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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杉君端详了这只兔子许久,还是决定把他给那群护卫加餐,毕竟那些人因为这个小家伙受了不少惊吓,犒劳犒劳他们也是应该的。
这样想着,他伸手掀起了一直垂挂着的车帘,那张因为营养不良而苍白到不可思议的脸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不仅仅是银时,大部分护卫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需要他们一路护送的小少爷。
“你过来。”他对离自己最近的护卫点了点下巴,示意对方来到自己身旁,那是一个拥有这个时代极少见到的高大身形的男子,对方举起手正好可以够到车窗。
高杉君将那只灰兔子递给对方,“抱紧了,”他这样嘱咐道,“不要让它再进来打扰我。”他在说这句话时瞥了银时一眼,看似无意却让坂田银时又是一惊,那绝不仅仅是普通的瞟一眼,其中还包含着些微的警告意味。
才被松阳从战场上捡下来的银时,拥有远超一般人的野兽的直觉,察言观色的能力也相当出众,但说到底他也还只是一个不能完美隐藏自己情绪的小孩子,所以他的异样很快就被松阳察觉到了。
“怎么了,银时?”完成了烧火工作的松阳坐到了银时旁边,一副知心哥哥的模样,虽然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啊啊,没什么,阿银我只是在思考人生罢了。”银时看似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想把松阳赶走似的。
“是吗?”松阳眼睛弯弯的,然后猝不及防地出手,将银时整个人都敲趴了下去,“想在我面前撒谎,小鬼你还差远了!”
“噗!”对于松阳和银时的互动高杉君看得十分真切,他一下子没准备好,竟然直接笑出了声来,虽然很快就止住了,但张像扑克一样平板的脸上竟难得带出了笑纹。
阿羽趁高杉君不注意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心中十分惊讶:这还是从见到小少爷开始,第一次看他笑。
虽然阿羽总是披着张温柔的面皮,但实际上她对高杉君的观察却从未停止过,这也是三船夫人私下里的要求:去看一看她那个孩子有没有对得起他身上一半的血脉。
阿羽觉得虽然小少爷是在那样一个不堪的背景下长大的,却是无愧于来自三船夫人的血统,坚韧、自尊、克制、聪慧,即使因为放养长大在礼仪上略有欠缺,却在这几天内以极快的速度改正,不仅如此他还像海绵一样孜孜不倦地吸收着知识,通身的气派也日渐醇厚。
不愧是三船夫人的儿子!阿羽的脑中总是划过这样的句子。
但是,有得就有失,太过早熟的孩子身上总是缺了那一份属于孩子的活力,不苟言笑的样子虽然没有么错处,但也让侍女心下有些遗憾:如果能看见小少爷笑得样子那该多好啊!
虽然高杉春树的品性与能力都属下乘,但他却有着十分俊美的皮相,而三船夫人更是有名的大美人,若是在战国年代称一声“战国第一美女”也不为过,继承了两人血统的高杉君,本身就长得十分不错,再加上身上高贵的气质以及对于孩子而言有些清瘦的脸,完全可以想象到未来会长成怎样一个风华绝代、风光霁月的贵公子,到时候不知天下有多少少女会将一颗芳心遗失在他身上。
少爷应该要多笑笑才是,阿羽心中暗想,第一次觉得留下那两人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毕竟,高杉君的笑容可是珍贵到不可思议的奇宝啊!
☆、第4章 四
长州藩不同于有将军和天人驻扎的江户,这个藩国内流行着尚武的风气而且其中的百姓又十分排外,再早一些的年代他们所排斥的仅仅是外藩的百姓,但在这种天人肆虐的时代,长州藩百姓的内外之别也仅仅只是地球人与天人罢了,他们对于天人不假辞色的态度使这个藩国到处都充满了争斗甚至是战争。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藩国对于外藩的武士却有着不错的接受度,显然是比起那些明显是侵略者的天人,拥有战斗力的外来武士不仅不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正相反他们可是藩国抵抗天人的中坚力量。
这大概也是松阳来到长州藩的原因吧?高杉君看着手上的《藩国志》却不由得想到了阿羽告诉他的那些话:长州藩是激进派武士的摇篮以及天堂。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高杉君又翻过了一页书,深色慵懒:这里可有个鼓励国民杀死天人甚至不惜
写进法律条令的藩主啊!
这么说起来,三船夫人可是那个铁血藩主的坚定支持者呢。
“少爷,入藩了。”阿羽对高杉君如是说道。
“是吗?”高杉君放下了书本,“帮我更衣吧,阿羽。”他平伸双手示意侍女帮他穿衣,虽然高杉君身上的衣服已经很庄重了,但是他的行动在这个地方却不仅代表着自己,身为三船夫人唯一独子的他,还代表着三船夫人的脸面,所以在这个她常年经营的藩国中他需要更加小心、更加谨慎、更加凛然不可侵犯。
阿羽显然也是懂得高杉君的意思的,她为高杉君选取了最正式的和服,和服袖子上还绣着三船家的家纹——龙胆纹。
还真是完全没有给他那个父亲一丁点面子,高杉君暗暗想到,这种名亡实也亡的婚姻关系在这种年代可是极难见到的,或者说也就这么一例而已,这种年代并没有和离这种说话,虽有休妻但那也是在男方的地位凌驾女方之上才会出现的现象,对于连祖宅都保不住的高杉春树,休妻更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野望,他所能做的就是一面忍受三船夫人给予他的各种侮辱,一边又用三船夫人的钱到处挥霍罢了。
也许再过不久那栋名为“高杉”的祖宅就会真正冠上“三船”的名字吧?毕竟三船家原本的住宅因为地段的原因已经不能住人了,想必三船夫人一定不会介意再添上一栋拥有足够历史感的“祖宅”的。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换上了正式和服的高杉君看上去确实和原本大不一样了,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更加贵气。
完全不像是下层武士之子,他的身上有着平安京遗留的贵公子的风度,以及有着继承自三船夫人的,连藩主之子都无法媲美的沉稳气魄。
被高杉君震惊到的不仅仅是那些驻扎在边境上的武士,连第二次看见他的坂田银时都有些惊讶。
“惊讶吗,银时?”在他愣神的时候,吉田松阳却无端开口了,“好好看看啊,银时,那个孩子身上可继承了这个年代最为纯正的武士之血。”
在三船家盛极一时的年代,他们可被称为“拥有最纯净血统的武士一族”。
“但是,穿着那么沉重的衣服,连将刀举起来都做不到吧?”银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连刀都无法举起的武士那还能算是武士吗?
“举得起来的。”松阳轻轻地反驳了坂田银时的话,“那种将武士血脉铭刻在灵魂上的人即使穿着再沉重的衣服都能够稳稳地举起□□。”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颇有些怀念的表情,“虽然那个孩子还没有成长为穿着沉重衣服都能举刀的优秀大人,但是假以时日一定能变成真正的武士吧?”他将手按到了银时的头上,难得温柔地揉了揉,“如果是银时的话也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士的。”
虽然行事方式、目的乃至信念都不相同,但是只要心中怀有守护之物的话就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士,吉田松阳将这视为一生的信条。
三船夫人在这个藩里拥有无人可及的威望,那些守边的武士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看高杉君的脸,他们只敢以卑谦的态度来处理完那些入藩的交接事务,然后对他们那个连脸都没有看见的高杉君赞不绝口。
“如果是三船少爷的话根本不用来进行这种繁琐的交接,只需要打一声招呼就行了。”
“旁边的两个是三船少爷的朋友吗?不不不,没有关系,既然是三船认定的,那一定是值得信赖的人,并不用在这里停留很久。”
“好的,好的,请您收好路引。”
“一定要一路小心,现在藩内的情况并不太太平。”
原本需要停留多日才能解决的入藩问题在半个时辰内全部搞定,那些一向对外藩人不假辞色的边境武士却对着高杉君连连鞠躬,连腰都不敢稍微直上一点。
但他们看见的是三船少爷,不是高杉少爷,高杉君心中默默念叨,对于这个藩内的人来说,高杉这个姓氏毫无意义,虽然他的名字并没有冠上母姓,但在所有人眼中这已经是个既定的事实了。
他们所看见的,是三船夫人的独子“三船少爷”,而不是从小挣扎着长大的“高杉晋助”。
“有那样的母亲,其实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吧?”吉田松阳看着瘦弱的孩童,自言自语。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以坦荡目光直视高杉君的人,就连银时都因为那莫名的震撼而别过头去,不愿直接面对高杉君。
吉田松阳那澄澈而不带一点异样的眼神自然被高杉君注意到了,他没有说什么,仅仅是深深地看了松阳一眼,然后在阿羽的帮助下登上了高大的马车。
他注意到松阳做的口型,念出来的话是“加油”。
奇怪的男人,奇怪的武士,高杉君这样想着,却扬起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这个奇怪的男人显然得到了高杉君的青眼,在当天晚上,他们在边境吃饭的时候,高杉君第一次加入了那些武士们的话题之中,他问得问题中规中矩:“听说松阳先生是一个周游各藩国的武士,那么在旅途中有什么趣事吗?”他打起了一半的帘子,半张苍白的脸显露在了火光之中。
“趣事?”和噤若寒蝉的护卫们不同,吉田松阳仅仅是将筷子放下,以十分自然的态度回答高杉君的问话,“不仅有,还有很多。”他思考了一下就挑出了一两件事,娓娓道来,”记得那是前两年在江户的时候……”
吉田松阳是个很适合讲故事的男人,不仅仅是银时和高杉君听得入迷了,连那些早年走南闯北的护卫们也听得十分专注。
如果这个男人做个教书匠的话一定会十分成功吧?高杉君精准地点评,毕竟他身上有着让人不由自主就去信服的气质啊,这种气质如果运用在教育上,一定会培养出一大批继承了“吉田松阳精神”的优秀学生吧?
更何况,一个能走遍各个藩国并且总结经验的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小角色,他能传递给学生的也绝不仅仅是那些挂在口头上的虚无的武士道精神。
虽然切腹是武士的必修课,但没有学过切腹的课程难道就不是武士了吗?所谓的武士可不是能被表面上的跳跳框框圈定的一类人。
“为什么会坚持走遍各个藩呢,松阳先生?”等松阳说完趣事后高杉君又发问了,“这种年代在外面行走不会很辛苦吗?”
“确实会很辛苦,”松阳说话时总是很爽利,和时下人所说的江户儿有些相似,但和他那说的上是美丽的面容却完全不搭,“但是如果没有到处旅行的话,我到现在也只是个半吊子而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长成了优秀的大人。”
“喂喂,你也太臭屁了吧?”银时用筷子尖指了指松阳,“哪有人会直接说自己是优秀的大人啊?”
“你这是对待老师的态度吗,臭小鬼?!”松阳的暴栗又再次出现了。
“不,松阳先生的话没有错。”出人意料的,高杉君同意了松阳自夸的话语,“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大人,不,应该说是个优秀的武士才对。”他这么说着却放下了原本一直撩起来的车帘,“与你的交谈很愉快,松阳先生。”他的话语掩在了车帘之后。
没有自己旅行过就是半吊子吗?马车中的高杉君却因为松阳的话陷入了沉思,也许正像松阳所说的一样,他需要用自己的双脚来丈量这片土地,亲身体会这里的世事人情。
不过,那也是长大之后的事情了。
不可否认,吉田松阳无心的一句话却在高杉君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假以时日那颗种子一定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还是一个小鬼啊。”松阳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东西,轻声说道。
“哈?”听见他说什么的银时质疑出声,小鬼?!那个满脸都写着“高高在上”的大少爷?!
开什么玩笑?!!
“当然是小鬼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银时!”松阳抽了下嘴角,银时的表情实在是太丰富了,仿佛可以直接看清楚他脸上写了什么字。
左脸写着“不信”,右脸写着“骗人”。
“有机会的话可以好好和那个孩子接触一下,”他摸了摸银时的脑袋,“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和那孩子成为不错的朋友。”
“别妄想了,松阳。”同车队的护卫笑着打趣松阳,“不管是个怎样不成熟的小鬼那都是三船夫人唯一的独子啊,可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高攀得起的。”
松阳老师笑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