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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氏的打算,他都知道。如今宫里的贤贵妃怀着身孕,又“不可受惊”。贤贵妃几番诏齐二夫人进宫,已经昭示齐二夫人对她平安产子的重要性。
这就是齐二夫人的免死金牌。只要她没疯狂到去造反、行刺皇上、太后,为了皇家血脉的安稳,齐二夫人就是不死金身。而齐二夫人想必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变得有些肆无忌惮。
容氏求的是一个稳字。将齐二夫人禁足,而齐二夫人身边的心腹到现在已经几乎都被清除干净了,齐二夫人没能力再生事。这样,等贤贵妃生产后,再根据情形另作打算。
容氏所求的稳,是贤贵妃身孕的稳,整个齐府的稳。
但是这个稳,对荀卿染却是隐忧。
齐攸在齐府中长大,后来又一直在御前行走,他看明白了一件事。人们热衷于权和势,认为自己掌握了权势,但很多时候,是权势掌握了人。
容氏剥夺了齐二夫人的权,但是齐二夫人的势还在。因为贤贵妃,因为贤贵妃肚子里的龙种。
为了富贵,很多人愿意铤而走险。齐府内,难道就没有这样的人。容氏浸淫权力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可以为了容氏退让,可以顾全大局,但并不是没有底线。比如现在,他就不能再让自己的妻儿处在这样的险境中了。
“祖母,我不会住的很远,我会常回来。”齐攸道,突然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祖母若愿意,可以过去跟我们一起住。”
齐攸的语气很热切。
容氏却是一脸的黯然,她知道,她已经劝不转齐攸了。
“傻孩子!”容氏叹道。
齐攸也发觉自己说了傻话,不说容氏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舍不得离开。就算容氏舍得,她也不能抛下儿子去跟孙儿住,那样儿子们哪还有脸面那。
祖孙俩俱是压低了声音说话,不过厅堂内的人还是听到了一部分。
齐二老爷、齐儒、齐仪等人也和容氏一样的一脸黯然,齐二夫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齐俭却是伸长了脖子,目光灼灼。
容氏放开了抓着齐攸的手,将身子靠在靠枕上。既然已经抓不住,那不妨松松手,或许反而能抓的更紧一些。
“柳村巷那有府里一处三进的宅子,虽小了些,暂时也够你们住的。那里家具都是全的,离府里也近。你便带着染丫头先住进去吧。”容氏道。
“祖母,这些小事,您就不用担心了。”齐攸道,“宁远居的人和物,我都会带走,还有我那几匹马。”
齐攸话一出口,厅堂内便响起了窃窃私语。
“攸儿,你不只是想搬出去……”容氏看着齐攸道。
齐攸摆明了是要分家出去,虽然他对家产几乎没有要求。
“四弟,你倒大方,没个有出息的产业,你出去喝西北风不成。要我说,你们兄弟四个,就该将家产均分。趁着今个账目清楚,账房们还在那屋子里没走,就分了吧。”齐俭忙道。
数道目光,夹杂着利剑飞向齐俭。
齐俭抹了抹脸,他豁出去了,今天的机会实在难得。虽然大老爷和大太太答应了给他好处,但若现在趁势与齐修均分家产,他只会得到的更多。
齐二夫人却抬起头,她知道她现在说话,肯定会被训斥。但是她
不说,就没人替她说。
“仪儿和佑儿两个都还没成亲,儒儿和樟哥儿又是那样的身子,珍姐儿眼看着也要预备嫁妆。老太太,不能这么分啊。”齐二夫人拖着哭腔道,“况且老爷和我还在那。”
众人也都听明白了齐二夫人的意思,她并不是想阻止齐攸分出去,她只是想阻止齐攸家里的财产。
“太太。”齐仪红着脸,扯了扯齐二夫人的衣角。
齐攸嘴角漾起一丝冷笑。
“老太太,就按我刚才说的,除了那些,我什么都不要。”齐攸道,“我齐攸就算没有本事,也还养的起自己的妻儿。”
“宁远居的东西,哪一样不是……”齐二夫人再次开口。
“娘。”齐仪已经是满脸通红,“您要是连我这个儿子也不要了,您就继续说。”
齐二夫人被齐仪的样子吓到了。
“乖仪儿,娘,娘不说了,你别急。瞧你,急的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娘不说了,娘什么都不说了。”齐二夫人忙安抚着齐仪。
齐二夫人这个时候还如此不知趣,容氏气的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二奶奶忙上前服侍,容氏好容易止住了咳嗽。
“再去将账册拿来。”容氏吩咐道。
宁远居上房
“……宁远居里的全部人和东西,都是四爷的,还有四爷那些马匹四爷也都要带走,老太太要将二房的家产分一份给四爷,四爷不要,说是大爷和璋哥儿身子不好,要用钱的地方多,五爷和六爷年纪小,还要成亲,也要花钱。最后老太太硬是要给,四爷就只要了老太太陪嫁的一处庄子,说就在京城外二十里。老太太还让四爷随便挑人带走……”
宝珠噼里啪啦地向荀卿染禀报着。
荀卿染只听了开头,对宝珠所说分到什么财产根本就没听进去。
“三爷一直在旁边撺掇着。”宝珠又道,“最后还说要大房里也这样分一分,老太太根本没搭理,大老爷也训斥了三爷。”
荀卿染却是对这样的八卦已经没了兴趣。齐攸没要容氏给的宅子,那么他们就要另外找地方。荀卿染就想要和荀君晖住的近一些,便忙吩咐人给荀君晖送信,让弟弟帮忙找合适的宅子。
“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吧。”
荀卿染又吩咐许嬷嬷等人。
这是要分出去单过,许嬷嬷等人也跟着高兴。
“奶奶放心,都交给奴才吧。”许嬷嬷道。
“是啊,婢子们都是做惯了的,轻车熟路。”桔梗也道。
荀卿染点了点头,“我自然放心,就都交给你们了。四爷现在在哪?”
“老太太留了四爷说话.一会就该回来了。”宝珠道。
祈年堂
齐二夫人躺在矮榻上,一个小丫头跪在脚踏上,正拿着两只美人拳给齐二夫人捶腿,另有两个丫头垂手在旁侍立。
齐二夫人突地坐了起来,那小丫头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手下重了.忙跪在那磕头,央求齐二夫人饶命。旁边那两个丫头也吓的缩起了肩膀。
齐二夫人本是心里有话想说,见三个丫头的样子,顿时扫了兴。
“笨手笨脚的,都滚出去。”齐二夫人斥道。
三个丫头如蒙大赦,忙都退了出去。
“太太,郑家太太来了。”一个小丫头进来禀报道。
“快请。”齐二夫人忙道。
郑姨妈从外面进来,见了齐二夫人的样子就吃了一惊。虽是郑好儿叮嘱了她不可询问,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言难尽。”齐二夫人让郑姨妈挨着自己坐下,“哎,还不是老三和老四,都闹着分家。”
“……他倒是会故作大方。谁不知道,这些年老太太偏疼他,他那院子里的摆设,哪一样都价值连城。还有那些马匹,花了多少银子,只是银子还未必买的到。那匹什么照……,哦,是照夜白,隆庆王爷开价一万两,他都不肯卖的……”齐二夫人叙叙地说着,“再瞧瞧我这房里,儒儿和璋哥儿两个的身子,每年的药材不知要用多少银钱,仪儿和佑儿两个,还要娶亲,还有个七丫头,要备办嫁妆,对了珍姐儿的嫁妆也要预备了,都是要花钱的,若真要均分了家产,他们可怎么过活……”
郑姨妈听到半晌无语,最后脸上现出几分同情来。
“大姐,我不知你家事已经如此艰难。”
她们出身侯府,自幼锦衣玉食,从来没有为金钱烦恼过,甚至根本就没什么金钱观念。那个素来大方的大姐,如今却是这样一副斤斤计较的样子,这让郑姨妈不习惯,还有些心酸。因为她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艰难,她的大姐不会变成这样。
齐二夫人见郑姨妈如此反应,顿时心中五味杂陈,失去了倾诉的欲望。
“我只是不喜他明明占了便宜,却要故作大方。”齐二夫人道。
“那最后四爷都分了些什么?”郑姨妈问。
“他要的那些都给他了,还有老太太一个庄子,另外两千两银子。”齐二夫人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老太太定是暗地里有体己给他,还有这几年,我也没少贴补他们,我那家绸缎庄,可是早就给了他们。”
这不等于根本就没分二房的家产吗?两千两银子,一些家具摆设,一院子的人口,还有马匹,郑姨妈皱了皱眉。
两千两银子,只够买所小宅子。一个庄子,一个铺子,又能有多少出息,够不够那些人的吃用那?还有那些马匹……
“我听朔哥儿说,四爷养那些马,最是烧钱的。”郑姨妈还是忍不住说道,“这哪里够用那,难不成靠变卖家当……”
“哎呦呦。”郑姨妈不由的又替齐攸和荀卿染心酸起来。
“你啊。,”齐二夫人见了郑姨妈的样子,便猜出了她的想法,“你不懂。”
“今个分的只是齐府的家财。老太太的体己,可是一分都没拿出来。”齐二夫人压低了声音,“老太太手里可有座金山那。”
“你们老太太的嫁妆是丰厚的,这么些年积攒下来,恩”倒是一大笔财产。”郑姨妈点头。
“还不止那些。”齐二夫人道,想了想,终于还是凑到郑姨妈耳边,“当初二老爷在外任上,遇到赈灾,他是迂阔的性子,被人摆弄了,亏了十万两。这个是杀头的罪过,他写信给老太太。十万两,府里一时也没有那么多现银,只能变卖些家产。可这样动静大,难保不被人知道了老爷亏空的事。老太太悄没声地就抬出来十个箱子,满满十箱子的金砖啊。这事是背着我的,可还是被我发现了。”
郑姨妈听到睁大了眼睛。
“我看老太太的样子,那不过是九牛一毛。”齐二夫人一脸算计道,“不知道老太太这座金山,打算给谁……如今老四他们要搬走,就伤了老太太的心,以后也不如在府里那么方便见面,慢慢的这情分就得淡下来……”
齐攸走进宁远居上房,就见窗前摆着一张绣架,绣架上铺了一匹白绢,旁边是一团团的丝线。遣儿和福生各自抱了一团丝线,睁大眼睛看着荀卿染。荀卿染正伏案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
“不好好歇着,这是在做什么?”
第三六零章未来
荀卿染从案上抬起头来,冲着齐攸笑了笑。
“没什么事,画着玩的。”荀卿染道。
瑄儿和福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到齐攸就粘过来,依旧乖乖地站在那,抱着线团。
齐攸有些奇怪,走到荀卿染身边。
就见案上是副画卷,上面画着两个胖娃娃抱着绒球,粉雕玉琢,依稀就是福生和瑄儿的摸样。旁边还伏着一直毛团,却是只圆滚滚的虎斑猫,正抱着一团绒线嬉戏。好一副活泼讨喜的童嬉图。
“已经画好了。”荀卿染对福生和瑄儿道。
两个孩子都呼出一口气来,欢呼着凑到荀卿染身边,翘着脚往案上看。
齐攸这才明白,原来荀卿染是将福生和瑄儿入了画。
两个孩子因为矮小,看不清案上的画,瑄儿就抱住齐攸大腿,手脚并用往上爬。齐攸俯下身,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起来。
“这是我,这是福生哥哥。”瑄儿指着画卷惊喜道。
福生也连连点头,两个孩子再看向荀卿染的目光,就满含着抑慕。
“娘画的真好。”两个孩子齐声道。荀卿染自是十分受用。
“娘,这是给瑄儿的吗?”瑄儿忽闪着大眼睛问道。她很想要这幅画。
“这幅大了些,娘再画小些的给你,还有福生。”荀卿染想了想道。
这幅是她为绣屏风画的底稿。原本她是酏着绣些富贵牡丹、梅兰竹菊四季花草什么的,可正好福生和瑄儿来了,一人就抱了团丝线。她看着着实可爱,便动了念头,画了这么一副出来。又因为那屏风是要拿出去售卖的,两个小童的面貌并没有完全按着两个孩子来画。
“哦!”瑄儿拖长了声音,有些小小的失望。
“这幅是给爹爹的。”齐攸道。
“这样哦。”瑄儿那点失望马上就不见了。
“你们若喜欢,娘还可以教你们自己画。”荀卿染道。
“真的吗.太好了。”瑄儿喜道。
荀卿染点头,“自然是真的,只有你肯下功夫学。”
学画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荀卿染心中想到,若是瑄儿和福生自愿来学,她很愿意严格教导他们的。
齐攸将福生和瑄儿放下,“出去找奶妈玩去。”
两个孩子没有立刻走。
“爹爹,咱们是要去平西镇吗?”福生问道。
齐攸一怔,看了荀卿染一眼。
“他们看见丫头信在收拾东西……”荀卿染笑道。
两个孩子还记得从平西镇回来,丫头婆子们也是这样忙忙碌碌地清点、打包东西。
“方才也是这样问我的。”荀卿染向齐攸挑了挑眉,意思是说,你解释给孩子们听,便拿起画笔在图上润色。
“咱们是要离开这里。”齐攸道,“但不是去平西镇。”
“去哪,去哪,还回来吗?”
“就在南城……”
两个孩子专心地听齐攸说话。他们还不明白这么复杂的事情,只是在平西镇回来的路上,那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便觉得搬家是极好玩的事情。
“你们可有好多体己物件,还不去看着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