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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他们就头疼。”林谨玉摸着脑门儿道。
许玉琳瞟他一眼,笑,“知道你不爱与他们打交道,放心,我嫁过来,以后多是内眷往来,能推的我自会推掉。咱们也不要将这现成的话柄递给人家,过去走一遭,他能如何?说句难听的,你现在有了出息,他们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再者,若想给你送丫头送妾,自有我跟他们理论。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差人送帖子过去。”
“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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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听到林谨玉要带着许玉琳过来请安,心里也是欢喜的。不管怎样,荣国府都是林谨玉的舅家,血缘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何况林谨玉是个有出息能干的,他主动过来,荣国府只有高兴的。
许家家世门第,许玉琳又是嫡女,嫁妆丰厚不让林黛玉,大早上的众贵妇又叨念了一通林府大婚时如何如何的热闹,皇后娘娘也颁了赏赐,如何如何的体面。
听人回禀林大爷林大奶奶到了,贾母忙命门王熙凤等人到仪门接了进来。
许玉琳穿一身大红生金的衣裙,远望去仿若披了层金纱一般,点点浮金闪耀,华丽辉煌;头上戴了只凤衔灵芝的金环束发,那灵芝是用红珊瑚镶嵌而成,惟妙惟悄,金凤的眼睛点了一颗小红宝石,璀璨生辉。只这一件,整个贾府都找不出个边角儿来。
众人厮见过,许玉琳浅笑道,“大爷早惦记着老太太呢,只是如今朝中差事忙,不敢耽搁。我前儿才从娘家回来,以至今日才来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还请不要见怪才是。”
“都是一家子,你们来我老婆子就高兴。”贾母笑道,“谨玉是个懂事有出息的,你大姑子更是个妥当的,你跟谨玉好生过日子,就是孝顺我了。”
“老太太说的是。”许玉琳眼睛在三春身上一溜,笑道,“除了孝敬老太太的东西,这也是我头一遭见到姐妹们,不知道姐妹们喜欢什么,正好上次进宫陪姑母说话,姑母赏了我几只内务府进上的宝石钗花儿,我瞧着还好,给姐妹们带来了,若不嫌弃,就留着赏玩吧。”春雨恭敬的呈了上去。
贾母笑,“不用想着她们,你自个儿留着戴吧。”
“荣国府这样的人家儿,什么没有呢。这个是内造,平日也算少见。我早听姐姐说过外祖母家的几位姐妹都是极难得极出挑儿的,别客气才是。姐妹们各两支,巧姐儿四支,留着玩儿吧。”
“琳儿的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几人均柔声道谢。
许玉琳亦是侯门府第出身,自穿着插戴,到了举止行事,都比三春多了份气派威严,一时间连王熙凤都不敢放誔玩笑,只是客客气气的说着闲话。倒是不一会儿,薛姨妈及薛宝钗相偕过来。
贾母心里不由埋怨薛家母女没眼力,仍是笑着粗略介绍,道,“姨太太宝丫头来了,这是谨玉媳妇。”
天气渐暖,薛宝钗的身子也渐渐康复,只是有些消瘦,她本身是珠圆玉润的体态,如今瘦了倒不比以前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袍子,头上只簪了朵时兴的宫花,一支嵌珠小金簪。
见三春姐妹都起身,对薛姨妈行礼。许玉琳也站了起来,薛宝钗笑着过去拉着许玉琳的手,笑赞道,“真是个俊俏的妹妹。”
许玉琳脸色一寒,抽回手,喝道,“老太太,这丫头也忒没规矩,主子们尚未说话,她倒聒噪起来!”
薛宝钗的脸渐渐涨红,一时说不出话来。王熙凤忙道,“琳妹妹误会了,这是薛大姑娘,薛姨妈的女儿。”
许玉琳极是惊讶,忙道,“对不住了,薛姑娘,我一时没认出来。”
薛宝钗双颊仍有些红,摇头温声道,“无妨,妹妹没见过我,不大认得也是有的。”
“薛姑娘真是大度之人。”许玉琳笑问王熙凤,“二嫂子,不知是哪个薛家?这位薛太太该如何称呼呢?”
王熙凤看许玉琳行事,知道是个不好招惹的,便道,“金陵薛家,姨太太是二太太的姊妹,府上的姻亲。”
许玉琳恍然大悟,笑道,“我想起来了。昔年曾听我母亲说过,金陵城四大家族,以府上为首,薛家亦列其中。莫不是‘紫薇舍人’之后,珍珠如土金如铁的皇商薛家?”
薛氏母女想到祖上荣光,也是与有荣焉,脸色好了许多,许玉琳一笑而过,端庄的坐回椅中,道,“薛太太与外祖母即是姻亲之家,我虽是四品诰命,在外祖母这儿很不必讲这些虚礼呢。你家姑娘一见就招人喜欢,只是太素淡了些,闺阁女孩儿,就是要守拙藏愚,这样也过了呢。薛姑娘我头一遭见,喜欢的紧,”从腕中撸了串玛瑙珠子递到丫环的手里道,“送予薛姑娘拿去赏玩吧。”
薛宝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低头坐在母亲身边,握着珠串的手暴出几根骇人的青筋,许玉琳继续笑着同贾母说话儿,“听说二姐姐过些天也要出阁了,何时添妆老太太也给我个信儿。”
“那可好。”不知贾母心中是何感想,不过脸色未改,仍是一派慈和的笑着,“以前玉儿就同她们姐妹儿玩儿得最好,到你这儿又是如此投缘。”
许玉琳笑着继续奉迎贾母,“可不是,我一见姐妹们就喜欢,听说姐妹们都是跟着老太太长大的,可见老太太最会调理人了。”
外头传进话来:林大爷在外头等着呢,问林大奶奶要不要一块儿回去。
贾母王熙凤等人皆是苦留,许玉琳笑道,“因下午还要随祖母进宫给姑妈请安,实不能多留了。”
听了这话,众人客气的将许玉琳送出门。
许玉琳随林谨玉回了家,换了家常衣裳,洗漱后,许玉琳坐在榻中摇着团扇笑,“这么几口子人,就把你难得不想打交道了?我当什么难缠的人呢?倒是那薛家人,一点眼力都没有,那个薛姑娘,穿戴真是不讲究,就是我的三等丫头也略强过她呢,通身看不出是大家出身的闺秀来。”
林谨玉坐在许玉琳身边借风,笑道,“这天实在够热的,风大些。”
许玉琳笑嗔,“滚一边儿去吧,我是给你打扇的人么?”捏了捏林谨玉的脸说,“你沾了骨头细的光,外头看不出太胖,到底是肉多呢,怪不得怕热。”
“你这是调戏我吧?”林谨玉美滋滋的。
“你不就是来给我调戏的么?”许玉琳笑。
林谨玉抢了许玉琳手里的扇子,自己扇,问,“二太太没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吧?”
“一家子都客气的很。”许玉琳拿了颗樱桃道,“枉你平日称聪明呢。怎么这都不明白了,之前你跟姐姐初初入京时,是什么情形,失怙失恃无依无靠,年纪又小,手里还有几两银子,难免被人觊觎谋算,不欺负你们欺负谁呢?如今你官职不高,也是在内阁当差。凡在内阁中行走的大人,不论官职,外人都会称一声相爷。他们府上老少爷们儿加起来,不是只有你二舅舅在工部当了个从五品的小芝麻官儿吗?从品级论,他见到你还得行礼呢?就是他们工部尚书,与你也得平辈论交。如今巴结你都来不及,哪里会对我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呢?”
“我是被他们烦怕了,躲着远着,有时都能找寻到我头上来。”林谨玉想到自己与姐姐的亲事,感慨道。
“咱们既然成了亲,以后这些内宅的事,我来打点。”许玉琳笑,“这人家往来,尤其是亲戚,闭门绝户的死不来往叫人瞧着也不像呢。反正以前也闹过几场,咱们远着些,也没人说得出不是,可这些大规矩不能走了样。你在官场,尤其要谨慎呢。不过如今荣国府怕是只剩个壳子了。我瞧他家几位姐妹,衣裳首饰都一般,见客都如此,可见平日了。”
林谨玉深深的打量了许玉琳一眼,许玉琳端起凉茶喝了一口笑,“这有什么奇怪的,她们今天都戴着攒珠累丝金凤,那珠子不过是二等东珠,滚圆珠子,只是你也听过人老珠黄一说,但凡珍珠首饰,像这些二等三等珠,有讲究的人家,每年都要换新的。身上衣裙是以前南洋那边儿运过来的料子,东西是好东西。不过现在谁还穿那个,像我身上那件大红生金的料子是今年江宁织造贡的新品,共四样颜色,都是在蚕丝棉里织了孔雀金线,进上的只有三百匹,宫里有些名份的妃嫔才得见的。余下的都是赏给各王府王妃世子妃,皇后每样赏了我三匹,我送了姐姐四匹,还有四匹留给二姐,听说二姐要随姐夫进京念书备考的。”
“什么时候到京,记得下帖子跟我说一声。”
“没准信儿呢。”许玉琳笑着扯回话题,“说远了。像江宁织造杭州织造每个季节都会进上新鲜的衣料花样,虽说如今不是石崇王恺斗富,可这些大家闺秀们举凡出去做客走动,聚在一起说的也不过是点心吃食衣料首饰,新鲜的花色,上等的宝石,衣裙上的绣花,都会拿来比较说道一番。还有各家族衣料等等的采买,外头这些店铺都盯着宫里呢,虽不敢逾制,不过总会仿出许多花色相似的上品来,这些东西一般也是被大户人家买了去,给女孩儿们做衣裳,也是极体面的。”
林谨玉道,“我听说以前有许多好的,是现在都不能及的呢?”
“真是个木头,你念书也当知道推陈出新这个词,”许玉琳笑,“比如人们常说的慧纹,的确是好东西,不过谁能说如今上好的织锦料子比慧纹就差呢。他出名,首先在于慧娘这个人,再者,这个人死了,没人能织出这种缎子了。成了绝品,人们才觉得珍贵。就好像古货街上,一个汉朝的破陶罐子就开价八百两,或许那罐子以前就是人家汉朝人寻常腌大白菜使的呢。时间久了,少了,人们便觉得贵重了。其实难道当今的东西就真比不上以前的吗?我看未必。”
林谨玉忍不住笑出声,“有理有理。唉,外祖母家三个姐妹,迎春姐姐探春妹妹都是庶出,大舅母二舅母的模样你也见了,哪里会真心照看。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儿了。”
“这就是荣国府的短见了。”许玉琳颇有些不以为然,道,“女孩儿不比男孩儿,世人又重姻亲,像咱家父母早逝,自不多论。若是别人家给儿子娶亲,除了门第出身,但凡举止容貌行事气度,都在考察之列。你以为娶妻只看老丈人大舅子么?也就是叔叔心善,他是拿你当自己人,不然坑了你都没处喊冤去。再说荣国府的几个女孩儿,半天没说几句话,可见不够大方,穿戴不够讲究,像一般的有爵人家也要挑上一二的。这样不好好的教导打扮,女孩儿自然吃亏,难道家族就有什么好处不成?或者只有嫡出的姻亲才是姻亲,庶出的不算?”出去这半天也有些累,许玉琳动了动肩膀,握拳捶了几下,林谨玉撂下扇子给她捏着,笑道,“接着说,我以前都没听过呢。”
“我是听那边老太太说当初连婆婆在内,老姊妹一共四个,都故去了。虽令人惋惜,你怎么只看着舅舅家是亲戚呢,你别忘了你还有三个姨母呢,就算不在了,也得有后呢。”许玉琳半阖着眼睛,享受着林谨玉的服侍,道,“这些也是亲戚,你日后为官,比起那些同年同僚们,这个还有些亲戚情分呢。这些不会太难打听,等你打听明白了,瑞王不是在吏部嘛,百官履吏都在那儿呢,请他帮你查上一查,说不得有谁就能用得上?”
林谨玉捏得更加卖力,笑,“这个我倒没想到。”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以前你就是想到也没用。”许玉琳皱眉打了林谨玉的手痛一记,嗔道,“轻点儿。不过这也怪不得人家,想是以前你们也没跟人家走动过呢。外祖父当年很得上皇看中,几个姨妈应当也嫁得不差呢。若真有得用的亲戚,你过去请个安,日后多加往来,人脉慢慢也就有了。”
“你想得周到,可若真有大富大贵的,荣国府怎会冷落了?我在那府里住了几个月,也没见老太太提起姨母们来。”林谨玉道。
“荣国府有荣国府的门风,咱们有咱们的家风,”许玉琳扭头看他一眼,道,“咱家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人少,真正论起来,你只兄弟一人。虽有以前公公给你留下的人脉,多是你的长辈,真正小辈交情不深,这个是急不来的。与你真心交好的,我看一个没有。东安王府南安王府两家都是亲戚,平日里也亲近,往后若有相求之处,他们也定不会坐视,只是这两家的人情可不是好欠的。真正能帮你的,只有姐夫与我哥哥们罢了,这还是看在姐姐与我的面子上。如今你只管去查姨母们的后人,难道外祖父当年能将姨母们嫁给平民百姓吗?定是官宦之后,就算凋落了,若是有争气上进的,咱们帮衬一二,也是火中送炭了。再者,就算指望不上他们,也是行善事结善缘,你用不上,说不得往后儿女们能受益呢。”
“姐姐真是我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