尔哈赤之女的阿附、栋鄂氏满洲正红旗温顺公何和哩的四世孙,本身又位居高位,两江总督是封疆大吏中最煊赫的要职,乃正一品大员。最重要的是噶礼一直圣眷隆厚,康熙很看重他。
康熙问四阿哥如何看,四阿哥恭敬地回道:“皇阿玛南巡时曾赞誉张伯行为‘江南第一清官’,民间对他也一直口碑甚好。噶礼在皇阿玛亲征噶尔丹时立下大功,其时大军困于大草原时,唯独噶礼冒险督运中路兵粮首达,向来对皇阿玛忠心耿耿。如今两人互相攻击,确实令人惋惜,儿臣的意思是还需详查,勿要冤枉任何一个。”
我一面低头奉茶,一面抿嘴而笑,好个抹稀泥,说了和没说一样。不过接着却替他无奈,他的本意肯定是严惩贪污之人,但上次在户部亏蚀购办草豆银两案件时,已经因自己的政见与康熙不合而遭到斥责,此次又牵涉到康熙的宠臣噶礼,在不能确定康熙的心意前,如果不想失去康熙的欢心,他也只能蹈光隐晦,隐藏政见。
康熙又问八阿哥的意思,八阿哥回道:“儿臣的想法和四哥一样,还是要仔细查询,勿枉勿纵。”
我心下一笑,这也是个滴水不漏的,有观点等于没观点。待奉完茶后,低头静静退了出来。
玉檀看我捂着侧肋皱眉头,半蹲在我身边问:“疼吗?”
我点点头道:“隐隐地,还好。”
玉檀道:“晚上我帮姐姐用烧酒、面粉和鸡蛋清敷一下伤处,过几天就会好的。”我朝她感激一笑,点点头。
心中忽动,想着连一直未去前头的玉檀都知道十阿哥大闹,康熙不可能一无所觉的。
过了大半晌,王喜匆匆进来说:“万岁爷叫姐姐。”我起身随他而去。几位阿哥正向外行去,我和王喜忙俯身蹲在一旁,待他们走后,我才进去。
康熙问:“刚才怎么回事?胤礻我闹什么?又是踹人,又是摔杯子的。”
我跪在地上,想着终究是瞒不过的,只能实话实说,低头道:“十阿哥和十福晋吵架,一时生气就跑来找皇上评理,后来被劝了几句,就又回去了。”
康熙说:“这些朕都知道了,为何吵,怎么把他劝回去的?”语气虽温和,却隐隐透着无限威严压迫。
我心中一颤,磕了个头道:“十阿哥和十福晋吵架的原因,归根究底是因为多年前的一些流言蜚语,十福晋一直误会至今,所以此事也算因奴婢而起。是奴婢斗胆劝的。”当年十三妹喜欢十阿哥的事情,全紫禁城都传得沸沸扬扬,康熙没有道理不知道。
我把由灯笼引发的吵架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把对十阿哥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
回完话后,头贴在地上,心中只是难受,一件件,一桩桩,不知道康熙最终会怎么发配我。忽地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我整日提心吊胆,瞻前顾后,费尽心机,却还是时有纰漏,生生死死都操控在别人手中,不管是康熙还是阿哥,任何人的一句话都有可能瞬间把我打入地狱。无限心灰,无限疲惫,忽觉得如果他就此把我给了十阿哥,我也认了,不想再争,不想再抗拒。
康熙一直没有说话,空气中死一般的凝寂,我木然地等着康熙的发落,半晌后,康熙说:“起来吧。”我磕头后立起。康熙凝视着我,温和地问:“道理你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将来有一日自己可能做到?忘掉得不到的,珍惜已经得到的?”
我猛地抬头看向康熙,正对上他洞察秋毫的目光,又忙俯下头。静默了会,回道:“奴婢不知道。”
康熙轻叹口气,柔声说:“下去吧。”
我茫茫然地出来,脑中回荡着康熙的话“将来有一日自己可能做到?忘掉得不到的,珍惜已经得到的?”这是什么意思?他认为什么是我得不到的,什么又是我能得到的呢?
心中憋闷,信步走到屋廊外,看看四周的高墙,天地被他们圈得如此逼仄压抑。再半仰头看向碧蓝的天空,是如此明朗开阔,无边无际。它们离我彷佛很近,似乎手伸长一点,就可以触碰。被蛊惑般地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不能把握的风从指间滑过。
“若曦。”
我木然地看着脸色冷若冰霜的八阿哥,呆了半晌,才明白这是在叫我。朝他莞尔一笑说:“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八阿哥脸色一怔。
十四阿哥惊异地问:“若曦,你怎么了?”
我还未及回答,他和八阿哥就向着我身后俯身请安,八阿哥一面笑道:“四哥还未出宫?”
我侧身回头定定看着正缓步而来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一面笑向八阿哥请安,一面道:“我和四哥想着该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就又转回来了,八哥怎么也没有出宫?”
八阿哥笑说:“忽然想起若兰有些事情让我问问若曦,就耽搁了。”说完,看着我柔声道:“若曦,越来越没规矩了,安都不请的吗?”
我心中烦躁,向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请安,一面道:“奴婢出来的时间久了,还得回去当值。”静静蹲了一会,却无人说话,我抬眼哀求地看了眼四阿哥,他神色不变,随意地挥挥手说:“退下吧。”我忙快步走开。
昨日一夜都未睡好,脑中一直翻来覆去琢磨康熙的话,明知道自己想不明白,却无法克制地想了又想。今日又是当早班,强撑着当完班,回来后,觉得头重,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反倒头更是晕,只得又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