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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避讳了,贾环在外面问了一声便进了屋,紫鹃正在一旁落泪,见他过来,大喜道:“三爷!”
“别慌,不会有事的。”贾环看了看黛玉的面色,将手搓暖和一些,呵了两口气,才坐下替黛玉把脉,良久才道:“不妨事,过会便醒了,我先开个方子。”
好在药材都是现成的,贾环去外间开好了方子,让红儿抓药去熬,遣走了红儿,才对紫鹃道:“姐姐还有一阵才会醒,现不需人侍候,我只问你,看姐姐的脉象,分明是急怒攻心,这几日庄子里不见外人,好端端的为何会气到咳血?”
紫鹃咬了咬唇,转到内室,提了两只鸟笼进来,道:“三爷,您看……”
笼中有两只画眉鸟,一只已经死了,另一只也恹恹的。
“这……”
“这是前几日姑娘托人买回来的两只画眉,姑娘拿了人参养荣丸化的水来喂它们……今儿一早……姑娘一见,便**晕了过去……”
贾环一时无语,过了一阵,才唤道:“黑。”
黑用大头拱开门帘进来,贾环将死去的画眉笼子放在地上,道:“埋了。”
黑叼着画眉笼子,轻快的跑了出去,贾环看着黑的身影被门帘挡住,又沉默良久,才道:“所谓不破不立,姐姐这次,也未必不是好事,我原准备替姐姐慢慢调养,总要大半年才能和常人一般,但姐姐这口血却吐的好也不好,若是能借机散了胸中的郁气,我再另开方子调养,只要月余便可如常人,可是若是散不去……便凶险了。”
紫鹃道:“那要如何能让姑娘散了胸中郁气?”
贾环道:“若姐姐醒来,能大哭一场便好,若只是默默流泪,又或连泪都没有……”
贾环不再多说,起身道:“再过一会姐姐也该醒了,你先去照看姐姐吧,我去看看红儿药熬的怎么样了。”
紫鹃道:“待奴婢先去给三爷拿几件衣服过来,三爷这个样子如何出门?外面那般大雪。红儿也是,怎么让您这个样子就过来了。”
贾环道:“你穿的还不是一样单薄,没关系,两边院子近的很,我回去穿了衣服再去找红儿便好,你去照看姐姐吧。”
并不等紫鹃多说,径直出了院子。
紫鹃低头转回内室,却见黛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静静的看着她,只是一双眼茫然没有焦距,顿时喜道:“姑娘,您醒了?”
黛玉并不答话。
紫鹃道:“方才三爷的话,姑娘都听到了吧?姑娘,您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便好了。”
黛玉勉力露出一个笑容道:“我也想哭,只是心中堵的慌,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哭不出来,紫鹃看见她的笑容,却只觉得心如刀绞,再忍不住,哇的一声捂住了嘴,趴在黛玉床前,失声痛哭。
“别哭,紫鹃,”黛玉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别哭。”
黛玉看着紫鹃哭的越发厉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眼泪将被褥浸湿了好大一片,明明知道自己这个丫头是为她的遭遇而哭,可是偏偏她自己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觉得心里堵的有些难受,伸手轻轻拍抚着紫鹃的背,一双眼却空空荡荡,不见丝毫情绪,只喃喃低叹道:“别哭,紫鹃,别哭……”
红儿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般景象,只觉得鼻子一酸,捂着嘴悄悄退了出去,对贾环轻轻摇了摇头。
贾环皱了眉,道:“你先去服侍姐姐把药吃了。”掀帘便走了出去。
☆、第 39 章
见红儿端着药进来;紫鹃勉力止了泪,和红儿服侍黛玉喝下汤药。
两人见黛玉虽顺从的服下汤药;却仍是两眼茫然一片;别说大哭;便是连眼泪也不见一滴,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若要劝人不哭,她们有的是法子;可是劝人哭,却全然不会,只急的落泪也无法可想;正在此时;只听外间“哇”的一声大哭传来。
声音清脆稚嫩;洪亮有力,只可惜这么洪亮的哭声,却不见悲意,分明就是在假哭。
红儿好气又好笑,这个三爷也太荒唐了,竟找了庄子里的小女孩出来装哭,偏还装的一点都不像。
红儿一跺脚,这不是瞎捣乱吗?悄悄出到外间,想要让贾环将那小女孩弄走,谁知道贾环见她出来,张嘴无声的说了一个字。
“哭?”
贾环点头,红儿见他神色慎重不似玩笑,只是让她进去故意哭给黛玉看却着实做不出来,索性趴在桌子上,嘤嘤哭了起来。
紫鹃怕黛玉多想,欲要出来阻止她们,却不又不愿离了黛玉的视线,只坐在黛玉的床边抹泪,听外面的哭声越来越大,顿时悲从心头起,又哭出声来。
贾环在桌边呆坐,他也是无法可想,才出了这歪招,他听人说,无论哭还是笑都是最有感染力的,只希望这话是真的才好。
里面终于传出哭声,可惜却是紫鹃的,其中悲苦难言,又绝非二人能比。
哭声此起彼伏好一阵,贾环都觉得自己实在荒唐,正要站起来制止,那被他找来装哭的小丫头却被紫鹃哭声感染,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哽咽的哭道:“娘!娘!丫丫想你!娘……丫丫也想去天上……爹,娘……你们带丫丫一起去,丫丫乖,娘,丫丫想吃你做的糕糕,爹,丫丫想骑大马……娘啊,娘……哇哇哇……”
看着丫丫坐在地板上哭的惊天动地,贾环心里戈登一下:玩了,这下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却听紫鹃似喜似悲一声惊呼:“姑娘……”
贾环和红儿同时惊喜抬头,红儿用手背略拭了拭泪,快步走了进去,只见黛玉和紫鹃正抱头痛哭,也忍不住再次流下泪来。
三女哭了好一阵,才慢慢停下,黛玉看着眼圈红红的二婢,心中只觉得有些空荡荡,嗓子也干哑的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贾环无奈的声音:“好丫丫,你别哭了,你要什么,三哥都答应你。”
“娘!娘!我要娘!哇……”
“也许……紫鹃亲手做的桂花糕?”
“娘啊!娘!哇哇……”
“四婶家的母猫不是下小猫了吗,二婶不让你养是不是?我去跟她说,给你挑最漂亮的一只怎么样?”
“娘……”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最喜欢黑了,你不是早就想骑着黑出去玩吗?我让它背着你绕着庄子跑一圈。”
丫丫吸吸鼻子,伸出三根手指:“三圈!”
“三圈就三圈!”贾环道:“黑!”
黑趴在他脚边,懒洋洋的扭过头去,竟是连理都不理他一下。
“黑!”贾环转到它面前:“黑,陪丫丫玩一会儿嘛!”
黑再次扭头,贾环这次不自己转了,抱着黑的头扭回来,道:“一只兔子!我亲手烤的兔子!”
黑不为所动。
“两只!”
“……”
贾环豁出去了:“一顿烤肉,管饱!”
黑抬头看了贾环一眼,甩了甩尾巴,懒洋洋的起身,丫丫欢天喜地跟在后面,临出门道:“公子别忘了,还有桂花糕和小猫咪。”
红儿扑哧一笑,对黛玉道:“我去给姑娘取药,公子之前便为姑娘分别开了两个方子,药都在炉子里熬着呢,再过两刻钟也该好了。”
黛玉苦笑一声,道:“我现在这个模样,喝不喝药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就是熬日子罢了,我便是死了,又有谁会多看一眼,他们巴不得我早点儿死了,省的碍了他们的眼。”
红儿正色道:“姑娘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难道姑娘还为了那起子不怀好意的人活着不成?姑娘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三爷也该保重着些儿才好,三爷身子原就不好,前儿才**昏迷,死里逃生了一回,听说姑娘晕了,一身单衣就跑了过来,外面可还下着大雪,地上铺了足有一尺多厚……又是把脉又是开方子熬药,又怕姑娘哭不出来,什么法子都想尽了……还有紫鹃,急的跟什么似的,只恨不得病倒的是自己。”
紫鹃不好意思道:“且只知道说别人,姑娘晕了,你还不是厚衣服也不及穿一件,便冲出去找了三爷来,一直忙到了现在,倒是我无用的很……”
黛玉郝然道:“都是我带累了你们……”
红儿道:“姑娘快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只要姑娘好起来,我们谢天谢地了……我去给姑娘拿药。”
黛玉应了一声,道:“让环儿进来吧。”
贾环进来,见黛玉神色黯然,心中轻叹一声,道:“姐姐可觉得好些了?”
黛玉神色仍恹恹的,挤出一个微笑来,道:“让环儿费心了,我好多了。”
见她这副模样,贾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张了几次嘴,终道:“姐姐勿要多想,当好生养好身子才是。”
黛玉苦笑一声,幽幽道:“养不养的又能怎么样?往日我只觉得自己孤苦无依,寄人篱下,日日煎熬,受人冷眼,被人厌弃,已是最可悲可叹之人……但到如今,才知道自己不只是被唯一的骨肉亲人嫌弃,竟是想生生要了我的命去……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说话间,已是泪流满面。
贾环不悦道:“天下人千千万万,若是人人都要依靠他人才能活,那么大家都不要活了!”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过生硬,黛玉和紫鹃都是一惊,紫鹃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满责备。
贾环既开了口,索性直说下去,道:“我原并不喜欢姐姐,只因听小丫头们说,姐姐爱哭。我在外面,见过不知多少生死离别,却知道,一生之中,哪有那许多可哭的事情?那天天哭日日哭的,不过是蜜罐里泡着的,一点苦也吃不得,听别人一句闲话要哭,和兄妹争几句嘴要哭,便是比人少了一口粥吃也是要哭的……却不知真正苦的人,哪有这么些哭的功夫?”
缓了一口气道:“不说旁人,便是方才在这里装哭的小丫头丫丫,每日笑嘻嘻,最爱装哭逗弄人,过的比人快活百倍,却不知她也是个苦命的,我实在不曾想到今日会引得她想起往事,否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这个法子……”
并不等黛玉动问,低叹一声,缓缓道:“丫丫原是南边人,具体在哪里,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家里原也是有地有房,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爱……大水来的时候,她爹只来得及将她们母女抱进沐浴用的木桶,便被水冲的无影无踪,她娘因她渴的厉害,爬出桶去替她捞水里飘的橘子,便再也没能爬上来,就这样扒着桶沿和她说话,给她弄吃的,足足撑了一天一夜,直到见了岸,才再也坚持不住,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沉了下去……”
“丫丫被人救了上来,就跟着救她的人一路北上,只是她年纪小,走的慢,没多久便被人扔下了,她就跟着人流,运气好的时候会要到一点吃的,运气不好就吃草根树皮,或是饿着肚子,一路上,饿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丫丫一个四岁的小丫头却硬是活了下来,就靠那么一双脚,走了几百里路,到了京城,仍是没有生计,便学人家在头上插了草标,自卖自身,被陈叔看见,便带了回来,认了养女。那丫头每日都笑嘻嘻的,少有不笑的时候,问她,只说,娘在天上看着她呢,她笑,娘就开心了。”
话说完,耳中已是哭声一片,叹了口气道:“你们别哭,丫丫她并不稀罕别人为她哭……”
见没有效果,便在二人的哽咽声中道:“姐姐为何总要想着无依无靠四字?大家都是人,为何要依附别人才能活?丫丫四岁时便能独自一人生存,姐姐已经十五了,难道还不如丫丫不成?姐姐总说自己受人冷眼,姐姐若凭着自己活下去,哪里还用看他人的冷眼?”
黛玉渐渐止了泪,贾环又道:“何况姐姐远远谈不上孤苦无依四字,旁的不说,这次的事,老祖宗和父亲是决计不知道的,他们都是真心疼爱姐姐的,否则那人也不需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来……若姐姐连他们一同恨上,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至于那人,姐姐若为她伤心,也太不值当了。”
顿了顿又道:“姐姐可曾听过这样一则故事,说有一个行商,每年只过年的时候回一次家,若那一年挣了钱,回家时便唉声叹气,若是亏了,偏要做出一副高高兴兴的模样出来。他妻子问他为什么。他说,每次见我挣了钱回来,邻居家总是愁眉苦脸,见我亏了钱回来,他家必是欢天喜地的。如今我挣了钱偏做出亏钱的模样,亏钱时做出挣钱的模样,这样岂不是高兴时他们陪我一同高兴,难过时他们陪我一同难过?”
黛玉扑哧一笑,道:“这商人也忒促狭了些。”
贾环道:“姐姐笑了便好。”
又道:“这世上,总有好人和坏人,总有想让你过的好也有想让你过的不好的人,红儿那句话说的好,姐姐还为了那些个不怀好意的人活着不成?不过将他们当作笑话看便是了,为他们伤心难过,实在太过不值。”
见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