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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大事不好了,大爷在外头打死人了!”薛家当家主母薛王氏的陪房于福家的跑进来禀报,一脸的惊慌失措,两只手夸张比划着。
薛王氏只觉眼前一黑,差点从榻上摔下来,还是女儿薛宝钗堪堪扶住母亲,一叠声的道,“娘亲暂且安心,先听嬷嬷说呢,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薛宝钗嘴里问着,又喂母亲喝了两口茶,薛王氏才算稳住心骨儿,问道,“大爷呢?那个孽障在哪儿?”
于福家的道,“大爷还在外面喝酒呢。”
薛家在金陵城也是四大家族之一,人面极广,世代经商,家资巨富。薛王氏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如今的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便是薛王氏的亲哥哥,而薛王氏的姐姐嫁的便是荣国府贾家,金陵城内,谁敢不卖他们薛家几分脸面。
薛王氏听这话音便是不严重,瞪了于福家的一眼,斥道,“也值当你这般瞎瞎蛰蛰的模样,到底怎么一回事,打听清楚了没?”
“是,大爷今早出去碰到一个丫头,因先被一家少爷买了去,大爷看对了眼便要强买,那家少爷不依,两相冲突,就把人打死了。那少爷家里也有几亩薄田,家里有老仆小厮侍候,只是父母早亡无依,他这一死,家里老仆告到了衙门去。”于福家的道,“大爷命人把那丫头送回来,还得问太太一声如何安置呢?”
薛王氏一挥手,“先下去吧,一会儿再说。”待于福家的去了,薛王氏低骂道,“真是个孽障。”自己的儿子如何不知道,向来骄横惯了的,可也只有这一个独根孤种,还是后半辈子的依靠,薛王氏想着丈夫早早过逝,儿子又是个不成器的,若不是她娘家有人,怕是皇商的资格都要给人抢了去。如今又弄出人命来,不由一阵灰心,滚下泪来。
“娘亲。”薛宝钗唤了一声,道,“娘亲,要不要先叫哥哥回来?”
薛王氏摇头,“你哥哥这个性子是改不了的。为今之计是先把事儿了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能真让你哥哥去坐牢给人偿命不成?”
“瞧着那户人家也没人的,就剩个老仆,嚷嚷着打官司,不过是讹咱家几两银钱罢了。”薛宝钗道,“要不跟舅舅或是姨妈讨个主意?”
“我的儿,你可说到娘心里去了。”薛王氏摸摸女儿细白的脸庞,想着女儿如此出挑的容貌,说不定是个有造化的,又忧心儿子无人管束,便道,“你父亲这一去,其他几房争得跟乌眼鸡似的,也没了亲戚情分。我这就给你姨妈去信,官司了了后,咱们去京都住些日子。咱们娘们成日在内宅,哪里看得住你哥哥,到京里有你舅舅姨丈,也能管带提携于他呢。”
薛呆子是个极有运气的人,这次的主审贾雨村靠贾王两家势力上的位,根本没为难于他,薛家又花了几千银钱打点,此事一了,薛王氏带着一双儿女收拾了行礼往京都出发。
时逢王子腾升了九省巡制,一家人要去任上,王夫人见哥哥升了边缺,正愁又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略加寂寞。听到姐姐进京,不胜欢喜,忙又引了拜见贾母。
三春及宝玉俱在,薛宝钗一身素色滚雪貂毛的袄,下面是淡蓝百折绫子裙,头戴一支镶珠嵌宝的飞凤白玉钗,凤嘴衔了一串由大到小的珠串,垂在额间,精致贵气。再看薛宝钗一身雪样肌肤,眼如水杏,脸若银盘,身材略丰,柔柔下拜时,别有一番风韵。
贾母心中也有几分喜欢,笑道,“好孩子,起吧。”
薛宝钗眼气极高,但见三春容貌行止皆是不俗,别有一番可亲之态,同姐妹厮见过,王夫人挽着薛宝钗笑道,“这是你宝玉表弟。”
宝玉最是喜欢女孩儿,见来了如此貌美出众的表姐,亦是不胜欢喜,作了个揖道,“宝姐姐好。”
薛宝钗笑着还礼。
贾母笑道,“这会儿来了表姐,你可知道你扬州还有个表妹吗?”
贾宝玉笑,“怎能不知道,去年林表弟来,我们玩儿得最好,不知道今年林表弟还会不会来呢。老祖宗,咱们派人去接表弟来吧。听说姑妈家的妹妹也是极好的,接妹妹来家里一道住着,也有个照应,岂不两全?”
王夫人却是眼神一暗,脸上的笑有些发僵发硬。贾母道,“还是宝玉想得周全,凤丫头,这就派人去给林姑爷请安,顺便把我那苦命的外孙女接来。”
王熙凤笑道,“是是是,不过孙媳听说不少官员奉旨进京参加皇上的继位典礼,林姑父身居要职,没个不来的。到时林姑父来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直接要人就是,我呢,就预备着给林妹妹使唤的东西,一丝一毫都比照着三位妹妹来,如何?”
贾母笑着点头,王熙凤笑道,“如此先请老祖宗同姨妈入席吧,热腾腾的锅子都烧好了,酒也温上了。一会儿冷了凉了,老祖宗又得怨凤丫头怠慢了姨妈与表妹呢。”
众人入席吃酒不提。
薛蟠已拜见过贾政;贾琏又引着拜见了贾赦;贾珍等。贾政便使人上来对王夫人说:〃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轻不知世路;在外住着恐有人生事。咱们东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来间房;白空闲着;打扫了;请姨太太和姐儿哥儿住了甚好。〃
王夫人未及留;贾母也就说:〃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大家亲密些〃等语。薛姨妈正要同居一处;方可拘紧些儿子;若另住在外;又恐他纵性惹祸;遂忙道谢应允。
贾政的话或许是真心的,留薛蟠住在贾府,看紧些,省得他出去惹是非,给自己添麻烦。话说贾政这人一心读书,不通世俗,却极有些清高,连贾宝玉他都看不惯,何况薛蟠这种妄伤人命之徒,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也轮不到自己管教。
贾母留客的话纯粹就是客气了,中国人早就这样,喜欢来些虚的客套,顺口一说,没承想人家当了真,只能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千大的《娘娘腔》,眼泪流了一盆,边看边哭,太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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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如海感叹贾琏说势 。。。
林如海弃舟登岸后,兵分两路,林福带着张云李帆伺候主子去许府歇息,林忠则领着崔行赵初两个带着礼物给贾母请安,并说他们老爷刚下船,旅途疲惫衣衫沾尘,不便来见长辈,明日又要递折子等待陛见,后日就来给老太太请安云云。
贾敏又问了一通外孙子外孙女的话。
林忠道,“我家大爷每日上午随文先生念书,下午跟武师傅习武,如今个子比同龄人要高出半头呢,体格儿极好。内宅全靠大姑娘打理,连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都夸姑娘心性聪颖呢。”
“好好,这就好。”贾母笑,“辛苦大管家了,跟你家老爷说,先紧着差事,我这儿不是外处儿,什么时候来都给他备着酒呢。倒是你们老爷也有了年岁,要他保重身体才好。”
“是。”
王熙凤拿了一等的大赏封赏了林府几人,又陪贾母说笑,几乎把林家姐弟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薛姨妈到了王夫人房里不由问了句,“可是姐姐小姑子家的一双儿女?”
王夫人端着茶,一口没喝,只是抚摸着光滑细致的小盖盅,冷笑道,“可不就是那对姐弟,老太太天天嘴里念叨着。听说那个林姑娘是个病秧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病着。也不知道老太太非要这么个病秧子来做什么,养得好了,是本份,真有个好歹,还不好跟林家交待呢。”
王夫人大概是忍得太久,只要老太太在,她在家便不敢说贾敏一句不好,嘴里颇有几分恶意的嘲弄,“那个林家小子,倒是能说会道,一张嘴最会哄人,小小年纪便不知读书,家里又没个世袭爵位,还不知道以后是个怎么着呢。”
薛姨妈笑道,“姐姐何必跟他们计较,我看若是林姑娘想来,这次林姑父入京岂不是正好将女儿带来,瞧这势头,林姑娘不大想来呢。”
王夫人一笑,道,“正合我意。”对薛姨妈叹道,“元春去了宫里,这么几年也没个音信。我一见宝丫头便喜欢,就想着有这么个丫头能伴在我身边才好呢,贴心又懂事。”
薛姨妈皱眉问,“元丫头还没个信儿出来么?”
“唉,妹妹,宫里规矩最是严,哪里敢私相传递的。我现在想起来就心疼,将女儿送了去,几年没见,也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说到女儿,王夫人慈性大发,忍不住用帕子拭泪。
薛姨妈是见过贾元春的,模样自是不错,再依着贾家的门第,却只能在宫里做个女史,妃嫔都算不上,熬了几年也不见出头儿,不由对这个外甥女怜惜不已。想着王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便道,“我这命,自没法同姐姐比,但凡蟠儿争一点儿气,我也不用发愁了。亏得老天爷怜悯,宝丫头最是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帮我分担家务,像他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哪个不是还在家无忧无虑的玩耍呢,真是懂事的叫人心疼呢。”
“谁说不是呢。”
林如海为官多年,又是科举出身,同年世交倒也不少,即在京都遇到,难免要互相走动喝上两杯一叙交情。
如此每日宴请劳神,林如海便觉身子不适。
林忠乃林如海的奶兄,两人自幼相伴长大,情份不比寻常,忙寻医问药,一刻不离的服侍着。
林如海灌下一碗浓汤苦药,叹道,“也不知谨玉在家做什么呢?”
林忠收拾了药碗,笑道,“大爷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府里还有两位先生照看,定是无忧的。”
“昨日见到徐兄家的公子,已是举人功名,只待来年大展身手,蟾宫折桂了。”林如海似有所感,“若谨玉早生十年,如今也正是我的臂膀。”
林如海口中的徐兄便是如今翰林院掌院学士徐硕,徐硕与林如海亦是同年,只是科举之后,一人外放,一个入翰林。时光飞逝,如今两人都年近半百,林如海主理盐课为一方权臣,徐硕在翰林院熬了二十年,中枢宰辅。
两人知交多年,林如海唯一不如意之事便是一双儿女尚幼,垂眸道,“这个大夫的药喝着不怎么好,把上次徐先生开的方子熬上一副。”
“老爷明日可是还去荣国府给老太太请安?”林忠问。
“嗯,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昨个儿喝酒着了风,喝上一两副药,发发汗便好了。”林如海笑道,“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让小厮们瞧着就行了。”
林忠心内叹息,笑道,“奴才就是现在回去也是挂念着老爷睡不着,奴才看他们煎药去。”
……
贾琏浑身酒气,回到院里,困乏的倚在炕上,一个劲儿的要茶喝。
平儿端了来,王熙凤接了递给贾琏,笑问,“林姑父走了?”
“嗯。”贾琏笑道,“平日里我也算吃过不少酒,见过不少人,自问还有些见识。今天一见着林姑父才知道什么叫风度气势,怪道连皇上都看中林姑父呢。风俗见闻四书五经朝中逸事,林姑父皆是随手拈来,谈吐雅致,举止旷达。对了,老太太有没有提接林妹妹来的事?”
王熙凤摇了摇头,“我没在跟前儿,老太太也没提,兴许林姑父回绝了吧。要我说,还是把林表妹接来的好,姑妈这一去,扬州也没个人教导,她一个女孩子孤伶伶的不知如何可怜呢。”
贾琏嗤的一笑,“妇人之见,林姑父官居高位,林家也是列候出身,怎能算不到这步?我听说这次的礼便比以往薄了几分?”
“这不年不节不上不下的日子,比平日里薄也是正常。照你说林姑父还跟咱家生分了不成?”王熙凤笑,“不管怎么说,林表妹林表弟都是这府里嫡亲的外孙,离得远也有血亲管着呢。老太太若不惦记挂心,能三翻五次的张罗着接表妹么?”
贾琏斜瞟着看了王熙凤一眼,握着王熙凤的手在炕上靠着,笑道,“别人都说你至少一万个心眼子,怎么倒看不透了,薛妹妹在梨香院摆着呢,老太太为什么要接林表妹?”
王熙凤亦是通透之人,帕子掩了唇,道,“不至于吧,宝玉也才十来岁呢。”
“十来岁,咱们大婚时我也不过十五。”贾琏揉了揉眉心,道,“你也省些力气吧,每日里里外外的操持,可曾落了半点好。论理,我不该说这话。至亲不过夫妻,我且问你一句,现在你为这府里卖命,若是宝玉大婚,咱们要不要回父亲那边去?”
王熙凤心里惊疑不定,贾琏叹口气,“给林姑父家的回礼别薄了。”
“这哪里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全得太太过目?”王熙凤看着贾莲,长眉微拧,口中有几分抱怨,“说是我管家,也只略比那些跑腿的婆子强些罢了。”
贾琏道,“你自己想吧,太太是个什么心,老太太是什么心?别弄得两头都臭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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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谨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