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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梧久久地盯着他们身影,慢慢地被黑暗吞噬,直到再也,再也见不到为止。
昭阳
雁州国的太师贤伯在自己府邸转了一圈,然后叫上少师一起走到自己的小花园里。少师叫吕安,外表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但实际上年龄已经超过四十岁。
在雁国,身为公的太师和少师实际上只是虚职,实权并不大。所以资质尚浅的吕安当上少师也没有人反对。吕安之前是太傅的副官少傅,在不久前升为少师。吕安非常尊敬太师,在贤伯的允许下,移住至贤伯的府邸。
贤伯是雁国著名的飞仙,历经多朝,现任雁国的太师。
让吕安讶异的是,贤伯的生活习惯非常朴素,连府邸的小花园都是贤伯自己照顾。贤伯平时也就养花读书,或者给朋友写信。延王需要贤伯的时候,会派人过来请他,但最近朝廷基本安定,贤伯和吕安也没什么事做。
小花园的角落有一个小亭子,仅能坐五六个人,亭子有点破旧,砖瓦有过检修还可以看得过去,但柱子已经褪色得不成样子。吕安一开始还建议过贤伯重刷一下柱子,但贤伯没有同意。后来吕安看到柱子上刻的一行字之后,就明白为什么。
柱子上歪歪斜斜地刻着“六太到此一游”,而六太两个字上画了两条竖线,旁边用另外的笔迹刻着两个字“马鹿”。
他知道贤伯留着这些是为了纪念,心中也对那两位感到无奈,却每次看柱子的时候都忍不住微笑。
贤伯在亭子里坐下,吕安从亭子旁边的小屋里泡了一壶茶,端了上来,给贤伯倒了一杯。贤伯喝了一口之后,愉快地舒一口气。
“吕安,再准备两个茶杯。”
吕安愣了一下,询问贤伯,“有人要来吗?”
贤伯点点头。
“今天有远道而来的客人。”贤伯想了一下,“也准备一些吃的吧。”
吕安放下茶壶,再拿出两个茶杯之后,穿过小花园到府邸找人做饭。
待吕安拿着丰盛的餐盒返回到亭子,他看到两位陌生人。一位是年过四十的中年人,眉眼温和,带着淡淡的笑意,衣着朴素,不知为何给人的感觉和贤伯很相像。中年人的身边坐着看起来像侍童的少年,只有十五岁左右。
贤伯看到吕安回来,就向他招招手。
“来,吕安,给你介绍。这位,”他指着中年人,“是来自巧国的子伯,也是飞仙,而另外一位是子伯洞府的下人,叫……”
“我叫世吉。”侍童恭敬地回。
贤伯再指着吕安对子伯说,“乐俊,这是我国少师吕安。”
子伯温和地向吕安点头示意。
吕安因手上拿着餐盒,只能点头,慌忙地放下餐盒之后再郑重行礼。
贤伯笑着说,“子伯在巧国可是很有名的飞仙,吕安怕是不清楚。”
吕安惭愧地低下头。
子伯微笑,“吕安不必觉得惭愧,认识他国的飞仙其实真的用处不大,而我也顶多也在巧国说说话,你们不知道很正常。”
贤伯打开餐盒,拿出菜肴。
“吃饭吧,主上新赐给我的厨子很不错。”
贤伯看着吕安和世吉小心翼翼地吃饭的样子,不由微笑。
“以前我们也这么战战兢兢过。”
子伯无奈地回答,“是啊,太久之前的事了。”
“你现在并没有任官职吧?”贤伯问。
子伯无所谓地回,“没有,塙王不喜欢半兽,虽然没有明令,但他没有启用任何半兽的官吏。”
贤伯皱眉,“又来了。”
子伯笑笑,“我真的无所谓,比起这个……”
子伯放下筷子,用凝重的脸色问贤伯。
“之前你在书简说的是真的吗?”
贤伯也放下筷子。
“是啊。”
子伯轻轻地抽气,“果然,即使死了,还是那么神奇。”
吕安一顿,听到这一句,他就明白子伯和贤伯在讨论什么。
“那,他们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感觉……完全没有变。”贤伯低低地说,眼圈变红。
子伯握着茶杯叹气。
“真想见见他们。”
贤伯摇头,“见了也就那样,”他轻轻一笑,“并不能改变什么,都过了三百年,但他们感觉还停留在那时候,完全没有变。”
“是吗……”
“我这边明明感动得想哭,但那两位居然有闲情调戏众官吏,然后一撒手,潇洒地就那么走了。”
子伯笑出了声。
“感觉像是那两位会做的事。”
“以前我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要问他们,想问他们为什么当年就那样一走了之,但还是没能问出口。”
子伯伤感地抚摸着茶杯,“那时候他们伤到你了?”
贤伯摇摇头,“是我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仰望着天空,干净的蓝色非常漂亮。“现在想起来,也许他们当时也是走投无路。”
子伯叹气,“我当时绝对没有想到坚固东北三国会不可抵挡地倒塌。”
贤伯眨眨眼睛,用干涩的声音道,“我也没想到。”
坚固东北三国倒塌已有三百余年,但他和乐俊讨论此事却是第一次。
“隆王失道了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贤伯苦笑,“当时隆王说台甫死了,要行丧礼的时候,我们都懵了。”
“但你们至少有预料到了吧?”
“……是。”贤伯沉默一会儿,才回。
子伯忧郁地看着手中的茶,“我……直到隆王驾崩才知道。”
贤伯迅速地抬头望了子伯,子伯苦笑。
“延台甫……六太的丧礼没有大规模地举行,我都不知道六太已经不在了。等到宁王把我叫过去问话的时候才听到这个噩耗。而没过多久,阳子的鸟也飞奔过来。”
“昭王。”
“是。”子伯悲伤地微笑,“好像武王和隆王相继过世之后,阳子就那么倒了。”
“昭王最后的治世很慌乱。”
子伯长长地叹气。
“阳子刚当上王开始,隆王和武王就在旁边,三国互相扶持,对阳子来说雁国和戴国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果然,还是你懂昭王。”
子伯微微一笑,“我最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庆国倒下。”
贤伯同情地望着子伯,“这和隆王和六太又不同。”
“是的。隆王……他非常清楚他要的一切,和他在做的事,就连失道,也是精确计算过那样。”子伯放下茶杯,握住双手。
“我有时候想,隆王也许,是给阳子失道的理由。”
贤伯一愣,“怎么会?”
子伯悲哀地微笑,“阳子……她是坚韧的女性,但她和这里不是很合适,有隆王的时候,六太和隆王算是在缓冲她和这个世界间的矛盾,但是……”子伯顿了顿,贤伯理解地并没有打断子伯的沉默。
“阳子最多只能撑三百年,隆王应该知道,而隆王的离去,就是阳子失道的契机。”
“这样的吗?”贤伯皱眉,“你这么说,仿佛像是……”
“不,虽然很像,但我知道不是。”子伯摇摇头,“当时关于那三位王,有各种传闻,但我知道不是。”
贤伯稍稍睁大眼睛,“你知道?”
“我知道。隆王对阳子很重要,但不是传闻的那种,比起隆王本人,对阳子重要的是,隆王和六太,以及其他人代表的那股雁国势力。”
“阳子因为强势,所以很多人都会忘记她其实只有十六岁。即使过三百年,她的心还是停留在当年无助徘徊的年龄里,好像蓬莱那边有研究说,人的身体构造和心态是有关的,停留在一个年纪,也许真的停留在那时候的心态。”子伯的眼睛非常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阳子有些迟钝,但这并不说明她的感情缺乏,武王的台甫逝去的时候,她痛哭了很久,武王真正离开后,她仿佛空了一些,而没等她缓过气,隆王的雁国也走了。”
“但是隆王死后,昭王立刻着手准备接管雁国的难民。”
“是,那是阳子和隆王的约定。其实,当时雁国的情况不严重吧?”子伯询问。
“嗯,几乎想象不到那是王不在的国家。但很多人还是被吓到了,仓惶地逃离雁国。”
子伯忍不住叹气,“因为八百年治世的影响太深厚了。”
“是啊,当时不乏埋怨为何到他们的时候雁国会失道的人们。”贤伯有些不满地说,但也知道这种事没办法控制。
“我可以理解。”子伯了解地点点头。
“……但是,等到昭王失道了,他们才开始感激隆王。”
贤伯带着讽刺的口气说,子伯温和地望着贤伯。
“隆王走得很温和。”
“是……但是他,我最后看到他的时候,他带着很危险的气氛。”贤伯微微皱了眉。
子伯讶异地睁大双眼,“隆王?”
“是。他想毁灭一切。”
“六太。”子伯了然地说出这个名字。
“嗯。六太的死,他应该料想到过,他走那一步的时候,就早该知道六太会死,但他应该没有想到会如此绝望。”
子伯深深地叹了长气,苦涩地看着手中的茶杯。
“绝望吗,那个隆王。”
“六太的死,只有雁国国府知道。六太的丧礼,他连昭王都没有邀请。”
“原来如此……”子伯低低地说着,温柔地摩挲茶杯上的印花。
“所以昭王直到隆王驾崩才知道隆王失道。”
子伯点点头,眼睛温柔地看向空中,因为身处在云海上方,天空上一朵云都没有,只有温暖得想要哭出来的太阳。
“所以阳子更加悲痛,她没能见到六太和隆王的最后一面。”
贤伯苦笑,“隆王最后,可是谁都不想见。因为台甫死了,隆王的逝去只是时间问题,他静静地安排好一切之后,在那里等,什么都不做。”
子伯重新把眼神放到贤伯身上,看到贤伯失神地盯着一根柱子。
“他甚至都没有到下界,从回宫的那一刻开始,直到他驾崩,他再也没有到下界过。隆王当时……在克制自己。”
“他真的想毁灭一切。”子伯静静地说,他想起过去有时候隆王眼中闪过的阴霾。
“是,只要晚一步,他会忍不住毁掉雁国。”
贤伯悲哀地说。“隆王太能干,他既然可以从废墟扶起雁国,他同样可以把雁国踏为废墟,隆王一旦这么做了,将会是常世最恐怖的失道。”
“是的,而那是六太最害怕的。”
两个人默默地喝茶,吕安细心地给两个人的茶杯倒满热茶。子伯向吕安点点头表示谢意。贤伯给子伯夹了几道菜。
“尝尝吧。”
子伯尝了一下,微笑着点头,“很好吃。”
贤伯低低地笑,“如果有六太在,这些菜真的不够吃。”
子伯也摇摇头,笑出声。
“哎,六太呀。”
他拨着碗中美味的菜肴,沉声说,“以前不知道……但是后来才知道,因为有六太,所以才有了雁国的五百年,甚至到后面的八百年。”
“是啊……”贤伯叹气,突然笑了几下,“我听说了,说如果没有六太做缓冲剂,隆王和昭王早就反目了。”
子伯张了张嘴,无奈道,“应该也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阳子事后也说过,很多时候她的想法太天真了。不过的确,如果没有六太,东北三国的关系,也不会像之后那么融洽。”
“隆王真的很宠六太。”贤伯感叹道。
子伯微微眯起双眼,伸手挠了挠嘴边,贤伯知道这是子伯老鼠的习惯。
“隆王和其台甫,他们的关系很复杂,又很简单。彼此是对方的唯一,但不知该怎么定义他们的感情,君臣,朋友,恋人,知己,同伴……”
“半身。”贤伯说,“最简单的,也是最合适的。”
子伯和贤伯相视而笑。贤伯吃了几口菜之后,重新开口。
“现在主上下令造了很多隆王祠。”
子伯微微皱了眉,“我不觉得隆王会开心。”
“不,这貌似是给隆王建的,以后他和六太可以住那。主上说,给他们一个家。”
子伯讶异地看了一会儿贤伯,欣慰地微笑,“延王是仁主。”
“是。”
“隆王也功德圆满了。”
“是啊。”贤伯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他们现在在一起?”
“是啊,居然还在一起,潇潇洒洒地。哎,都千年了,还不腻?”贤伯摊开双手,夸张地叹气。
“因为刻骨铭心地分开过,所以更加珍惜吧。”
贤伯缓缓地点了点头,用筷子戳了戳碗中的食物。
“六太还叫我菊花脸。”
“哈哈。”子伯窃笑。
“主上也很喜欢六太,很神奇,好像是延王的魔咒之类的。”
“六太是神奇的麒麟,自主意识很强。也许和雁国的王特别合得来。”子伯说。
贤伯点点头,“也许吧,六太的性格可是在雁国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