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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一想,更加不解,“这本是戏里的词,在宝姐姐的生日宴会上,《牡丹亭》里的一出。怎么宝姐姐说起来这事竟有些不简单呢,宝姐姐想来是在其他地方看过一样的词,妹妹不知,还请宝姐姐不吝赐教。”
宝钗不曾想到黛玉会反问,面上一凝。至于生日宴会上的戏,她恨不得就记不得了,哪里还会去回想宴会上的一出戏,一时给黛玉噎的半声吭不出来,何况听着黛玉的言外之意,好像说‘你宝钗定是在哪个不入流的地方看见了,反说起我,今儿果真该审审的……’脸上有些不好看了,只是先前是她搬起的石头,现在这样举着,竟是落也不是,继续举着也不是。
黛玉看了宝钗这个样子,收起了怒意,微微一笑,“这原是宝姐姐家里的事,只是女孩家家,往日看些正经的东西也就是了,就算是哪里听了不正经的话,也不该放在心上才对。宝姐姐拉了我到这里,也想着姐姐妹妹的私下提醒一声罢了,黛玉非不知好歹的,这事,只当做不曾听过罢。我正要去找母亲说说话,看时间不早了,宝姐姐,就不必送客了。”
说罢,转身而去,头也不回。
当黛玉那处两姐妹僵持着的时候,墨琮这边也被凤姐拉着说话,说的却是墨琮想也没想到的事。
“昨儿三丫头从太太那里回来,也不知道太太说了什么,去我那处,一进门,哇的一声哭出来,我竟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的。琮兄弟不知,三丫头跟着我学管家也有一段日子了,她的性子合我的意,我待她并不比二丫头差。这些日子不管家,闲下心来,倒和这些姐妹亲近许多,才知道贾府里头的男人一个个的不成样,姑娘们却都是有本事的,我是真心的当做妹妹看了。”
凤姐叹了一声,墨琮却有些惊讶,“三妹妹可是贾家的正经小姐,哪个敢给她脸色看?反了天了!”对于探春,墨琮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是个有主见的姑娘,会为自己打算,只是,未免过于无情了,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别人。
“三丫头……诶,三丫头在府里却是难做的。前些日子没日没夜的给环兄弟做了几件衣裳,自己还不敢送过去,还要拿着我的名头,我知道三妹妹的人,也承了这份名声,只是私下给环兄弟说了一声。偏赵姨娘不知道,只说她给宝玉做了衣裳,闹了起来,很不成样子,都把她气得几天没好好的吃东西。但事儿还不止是这一件,却是三丫头的婚事……”
婚事?墨琮这才想到探春不似迎春,她头上的嫡母王夫人可不是邢夫人,这人,就是没事也要寻事的,又是那种只为着自己打算的,不会……想把三妹妹卖了谋取利益吧?
凤姐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准是猜到了,又笑,“若是其他的,我断不会找你的,可这却与琮兄弟有关系……”
墨琮满脸诧异,这和他又扯上了什么关系?难道……论身份,探春是没有资格做墨琮的嫡妻的,可是让这表妹做……这王夫人,就算不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好歹养在身边几年……着实可恨!
“我知道琮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放心,只是我可不想三丫头就这么活生生给祸害死了。你别看她今天笑呵呵的,昨日急得都说出白绫一条、毒酒一杯的话了。我好说歹说,笃定这事成不了,才止了眼泪。那丫头心是高的,又见着赵姨娘这个样子,宁可死也不会与人做小,还想着找个小门小户的嫡子,堂堂正正穿着大红衣裳出门呢。”
啧……琮兄弟一张仙童似地脸一下阴沉下来还真有种说不出的阴狠的感觉,反正只是做个顺水人情,既帮了三丫头,又能狠狠挫一挫王夫人的锐气,何乐而不为?何况,这事儿准成不了,那王夫人打量着墨琮念着表兄妹之情不好拒绝,可曾想过林家的人?今天看下来,林姑妈也不是一个软柿子,她教出来的墨琮真有那样好拿捏?只不过给了三分客气,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哼。再说贾家这边,老太太虽说有点私心,但绝不会是那种让自己孙女儿给人作妾的祖母,更不提,这其中杂着她最宠爱的外孙儿,连贾政,也丢不起这个人,哪怕对方是自己外甥。再者,你愿意送,也不见得人家三姑娘愿意去。
呵……知道没资格做正妻就想出这歪主意来,佛经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呸!往我屋子里安钉子?往琏二爷身边送美妾?给我的宝贝儿子找乳母?
好姑妈,这些恩情我全记着,今儿你侄女我一并全还了!
第 43 章
这会儿,贾敏刚刚用过了早饭,在老太太的屋子里歇着,娘儿两多年不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鸳鸯等丫鬟见了,会意,全部退到了屋外,让老太太和贾敏说说话。
“敏儿啊,你也是个有福气的……老爷原先想把你许给林姑爷,我还反对的,见你现在那么好,可是我错了,富贵也好,不富贵也好,有这样疼人的姑爷,又有这样的子女,再好不过的。俗话说的好,家有万贯不如日进分文,家里这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我就是有心力挽狂澜,竟也留不住多少。宝玉,我虽疼他,却也知道这个孩子担不起这个重任,又有这样没见识的媳妇,和这样不知变通的儿子……”
贾敏看了,忙安慰道:“太太又想多了,二哥虽然是过于正经了一些,总比那些个不长进的好。宝玉……到底是个孝顺孩子,天赋也是有的,只是一时没有给激出来。再者,珠儿的孩子,我看着倒是不错的。”贾敏出嫁之前一直喊得老太太作‘太太’,叫王夫人二嫂,如今也没变,王夫人虽是恨得牙痒痒的,却只能默不吭声的坐着,贾敏现在是二品诰命,王夫人是五品诰命,真正的说起规矩来,她还得恭恭敬敬的朝这不顺眼的小姑子行礼。
老太太苦笑了一下,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我心里明白,都明白,可这贾家,我说话已经不算了。前儿老姐们见面,还有人说我不该把孙女儿送进宫里活受罪,哪里是我的主意?那样一个亲娘在那坐着,我一个祖母还能越过她去?我愿想着把元春配给那安定一些的人家做主母,谁知名帖竟已经递上去了,也只能做个顺水推舟了。没想到,大丫头最后竟成了贵妃……呵,大家都只看到了金光闪闪的招牌,好好的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姑娘……作孽啊。我就是存着这七分争胜的心,也给这岁月磨了三分,剩下的四分,也不敢再拿着孙儿去赌。家里的男人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只是趁着这把老骨头没散,给几个孙女儿安排一条路,到底是养在身边的,天天看着长大,安顿好了,好歹也是贾家的血脉,总有了几分脸面下去看老爷。你们给二丫头安排的,我看着很好,这府里竟没有一个比你们明白的,所以这会儿怎么也要拉下老脸来,让你再帮着寻两户人家,我是想不到其他信得过的人了。”
贾敏看着老太太是在托付府里两位姑娘的终身,心中诧异,只是看老太太这个心灰意冷的样子,不好拒绝,点点头,道:“太太说的哪里话?都是我的侄女儿,终身大事能不顾着点?放心吧。”
其实老太太把孙女儿的大事托付贾敏并非一天两天的想法,她是疼宝玉疼到心窝里,可这不代表其他的孙子孙女都不入她的眼,贾兰命格不好,贾环行事乖僻,为她所不喜,但吃穿用度也不曾短着,可是下头的人都是势利眼,见主子不受宠做出什么奴大欺主的事也是有的,太过分了她也会出手。孙子倒也还好,可孙女是一天天的长大了,终身大事却没有定下来,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然而一个妇道人家,足不出户的,能怎么办?两个儿子在选婿上又让她不十分信任,只得拜托林姑爷。另一个方面,姑娘们的人家若是林家经了手的,日后姑娘在夫家受了委屈,贾府帮不上什么忙时,林家也能帮衬一二,也是她疼爱孙女的心意。
“玉儿订的王侯人家,规矩又与我们这样的人家不一样。照理玉儿的婚事有你这个娘做主,我本不该多嘴,可姑爷待你极好,恐怕你不晓得一些陪嫁丫鬟上的重要的事,所以我这里就多嘴说了。我见着玉儿身边的丫鬟一个个都是很好的,可女儿家一旦有了人,心就变不一样了,这陪嫁丫鬟里,衷心的又本事的就找个信得过的管事嫁了,千万不能留在玉儿身边,怕就怕那些极了解玉儿的通房丫鬟。这样了解主子的丫鬟起了私心,那真是比一百个外头的还可怕,我那时在你出门时就把几个贴身丫鬟嫁了,就是这个意思。”
原来是这样?贾敏这才明白当初母亲急急的把她的丫鬟都配小子的缘由,心一下就软了,靠近了贾母,道:“太太不用担心,玉儿是个有福气的,那日我们两家定亲的时候,太妃承诺了……”
老太太的眼随着贾敏的话睁得老大,慢慢的,才欣慰的拉住了贾敏的手,“我的儿啊,难为你想的这样周详……我这才算是放心了……”
自然要放心的,就是他水家没有这样的承诺,有那样一个宠溺女儿的爹和恋姐成癖的弟弟加上她老不正经胳膊肘往外扭的闺中姐妹,就是北静王想做点什么对不起玉儿的,也得掂量掂量……贾敏想着,默默的笑。
至晚间,凤姐吃过了饭,坐在炕上和贾琏说话,一边只有平儿在伺候着,凤姐故意把人都叫出去的,虽然都是自己挑选的人,却保不定这里头有其他人的眼线,独有平儿,还能信任,因为知道平儿的聪明不会让她做出愚蠢的决定。
对着贾琏讨好一样的笑,凤姐先是想到了大老爷前儿给他的那个长得美人一样的丫鬟,冷哼了一声,“哟,怎么今儿没瞧见那个标致的妹妹?别是琏二爷唯恐我们这样的黄脸婆子吓着她,另找了个屋子藏起来了罢。”当她不知道?那好太太说了什么子嗣单薄,送到大老爷这处的,明着暗着的想给她找不自在,唯恐她什么时候一想起又要夺了贾府的权,我呸!稀罕。
哎呀,他也知道那丫鬟碰不得,不只是捉弄了两下吗?谁想刚好给凤姐看见了,把她惹得……不过也好,要是凤姐真是任由他外头胡搞,那才危险,这说明自己老婆已经不在乎他了。想到这,贾琏不禁对自己的儿子生出了一层的埋怨,这臭小子他是盼了很久没错,可谁知道他一出来就把自己老婆抢走了,连自己女儿也开始喜欢逗他,真是酸死他了。
“那儿的话,凤姐儿这样的人在房里,我怎么可能还去看别人?那丫鬟看着像是不安分的,我明儿就随便配了奴才,一起打发到乡下庄子里去算了。”
凤姐也就随口的酸话,没想到贾琏竟真舍得把那样水灵的丫鬟送人了,眼角偷偷瞥了,见贾琏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一甜,面上也带出了几分温柔,“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哪敢管你一个爷们的事,你的丫鬟,爱送谁送谁,我是管不到的。不过……那丫鬟可是太太选的?初二是我的生日,留着她,倒是大有用处嘞。”说着,凑近了贾琏的耳朵,说了自己的计划。
贾琏先是一愣,后边明白了过来,大赞凤姐好主意,又有些犹豫,“这能成么?老太太真会放我们回大房?”
“必定能成,我瞧着琮兄弟也要出手了,他手里可捏着不少太太和薛家的事,我们再一掺和,大房二房虽分不了,到底不能像以前一样的,我们回了大房,自己当家作主,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看了贾琏喜形于色的样子,想到自己的主意,语气里又带了些酸气,嗔道:“就怕到时候琏二爷舍不得那娇滴滴的丫鬟了……”
“一颗钉子,当我真是没脑子的么?想着和那蛇蝎毒妇肌肤接触我就一阵反胃,全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才同意的,你倒是怨起了我,为夫我可是比窦娥还冤了……凤姐儿这样伤为夫的心,还不好好的安慰安慰?”说着就要拉凤姐儿的手,被躲过了,继续嬉皮笑脸的贴上去,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直说到这悍妻化作绕指柔……平儿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熄灯,河蟹默默爬过……
贾府这边热热闹闹的,北静王这会儿却是暗火心头烧,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端着汤碗的一脸温柔妩媚的丫鬟,心底自嘲般的笑着:一时的心慈,倒是招了个贪心不足的祸害。
昨儿他出门的时候,轿子被一人撞到,才知道有个姑娘卖身葬父,偏偏被一个三大五粗的纨绔买了去,情急挣扎就一头撞到了他的轿子上。本不想理这样的事,他又不是那没脑子的,可这姑娘拉着他的衣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死活要他救他,引得周围的人都在看,也不知是谁认出了他,喊出了北静王的名号,这场面才算是平静下来。
实在没办法,水溶只得花个十多两银子买下了这个丫鬟,想着就这样让她离开,也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