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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病的话虽少,剑的道理却解释得清楚。
霍光也是个聪明孩子,学得也用心。
可,就是惨不忍睹。
霍去病又耐着性子教了一阵,眼睛却不由看了看卫青,似有求助之意。卫青会意,却只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去病不明白何以霍光学不会,去病自己是天才,当年他学剑,那是水到渠成,他不能够理解常人为什么就不懂。霍光是个聪明孩子,可用剑真的没天赋,很多东西,少了那一点要命的天赋,终身白首不能及,奈何!
最终,这剑学得虎头蛇尾,霍去病无奈之下,打发霍光洗澡去了。骠骑将军的弟弟竟不能剑,卫霍对视一眼,两人都有点灰头土脸,卫青见他沮丧,便安慰了几句,最后道:“也罢,不会谁都象你一样。”
霍去病也只好自我安慰道:“霍光比我乖得多了。”他又想了想,大概是把他自己小时种种壮举套在了霍光身上,也一阵头疼,发狠似的道:“依我的脾气,若有个外甥象我小时一样,必定一个窝心脚踢死!”
卫青被他恶狠狠的语气吓了一跳,顿生护短之意,心道,你也不错,再看看霍去病果然很好,不由得意,暗想,幸亏遇到你的是我。他虽未说出口,霍去病却如何不懂,他向来是个趁胜追击不知收敛的,当即便得寸进尺的扬眉道:“舅舅为什么待我这样好?”
被他忽然一问,正得意的卫青不知何故,就有点心虚。好吗?那时见到他就把脸板得刀都砍不进,不时跳着脚号称要和他绝交,家法挥舞了若干年,吓唬他的鬼故事瞎编了不知多少,饭里给他拌过黄莲,知道他要翻墙就连夜在墙下挖大坑,白天担心他成了纨绔,晚上梦见他做了长安一霸,真的好吗?
他正自疑,偏霍去病又一眼看到他心里,点头灿然道:“好!只有舅舅待我最好!”
好你还问这么多?那眼睛亮的,卫青顿时有点被逼供的感觉,下意识就想躲开这问题,也不知道为什么。霍去病似乎觉得十分有趣,眼睛转了转,又迂回包抄了过来。
“舅舅知道我为什么小时候总是顽皮捣乱?”
这个问题却是好答的,卫青记得清楚,去病最初其实不怎么买他的帐,后来混熟了,一度很好,然后就突然非常顽皮起来,那几年的日子,卫青虽断没有踢死他的意思,可现在想起来都有点感叹。他方才被霍去病逼问了半天,便不觉稍有促狭的微笑道:“自然是我前世不修欠了你。”
他难得开玩笑,霍去病似乎觉得很中听,顿时笑得双目一弯,目中大有要赖定他下辈子也欠下去的意思,卫青亦笑眯眯的看着这个他前世不修遇到的家伙,似乎考虑这辈子再干点坏事也不错。两人也不再说什么,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对方很好,只差没把三生一并算计上。半晌,霍去病已差不多忘了自己的初衷,却是卫青用目光相询,他想了想,拣了句能说的,稍自收敛了一下,方微微垂目笑道:“最初是想舅舅多陪我,所以生事,后来是看舅舅烦恼,不如被我吵闹,心里总还痛快。”
卫青忽觉上天真待他不薄,竟凭空变了个去病与自己,相伴至今,知己如斯,除了眼前这人,卫青不知道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两人又安静了下来,只相隔几步站着,或许是太阳出来的缘故,虽在雪中,风吹在身上,竟有淡淡的暖意。卫青胸中有许多话,不管能说不能说,应讲不应讲,失言与否,忽然就很想尽数都告诉他,最终,卫青还是克制住了,亦只捡了一句能说的,极简单的道:“遇到去病,我真高兴。”
十二,诺
渭水破冰,灞陵柳丝轻拂,又到长安春分时节,休沐日,卫青在家亲自挽起袍子洗马。木瓜长高了些,卫青很疼它,舍得用粟米喂养,养得毛色如银似雪,更是一副骄傲模样。它此刻正充分享受着汉家大将军的悉心照料,神态亲近,不时用鼻子蹭蹭主人。
卫青一边洗马,一面想,去病原说今天要带霍光一起去骑马,却到此刻还没过来,他素来守时,莫非有什么紧急军务?洗完马,日已到中天,卫青开始寻思要不要去看一眼,就听门口传来霍光的声音,果然片刻见他们兄弟俩走了进来。
霍光给卫青行了礼就跑去看木瓜,卫青看了看霍去病,见他一身玄素便装,只腰间如常挂着那把自己送他的剑,神色轻松,不似有军务。霍去病会意,便道:“睡过了,累舅舅久等。”
卫青不语,只又看了他一眼,霍光却回头道:“兄长……”
他话刚出口,便被他那兄长淡淡扫了一眼,顿时吞了回去,霍去病便又神态自若的对卫青道:“原是昨晚陛下宴上多喝了两杯。”
卫青看在眼里,点点头未置可否,恰好卫伉进来,便对他道:“伉儿,你去把为父的剑取来。”
卫伉一愣,转身跑去拿剑,霍光有点疑惑,不知他忽然要剑做什么,唯有霍去病微微一笑,道:“舅舅好兴致。”
片刻,卫伉已把剑取来了,和他一同过来的还有他两个弟弟卫不疑和卫登,三个小孩加上略大些的霍光,都是一脸好奇。马厩旁恰好有块空地,卫青让他们四个老实站远些,转身对霍去病淡淡笑道:“去病,拔剑。”
霍光听了,先就一阵兴奋,他正是求知欲最强的年纪,新近学剑,瘾头极大,但凡见到有人对剑,必先驻足看一阵,看得最多的自然是霍去病。对这位从天而降光芒四射的兄长,霍光倾倒备至,每次看完他练剑,霍光都会自己边想边比划半天,而他知道,这让他佩服到五体投地的剑,都是舅父教的。是故,霍光一直非常想见卫青的剑,然而,他到长安半年,尚未能如愿。
事实上,不单他没见过卫青的剑,便是卫家三兄弟见得也不多。卫青早年爱剑,后来身为万人统帅,却知战场上的胜负不在一剑,时间便更多花在统筹三军上。更兼他觉得霍去病太沉迷此道,以身教之故,自己便不轻易动剑了。
霍光屏息以待,场中两人却没什么动作,霍去病向卫青一礼,之后单手扶剑而立,卫青亦只闲闲站在一侧,两人淡淡双目对视,谁都纹丝不动,空气却就这样凝住了,那马厩中的几匹马先就变得鸦雀无声。霍光兴奋得手心微微出汗,他只隐隐觉得,那素来和蔼可亲的舅父,握剑在手的一刻,就忽然有些什么不同了。
蓦的,霍去病眸光一闪,向左移了半步,直如事前商量好一样,卫青亦同时向左走了半步,之后两人又同时一顿。霍光未及细看,两人便又转起来,快如电,定如磐,时正时逆,时快时慢,偏配合得无懈可击。虽未出剑,气势却已破空而出,直如双龙,争执不下。一瞬,霍光清晰的看见兄长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舅父亦笑,双剑出鞘!
这一日,卫霍只试了寥寥数剑便已收手,这一幕,却如镌刻般印在霍光的脑海中。直到许多年后,他的兄长和舅父都已不在了,霍光仍清晰的记得那其中的每一招一式。他无福,一生未能追随这两人征战,无从亲见他们边塞称雄马踏匈奴的风采。然而,直到他垂垂暮老,霍光亦始终无法忘记,元狩三年的春天,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卫青拔剑。
一家人在一起午饭,气氛却有点沉闷。卫青吃得认真,霍去病照例坐得笔直,霍光仍沉浸在方才的对剑中,卫伉似有心事,他两个弟弟还小,平阳公主看着这群人,忽然有些无语。
刚才他们比剑,平阳也看到一眼,霍去病那最后一式如此凌厉,直如性命相搏,哪还把他当舅舅,这小子如此争强好胜,家里都是如此,朝堂上更是可想而知。她忍不住看了霍去病一眼,有霍光在旁对比,平阳越觉他这两年威仪日盛,神色愈冷,分明已是个峭拔男子,也只有卫青那木头始终把他当昔日的宝贝外甥。平阳心里叹息,知道这恶人只能她来做,便想说两句旁敲侧击的话,叫这小子不要自作聪明。
她正想着,偏霍去病一碗饭吃不下,他在卫青面前不敢糟蹋粮食,正没地方放,卫青看了一眼,难得没说他,顺手接过来,很自然的就着他的碗就吃起来。平阳忽觉有异,细想起来,何时何地,卫青似乎第一个想起来的总是霍去病。他封大将军那日,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与自己的婚事,不是三个亲子,而是急于要带霍去病从军立功。胞弟指婚卫长公主那日,霍去病说的那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似乎也只有他瞬间就懂了所有其他人都不明白的东西,他当时的那个极复杂的表情,自己事后想来,他在焦虑中竟似混杂着一丝喜悦。胸中许多事,累积在一起,如同陈旧纠结的蚕丝,再也理不清楚。
这饭将将吃完,宫使突至,陛下又有紧急军务召见大将军和骠骑将军,被这么一搅,几个孩子一哄而散,平阳只得起身帮他们两人找朝服换。待她回到门口,只听霍去病微笑道:“什么都瞒不住舅舅。”平阳一抬目,却见卫青不悦道:“身体不适就不要瞒。”他边说边极自然的将霍去病向身前一揽,自己皱眉贴了贴他的额头又道:“我如何不知你的冷暖。”
平阳心下一凉,恍然觉得,他俩才是一家,她倒是外人……
元狩三年春,匈奴以万骑,犯定襄、右北平,杀掳千人,匆匆而去,以示对去岁河西之败的报复。
自元光六年龙城以来,汉骑兵屡次主动出击,神出鬼没,将匈奴各部分而歼之,断其左膀右臂。匈奴连战皆败,陆续失河朔,河西等大片肥沃草场,虽仍在边境有零星骚扰,其势已大不如前。为保存残余实力,以免坐以待毙,匈奴单于听从赵信的意见,以极大的代价将单于本部及左贤王部全部军民,尽数跨漠北迁,遁数千里,途中死伤无数,以此躲避汉骑兵的攻击半径。然而,无论是汉天子刘彻,还是匈奴单于伊稚邪,这对老对手皆心如明镜,知道汉匈间的最后决战,已迫在眉睫。
刘彻此时年未到不惑,他本来就是大有为之人,又在这大有为的年纪,如今西线既定,他便决意在北线趁胜出击!
卫霍来到宣室时,汉天子刘彻正一人独坐,手上拿着册竹简,仿佛意态悠闲。刘彻示意两人免礼,将书一放,淡淡道:“朕才说过,寇可往我复亦往,匈奴便既北遁,恃绝漠为屏,以为其奈我何,骠骑将军认为如何?”
霍去病道:“但有所恃,便不足恃,只要陛下有决心,绝漠可渡,只是……”他竟也难得的顿了顿,方正色道:“只是黄金铺路。”
刘彻听了一笑道:“连天生富贵的骠骑将军都嫌花钱太多,朕又何尝不知?”说到这里,他亦有些感叹,一手轻轻叩案道:“不南征北战,天下既无宁日,要办事,就不能不劳民伤财。天下事,唯有做事最难!”他的语气忽又一亢道:“故此,朕决意与匈奴决战于漠北,要在朕这一代,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他这一言中,这一沉重的使命感,使得在场三人,包括刘彻自己,皆神色肃然,久久不语。北逐匈奴,守境安边,这是汉家几代人最为重要的共同使命,高祖以来历代皇帝片刻不曾忘,前代名将如韩信、周亚夫亦谋划多次,皆无功,皆无缘,终归,是要由他们三人承担,幸甚,亦不敢有丝毫懈怠。
半晌,卫青沉思着开口道:“陛下既已下定决心,臣粗略测算,跨漠作战士兵贵精不贵多,约需十万,即军马十万,均以粟米喂养,计需……”
刘彻目光一亮,适意的向后一靠,不再说话,只细心聆听,见卫青果然胸有成竹,不疾不徐的将跨漠作战所需的辎重运输一一解说。霍去病亦凝神细听,不时接口补充,两人又对些细节略加讨论,足足说了两柱香功夫。
刘彻极欣赏的看着这对他最得意的将军,匈奴所恃者,无非绝漠,而跨漠作战,打的其实就是汉军的辎重运输能力。这千头万绪的准备,自己没说一句话,他这两个股肱之臣便已思虑得这样周全。得将如此,君臣同心,何愁匈奴不灭?
“好!”刘彻蓦然而起,来回踱了几步,又看了卫霍一眼,见卫青老成谋国,霍去病坦然无畏,他心中豪情顿起,对卫青笑道:“久不见仲卿有如此气魄,朕心甚喜!”又伸手在霍去病肩上重重一拍,心中有句话没说出来:你怎么就不是我儿子!
这一奏对后不久,汉天子示意诸臣,将与匈奴决战于漠北,并为此推出了一系列的措施。河西既平,基本解决了匈奴在西线的威胁,刘彻遂下诏,减陇西郡、北地郡及上郡戍卒,以省军费,支援北线。同时,着桑弘羊、郑当时等大臣试行盐铁专卖,并计划整顿货币,为这一跨漠远征筹款。而卫青、霍去病等将领,也进入了如火如荼的战前筹备中,这次筹备,规模之大,耗时之久,远胜之前任何一战,几乎是尽倾国之力,用了近一年的时间。
春去冬来,又是大雪满弓刀的时节,不久前,刘彻已召集众将,正式下诏令大将军卫青与骠骑将军霍去病各领精骑五万,来春即将出征。霍去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