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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华生只看了她不到两秒,接着就往旁边晕了过去。
约翰华生在朦胧间感觉到自己被人横着抱了起来,那昂贵的缎面西装触碰他的脸,他身上披着那件丝绸的睡袍,模糊的意识到抱着他前行的人很有可能是麦考罗夫特福尔摩斯,那手臂强壮到无法想象,然后他整个人被舒展的放置在柔软的羽毛被里头,约翰华生仿佛坠入了青绿色的烟雾里头,他在幻觉里看见了死神的脸,那脸的神情和那死在他手中的妓/女极其相似。
那冤死的女人正在约翰华生生命尽头的大门边守候着他,她阴沉如死尸,胸口有手术时留下来的切口与伤疤,她的褐色长发稀疏,她的衣衫褴褛,没有笑容,她浑身脏兮兮的布满了贫民窟里的泥,死去的双眼令人恐惧。
他原本应该拯救这个女人,把她从病魔的手里解放出来,用他救死扶伤的手,温柔稳妥的牵引着这个可怜的女人,让她从悲惨凄凉的下等人的生活里走到光明的康庄大道上。
他在女人彻底吸收麻药之前信誓旦旦的在手术床边应许过她,会让她好起来,让她健康,强壮,长命百岁,让她以后能够从良并且嫁个好人家,从此儿孙满堂,可这一切都落了空。
是的,洁琳说对了,他是个只会对女人允诺空话的男人。
现在那女人来接他了,站在地狱的台阶前,等待着他走前去。
“华生医生?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雷斯垂德。”
约翰华生疲倦的缩在被子里点点头,他因贫血而低烧的很严重,大脑基本停滞,他觉得天旋地转,身体轻飘飘的,连心跳也虚弱的感觉不出来了,他的听力正在逐渐丧失,躯体麻木,冒着冷汗,窗外的雨变成沉闷的响动,继而连雷斯垂德在他耳边叽里咕噜一大段什么,也许是关怀,也许是问候,不管是什么,他无法再仔细分辨了。
期间分不清楚白天黑夜,约翰华生感觉糟透了,他有点找不到自我,生命的元气在他身上流逝,他只想沉沉的睡上一觉,闭上眼永远都不必再醒来,有人喂水给他,他尝到了生鸡蛋的味道,还有一些带着温度的甜麦粥和大量的牛奶淌入他的喉咙。
约翰华生中途孤零零的醒转好几次,听着雨水敲打火车铁皮的动静,外头时而温婉细雨,时而狂风骤雨,火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启动的,火龙在雨水中英勇的穿梭前行,让他觉得自己在一条褐色的河面上奔流而过,约翰华生躺在床上听着车轮的转轴巨响喀嚓喀嚓从浓黑的光线中传来,他房间里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整个车厢没有露出半点光亮,似乎是清晨,又像是黄昏。
约翰华生抬起虚弱的手,撩开床边的一截窗帘,他发现火车不在隧道,停在了野外,和上次等候夏洛克回来时的光景一模一样,那落日特别美丽,几许萦绕不去的稀薄雾气染上了一层桔红光晕,西方云层化作鲜活炽烈的红色,整个天空仿佛都在燃烧。独自在客房里的约翰华生痴痴的看着这片霞光,这条火龙寂静安然,日头西沉,给混浊的平野大地涂上一层红晕,色调逐渐加深泛黑。
血色重生号仿佛航行在云层之上,太阳落入树林,外面的世界继续变暗,像干透的血迹一样化作褐色,最终变成深黑。
约翰华生从窗帘缝隙里看着最后一缕红色余晖消失不见,夜幕正式吞没了整个宇宙,这天晚上没有星光。
他在床上躺了很长一段时间,倚着枕头想心事。
就在这时,雷斯垂德出现在他身旁。
“醒了,医生?”雷斯垂德点亮一盏油灯,冒着青烟的灯盏照在他高高的身形上,投出长长的黑影,雷斯垂德很高大,虽然不及夏洛克,但始终比约翰华生高大许多。
约翰华生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了,“我昏迷了多久?”
“3天。”雷斯垂德说,“我们的火车开了停,停了又开,我们现在在离伦敦不远的一处乡下车站里稍作歇息,想必你都没有感觉,你还要再吃点食物吗?”
约翰华生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夏洛克……”
“你能坐起来吗?也许你想洗个澡?然后穿上干净的衣服,我会找到我们的列车长,告诉他你醒了。”
约翰华生在要命的头晕里坐直身体,他喝了一大杯的温水,顾不上杯子里沉淀了多少灰尘,侍者端来餐盘放置在床桌上,这床桌看起来是老古董,上面精心雕琢着木刻花卉,摆在他的棉被上,约翰华生尽一切可能从丰盛的晚餐中获取最大的营养,他大口大口的嚼起烤猪,豌豆,洋葱,继而啃掉了半个蓝莓派和一大碗的糖酥。
雷斯垂德诧异的看着他消灭接近三人份的食量,约翰华生转而扫荡他手边的饮料,暖身的葡萄酒,甜滋滋养胃的牛奶,雷斯垂德带着敬佩之情出去寻列车长了。
一小时后,约翰华生吃光了最后一块果肉馅饼,他感觉吃饱了,胃里满满的,手脚也停止了颤抖和发冷,他发现能够凭借自身的力量站起来扶着墙壁走到盥洗室去,噢,振作,约翰华生,你的体力恢复了,不要再病怏怏的了,约翰华生在镜子前脱了睡袍,他对自己的身体有种陌生的感觉。
约翰华生在油灯光线里凑近镜子,看着自己脖子上仍然鲜明的十字形割伤,现在结痂了,但他的常人体质起码得让他耗上十天半个月,这伤痕才会彻底的愈合,平整,直到剩下两道浅淡的疤,约翰华生的五脏六腑攥成了一团,他对那只血族奉献鲜血的时日已经过去了七十几个小时,那张床犹如的迷梦一样在他脑海里停留。
那落在他颈上的吻多么深刻,夏洛克像个贪婪的婴儿,在他丰美的颈动脉上咕嘟一口就是一大滩的血,那血一滴也没有浪费,夏洛克抓着他的手,把他按在床上舔了老半天,就那么舔/弄个干干净净。
约翰华生眉头紧锁,他有些心烦,他要是一个淑女,赤/身/露/体的在某个大男人怀里遭遇了这种事,传出去他的名节早就不保了。
他钻进木桶,在热水里把皮肤泡到发红,出来的时候他仍然要小心翼翼的,他的瘸腿还是老样子长在他身上,仔细的擦干身体上的水渍,这回得到的新衣服是一整套纯黑色的晚礼服,还有个褐红色的蝴蝶领结,约翰华生打开车厢门,在煤油灯底下朝宴会厅走去,他像是被人遗忘了,又像被人抛弃了。
宴会厅里一如既往的站满了人,约翰华生走到房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那位列车长的声音,响亮优美,富有韵律感,约翰华生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夏洛克是在宣布些什么,于是他在众多的吸血鬼和仆人,以及侍者背后低调安静的聆听着,企图参与进去。
夏洛克的声线阴沉,“你们这些人在怕什么?我会保护你们。”声调礼貌,但是很冷淡。
血族里的某位成员,举着白兰地,在那儿站着说:“亲爱的列车长,我们没有对您不敬,可是您和您的哥哥会把那位强大的长老引诱到这火车上来,我们并不是小瞧您,可那长老的能力比传说中的要可怕。”
“是的,非常可怕,”另外一只血族接下去说,“我活了这么一百多年来,虽然从未见过真正的长老,但我听说过传闻,列车长,很不好的传闻,所有血族都不会想要招惹长老,无论您的梦想有多大,您想做的事多么的崇高,可您的确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物,不要逼我们到最后得逃离这列火车,这里是我们的庇护所,是我们的家,我不想为了那些愚蠢的牲口而失去这个美好的保护罩。”
“你们不在乎人类的性命,那就下车,在我车上,尊重生命是第一原则,无论是什么族类的生命你们都得珍惜,除了那些十恶不赦的魔鬼,善良无辜的生命一个都不能残害……你们这是公然的提出要背弃我?”
“不,亲爱的夏洛克,我们太害怕了,您几天前重伤……”
“我现在好了,一如既往,我从不畏惧受伤,更不害怕战争,我不怕流血也坚决不会对杀戮低头,”夏洛克的话音坚定无情,“如果我能证明我比你们所想象的更加强大呢?如果我能向你们证明我无所不能,无所不惧,如果我能出没在阳光之下,你们会相信我吗?”
“不,”艾德勒小姐的声音,显得有些惊惶,“夏洛克,你不能……”
“我能,”他说,“而且我会。怎么样?就这个日出,为了赢得你们的信任,我走到外面去,然后你们在黑不见光的车厢里为我鼓掌,如果到时我能证明,我无所畏惧,你们该拿我怎么办?该怎么弥补对我的怀疑?”
约翰华生讶异的发现所有血族都抬起头来,那些灼热的视线纷纷打落在夏洛克身上,朝他聚集,接着,这些上百个血族们缓缓的放下手里的酒杯,谦卑的低下头去,慢慢将膝盖弯下,双膝着地跪在地毯上,甚至是雷斯垂德,甚至是洁琳和艾德勒小姐,甚至是麦考罗夫特,他们都齐刷刷的对着夏洛克的方向彻底的跪了下去,视他为王,将他围绕在奢华的沙发里。
夏洛克穿着合身的黑西装,翘着腿坐在万人之上的位置里,整个人非常的精神利落,那黑发狂傲不羁,那鼻梁蕴含着傲慢,那灰眸里渗透着光,渗透着力和美,那强壮优美的肩背承载着无上的尊荣。
这些臣服在他脚下的血族,低着头,万分的温和,万分的谦卑:“我们血族的王,我们的主宰,是我们冒犯了您,不必对我们证明,您是最强大的。”
夏洛克久久的注视着跪在他脚下的所有血族,他抬起眼,笔直的盯着唯一站着的大活人,那傻乎乎的约翰华生,两眼发直的杵在门口,明显在状况外。
麦考罗夫特跪在夏洛克的最前面,顺着夏洛克的视线也看见了他,约翰华生心里一惊,什么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麦考罗夫特以一种看不清的姿势和速度站在了他眼前,下一刻,约翰华生被他强行的按下脑袋,狠狠的让他跪在地板上,约翰华生伸出两只胳膊撑住地面以免自己的脸蛋亲密凶狠的砸在那地毯上。
“他妈的别折腾我……”约翰华生被迫跪在地上,他脸朝下的咒骂着,“我只是路过,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场面关我什么破事。”
麦考罗夫特在他旁边跪下来,一直按着他的脊背不许他动弹。
约翰华生再一次用力将拳头砸在地毯上泄愤,“活见鬼!”
过了很久,“非常好。”夏洛克终于继续说话了,“我不能辜负你们的冀望,我既然是你们的主宰,那么,我将会拿出点我的本事给你们看看,让你们知道你们上的是一列什么样的火车,你们跟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首领,明天太阳出来,我会在外面散一下步,给你们一个憧憬,一场表演。”
“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同样跪在旁边的人类侍者和同伴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说道,“从古至今还没有听说过有血族能对抗太阳,我们的列车长简直要颠覆血族的所有特性,如果他走出火车,去到那炽热的阳光下,如果他越过露天的铁梯,在上帝面前,在血族面前,在我们每一个仆人和侍者面前在大白天里散步,那没遮没挡的阳光洒在他那身长风衣上恐怕会着火。”
“嘘,别废话,他说能做到就务必能做到,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什么也不能杀死他。”
“可那是阳光……”
“别再说了……嘘……”
宴会厅里顿时充满了空洞,不祥的气氛,约翰华生一点也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依旧被这气氛感染,心情受了影响,整个室内充斥着一股吓人的寒意,让约翰华生无端端的燃起恐怖的,无意义的绝望,他开始往火葬堆,战争,饥荒和野兽吃掉人类的种种不安画面胡乱幻想。
甚至连麦考罗夫特放弃压迫他脊背时,那得以松脱的瞬间都没有留意到,眼前的血族和活人都开始移动着脚跟站起来,重新把中断的宴会活络回去,那钢琴继续叮咚敲响,那酒杯重新热情的碰撞。
约翰华生茫然的在许多人的脚下跪直身体,“该死……”他诅咒着自己的腿,伸手要去寻找墙壁或者门框什么的支撑点,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掌心,约翰华生侧过脸看他一眼,又愤愤然的甩开他的搀扶,赌气的扶着膝盖自力更生的站起来。
“我还发着烧!”约翰华生冲他发起脾气,“你们的家务事别扯我下水!为什么我非得下跪!现在这种该死的阴雨天我的膝盖正在见鬼的酸痛!”约翰华生在身边攥紧两只小拳头,耳红脖子粗,脊背绷的直直的,瞪着他,发誓要把夏洛克的脑浆像椰子汁一样瞪出来,飞溅在空中,浇熄那些熠熠生辉的烛光,“我他妈贫血站都站不稳!你以为你是谁!你真的是国王吗?你是这列火车上的国王,可你是我的国王吗?你是这些混帐吸血鬼的主宰,可你是我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