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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日子很快将来到，那天他定无法前往看她一眼。或许看到她，他能知道自己究竟要作何选择。
清月之下的东方懿，踽踽而行，脚步沉缓，恍若老翁那般。他长至腰间的墨发，却像有生命力，划出迷人的弧度。
一刻钟过后，东方懿才缓缓走到风苑附近，站在一颗树龄过过的大槐树下，透过昏黄的灯火看着风苑。
这个时辰，不知小风有没有睡下。
他将她一人扔在这里，将她与人群阻隔开来，她会不会恨他？
有些犹豫，东方懿还是往别苑缓缓而去。
宁让天下人负他
本在习武的小风心一动，突然间无法再静心修习武功。她呆怔地看着窗外，是有人在那里吗？
走到窗前，小风犹豫着要不要推开窗门。
是不是她想太多了，这个时候，不可能有人过来。很长一段时间，风苑都很冷清。那个男人，早决定将她舍弃。
这个时辰，他更不可能来到。
小风轻闭上眼，闪过眼前的，是东方懿的那张脸。一点点冷清，一点点魅惑，偶尔再加一点点温柔，在他眼眸。
想到那个男人，她的心便有些疼痛。
若离开他，自己真的能好起来，这未尝不好。
站在小风居住的内室外，看着窗外淡淡的身影，东方懿一瞬又躲在了窗旁。
他还是怕，怕自己会心软。分明已下了决心，为何还犹豫不定？
正当他毅然决然地转身，要离开风苑之时，纱窗却突然被人支起。
“东方升明月，天涯共此时！难得贵客来到，何需急着离去？”小风的头，探出窗外，看向背对着她的东方懿。
这人除却东方懿，还会有谁？
风苑被东方懿下了禁令，风轻扬却不归东方懿管辖，于是他能来此。若真有人夜半来访，自然就是东方盟盟主东方懿。
“东方懿，你打算一直就这么背着我？”见东方懿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小风问道。
这个男人，怎么看都是一个王者。他现在不敢回头，是不是怕自己心软，不对她下手？
想到这里，小风失笑。
她从窗口纵身一跃，娇小的身子便瞬间挡住东方懿的前路。
“喂，难得来看我一次，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太无情了些？”她仰头看着东方懿，笑得灿烂。
月色沐浴下的这张小脸，貌美出尘，她的眼眸清澈无暇，充满信任地看着他，这令东方懿有些心虚。
他以为，宁让他负天下人，也不让人有机会负他。
可如今，他终要负这个小女人。
“小风，我……”东方懿伸手将小风娇小的身子捞进怀中，与她平视，哑声道。
小风躲进东方懿的怀中，倾听他沉稳的心跳，喃喃道：“东方懿，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如果他记不住她，没关系，她会记得他。如果可以，一辈子都将记得。
小风老了也会很美
东方懿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拥紧小风。
他的记性不怎么好，除了师傅，他几乎记不住自己生命中有什么人来去。那他，会不会记得小风？
若他回答不知道，小风会不会失望？
“不记得也没关系。人的记忆本来就很奇妙，该记的记不住，不该记的，却一直记得。当记忆发生紊乱的时候，这证明，我们都老了。”小风轻喃道，径自倚靠在东方懿的怀中，不舍得离开。
“不知道老了的我们，会怎样。可我知道，小风老了也会很美。”东方懿笑得温柔，回道。
躲在东方懿的怀中，小风偷偷吃笑。想必东方懿很少说甜言蜜语，因为他此刻说话的腔调，很怪，像是在念对白。
要他说这种话，确实挺难为他的。
“我美是一定的。你呢，就难说了。说不定秃顶，缺牙，还驼背。不过吧，我不会当你面说你丑的。”小风笑着钻出东方懿的怀中。
即便东方懿的怀抱很温暖，即便她有不舍，却依然得将他放开。
小风的指尖描东方懿的脸部轮廓，轻叹道：“你真的很好看，若老了，太可惜了。”
红颜若老，岁月苍苍，谁能躲过时间的追逐？
只可叹，她不能一直陪着东方懿。若以后再无机会得见，就看不到他以后的模样为何。
东方懿抓着小风在他脸上游移放肆的小手，不只是该把它放下，还是该更紧地握住。
他就知道会这样。看到小风，他会不知所措，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小风看向东方懿握着她的手，久久不语。
好半晌她才挣扎出东方懿的怀抱，扔握着东方懿的手，将呆怔在原地的他拉到东方懿大门前，笑道：“已经过了子时，早点回去歇着吧。”
见东方懿不动，小风便大力抽出自己的手，将他推至门外，说道：“我睡了，晚安！”
她把大门关上，将东方懿的那张脸阻隔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咣啷”一声刺耳的声响，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就这般抬头仰望天上的明月。
四月十五日就要来了，月亮会否如昨般皎洁无华？
围剿东方盟
四月十四的东方盟，白天不似往日那般热闹，有着诡异的安静。
似乎所有人都成了哑巴，丫鬟，守卫，还有东方盟下的子弟，偶尔见了，匆匆地打了照面，又各自忙自己的事。
再细看众人脸上的神情，只见凝重和不安，没一人脸上有笑容。
时间匆匆流逝，眨眼间，便到了子时，四月十五这个重大的日子来到。
月朗星疏，晚风轻柔，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小风倚靠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满月，大如盘碟，很圆，很美。
以往的她，很少看欣赏月色，这个时候，却有了兴致。
月色笼罩之下的东方盟，依然一片寂静，无声无息。连带包括东方盟之内的整座城市，似乎都成了死城。
这样的城市，包括一个这样的江湖，或许她今晚就能见到那样的血色。
小风凝神静听，她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大早，她便服食了玉香丸，静等着命运的裁决。
这种等待的感觉，不怎样。
她的性子一向急躁，若要死，给她一个痛快。在死亡还没来临之前，等待的感觉不好受……
不知又过了多久，只听一声凄厉的哀嚎自不东方别苑的方向传来。
小风的身子顿时僵住，那是自东方懿嘴里传出的哀嚎吗？
那是高高在上，永远优雅与魅惑的东方懿在痛苦么？
小风的身子如矫燕般飞瞬出了风苑，往东方苑疾速赶去。
小风的动作已够快，可她发现，所有人的速度都不慢。因为东方苑外，亮如白昼，起码有上千人将东方苑团团包围。
在东方苑外，还停留一座赤紫的华丽奢靡软轿。
看不到轿内之人，只听那人道：“路小风，你也来了？今日是东方懿的忌日，本宫劝你，识实务者为俊杰，趁早弃暗投明。若不然，本宫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此人声音沙哑，说话的速度很慢，似说话快一些，便疲累不堪的模样。
“你是谁？！”小风沉下俏脸，毫不畏惧地走到软轿跟前，问道。
她才刚来到，此人居然就知道来人是谁，而且还叫得出她的名字。
有些犹豫，她是否要掀起轿帘看看此人是谁。待一想到自己的命随时可能丢掉，便想也不想地欲捞起轿帘察看。
无情宫宫主
“本宫是无情宫宫主。路小风，你可想好了，见过本宫的人都死了，你可想试试？”那人话音刚落，小风便毫不犹豫地掀起了轿帘。
小风掀起轿帘的瞬间，有人影一晃而过。她甚至没看清轿内之人衣袍的颜色，无情宫宫主便已消失不见。
“路小风，你这条命，本宫暂时没兴趣。待有一日本宫想要之时，再将它取走！！”那个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小风的耳中。
“喂，你这乌龟王八蛋，有脸的给我出来。我才不需要你的怜悯，今日你不取走我的性命，将来有一日我定新手取下你的项上人头！！”小风大声吼道。
她现在用的是激将法，想要激怒这个无情宫宫主，让他沉不住气现身。
即便将来她活着，无情宫宫主也会是一个强劲有力的对手，自然也是东方懿的对手。
“本宫拭目以待！路小风，你千万莫令本宫失望！！”
不料无情宫宫主修养很好，并没有被小风激怒，反而好脾气地回道。
这更令小风气恼，摸不着边际。
在她跟无情宫宫主对话之际，那些包围东方别苑的人皆眉眼不动，似乎没有七情六欲，对无情宫宫主亦不感兴趣。
难道这些人就是传闻中的死士？
那东方懿？
正在此时，东方苑内又传来一声厉吼，非常凄厉的惨叫，仿若来自地狱。
即便如此，所有人还是没有动静，似乎等人在下指令。
“所有弟子听令，再等等，切不可大意！东方懿素来狡猾，指不定现在的他只是让其他人在演戏，想要你们上当！”无情宫宫主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中，说话有气没力，似几年百没吃饭。
“全都有病！！”小风一声娇斥，琢磨着要不要向这些人背后偷袭。
她觉着自己越来越卑鄙，若这样才能帮到东方懿，这又有何不妥？这些人趁人之危，围捕东方懿，又算什么正人君子？
想到这里，小风将内力凝聚于双掌，准备偷袭。
此时东方苑内再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听得小风发怵。
这回的哀嚎声比起之前，似乎略有不同，难道？
合欢花败
小风身影急速掠起，往东方苑而去。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起”，围捕在东方苑外最里圈的杀手同时启动，齐齐往东方苑急掠而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却快不过小风。
进入东方苑内，只见里面灯火通明，东方盟的众多高手挡住墙外的那些杀手，独独对小风放行。
刀剑相接，肉帛而战，厮杀声响起，很快，血色漫延。
第一批杀手大约上百号人在这一战中，并没有讨到任何便宜，死伤惨重，而东方盟的弟子损伤亦不少，此时，只过去一刻钟。
小风仔细寻找吴空的身影，还好，他没出现在东方苑。
想也是，才只有十四五岁，东方懿不可能让他参与保护他的行动才是。
这一愣神的功夫，无情宫宫主派过来的第一批杀手几乎都打下，只剩最后一个，拼尽全力和东方盟的一个弟子厮杀在一起。
双方都在不要命的搏杀，分明知道对方那是死招，还用身体挡击。杀手的致命一剑，刺中东方盟弟子的心脏。与此同时，东方盟弟子不甘人后，手起剑落，砍向对方的肩膀。利剑过处，便将对方的整只手臂齐齐整整地砍下。
那名杀手身受重创，却一声不吭，迅速拔出自己的剑，任血溅了满身，跌跌撞撞地往东方苑室内而去。
小风看得头皮发麻，心道那还是不是人，被人砍了一只手臂，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一般。
东方盟的另一名弟子见状，快速补上，一连刺出十几朵眩目的剑花，在那名杀手身形渐缓之际，终于找到漏洞，跳至那名杀手的身后，一剑将那名杀手自后背穿透胸前。
杀手双目圆瞪，直直地倒在地上，终于失了呼吸。
东方盟迎击第一批杀手的弟子，武功并不比那批杀手高。却因为誓死保护东方懿，才能用这种惨烈的方式给对方迎头痛击。
也只有这种方法，才最有效。
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怨，一定要用这种惨烈的方式解决？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权势相争，江湖血腥？
浓郁的血腥不断刺入小风的每个毛细血吼，她不敢多看一眼满地的残尸骇首，倏地低头，却看到血液淌成一条溪流，有的浸透了她的绣花鞋。更多的，则是流淌至那棵枯萎的合欢树，替它浇灌施肥。
刀光剑影，血腥江湖
此刻小风终于知道，合欢树为何会枯萎，因为它喝了太多人血。它的生命，因此而葬送。她的愿望，是不可能达到了。
东方盟迎战的第一批弟子，此刻只剩下二三十人。一个个身上挂彩，伤痕累累，却不见任何疲态。
在第一批杀手倒地之际，无情宫座下的第二批百人杀手同时跃进东方苑，根本不给东方盟弟子喘息的机会。
本以为此次那些杀手能在最短时间内将剩下的二三十人解决，不料那些伤残病号一个个似服食兴奋剂，刀法剑法越来越凌厉，一人对付五人仍游刃有余，瞬间已挑倒对方的半数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