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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皱着眉,有些恨恨的想着,我是他舅舅,外甥就该和舅舅亲。也真是太久没见,兼他这次真是有一堆话要说,想了一路,偏偏就是找不到人,卫青只沉着脸,心道,等我一会儿捉到他,一定把他收拾得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大将军想得牙根痒痒的,脸色很精彩。
叹口气,就是想外甥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龙城、雁门关、河朔、高阕,战事那么紧张,他竟还是时不时就想起那只闯祸胚,除非放在身边,交给谁都放心不下。那一年,他跨马带着汉军冲上河朔的草原,挥剑指向匈奴时,阳光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心中突然想,不如下次就把去病一起带来好了。一想起来,脸就板得刀都砍不进去,心中却是异样的柔软。
卫青又叹了口气,从河朔就在盘算这件事,一直等到现在,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偏这家伙竟人影皆无,难道是进宫见陛下去了?就算宫里有庖厨,为了点吃的,就把自己给忘了?没良心!卫青正痛心疾首,就听见那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欢然道:“舅舅原来在这里!”
什么叫我原来在这里,人总算冒出来了,卫青心里高兴了一下,旋即又把脸拉了下来,转过身去,大将军的气势何等惊人,把霍去病都镇住了,傻笑了两声硬没敢开口,这么久没见,卫青见了他,怎么脸比锅盖还黑?
“你这一天都跑到哪里去了?”
卫青面沉如水,目光锐利,语气很严厉,下面还准备了一大堆,舅舅不在长安,就没人管得了你云云的。霍去病很是摸不到头脑的看了他一眼,道:“三姨叫我帮忙去找舅舅……”
卫青哑了一刻,失笑,讪讪在他肩上拍了拍,不错,好像人又比上次长高了些,已和自己一般高大了。两人素来知心,霍去病方才被他突然变脸弄昏了头,此刻却已明白,必是卫青也在找他,两人都知道彼此会去什么地方,却不知那人也在找自己,才走马灯似的绕岔了路,亦是一笑。
既然找到了,两人均觉也没什么急事要马上入宫,便并肩在河岸边走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事情,可心情就是莫名其妙的好起来。人也找到了,心里就安静了下来,沉稳可靠的大将军也就归位了,过了片刻,卫青看着夜空中的北斗星缓缓道:“去病,你可准备好了?”
黑暗中,他转头只看见霍去病的眼睛豁然一亮,意气风发得比那天上的星斗还要明亮,卫青便又笑了,手上痒痒的不住的拍他的肩膀。从他那么一丁点大的时候,两人就商量好要一起做的事情,等了这么多年,这次终于要践约了。
不久,大将军卫青新婚未几,就兴高采烈的拉着霍去病去了定襄。那一年,冠军侯漠南一战而霸,上天给了卫青一份他期待已久的礼物,从此,他将不再孤军作战,有人将继承他的战法,他的志向和他的使命,一直在他身边,直到,元狩六年那个突如其来的秋天……
番外3:胡不归
霍光闻讯赶来时,整个大将军府正乱作一团,卧病已久的大将军卫青忽然不见了。平阳公主这样端庄,都已急得要掉下眼泪来。自从那日皇后来求他,他拖病进宫,为朝廷尽了最后一份力,回来就一直卧床不起。现在想来,当初还是应该死拦着他不要他去,那番奏对,分明是耗尽了他最后的心血。可,这么一个连车都已坐不了的人,现在却跑到那里去了?
总算霍光处变不惊,见家里几人连平阳在内都是方寸已失,忙安慰了几句,又安排同样心神大乱的卫家三兄弟到几处常去的地方找。说是常去的地方,霍光在心里叹了口气,舅舅这些年来早非昔比,自从出了那件事,他就越来越性好独处,近年来没骑过马,出门更罕。看看书房中,只有浓重的药气,苦涩而冰凉,当年不释卷的兵书地图上都是灰烬,舅舅恐怕是真的看厌了。那么辉煌的戎马生涯,到了晚年,却只留给他一身伤病,和一份再无人能解的寂寥而已。一念至此,霍光却忽然有了一丝灵感。
茂陵仍在不断的修葺中,而陪陵的祁连山墓亦每年都有专人打扫得齐楚整洁,几个亲兵小心翼翼的把久病的大将军从榻上扶下来,这么远的路,大将军的脸色很不好,却偏偏摇了摇手,不要众人相随,自己向那宏伟的祁连山墓一步步走去,看他的背影最初还有些萧索,渐渐背脊却挺得笔直,一如当年他和骠骑将军一起马踏匈奴的样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军中还是没能习惯景桓侯这个极庄极文的谥号,在他们的心里,骠骑将军,永远是那个横眉挥剑,带他们纵横大漠的峭拔男儿。谁又想过,那样的人,竟就这样一去不返?连他们都习惯不了的事情,大将军又怎么能习惯,双璧只剩下他一人?
卫青独自缓缓前行,那个人的这个“家”,他来得可不多,地形并不熟悉。秋风萧索,吹得他左臂旧伤又疼痛起来,卫青皱皱眉,那条手臂不是伤在战场上,而是在元狩六年,那一年,他把去病一直送到这里,也不知怎的,一个恍惚竟从马上摔下来,缠绵至今,竟似再也不能好了。他身上有许多伤,唯独这臂伤最是折腾,只要天气微变,就揪心揪肺无药可医。卫青有时觉得,那伤发作的味道,便如那人幼时发脾气一样,完全的让人无计可施。
这墓修建得太过辉煌,卫青一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他顿了顿,抬目四顾,下意识却总觉得,或许下一刻,那人就会好端端的出现在他眼前。真是妄念,明明是亲眼看到,十一年前,他给自己磕了头就去了朔方,原以为最多半年必可重见,不想竟成永诀,最终要别人把他抬回来,全身冰冷僵硬,口眼不闭。
他很清楚的记得,诀别的那天,那个人很闲适的来向自己辞行,他装得那么好,步履安详,神态轻松,几乎有点漫不经心。他打过那么多仗,自己送过他那么多次,便没将这小小的朔方放在眼里。他也只是如常的陪自己喝酒,一丝都不露,直到最后。
此后十一年,自己时刻不能忘记,他最后那样笑笑看着自己,眼中分明有一丝眷恋难舍,那个神色,当时不察,却让自己每每想起他,就痛彻心扉。一想到他最后是难过的,卫青的心里便如死了一样。
这么多年,这样难过,竟也就这么撑过来了。卫青自己都有些诧异,原本没想到能撑这么久,唯一,只有那一个梦,在那里,那个原本离开了他的人,匆匆又回来一聚。十一年,唯有想起这个梦时,他心里是暖的。
秋天的阳光洒在身上,有些稀薄的温暖,卫青走不动了,便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他迟疑了一下,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缓缓的笑了。什么时候,他和这个人说话,总是会笑的。
去病啊,我的胡子白了,你就不认我了?
还是你也生气了?气我这些年都不怎么来看你?
你先这么骗我,又自顾自的死掉,还不回来看我,倒还敢生气?
再不出来,我才真生气了,泉下也别指望我再认你。
还是,真的回不来了?
再不回来,我,怕就真撑不住了,你可甘心?
卫青沉默了片刻,四周亦只是静悄悄的,卫青微露一丝苦笑,他想起了几天前的奏对。
“仲卿之后,谁能为将?”
“赵破奴破楼兰。”
“贪功冒进。”
“公孙敖?”
“心粗不足为帅。”
“李广利?”
“知其名不识其人。”
君臣二人都明白,当继承自己的那人已不在了。可,许多隐患,陛下恐怕还未看到,他这个垂死的将军却已明白了。汉匈二十年内必有大战,可他,已再等不下去了……
原本是有个人可以接他的位置的。从他一出生,自己就认识他。他满足自己一切的理想,心满意足的到了,再无意注目第二人的程度。
可,就这么没了。
去病,若你还在,我还有什么好担心?
元封五年秋,久病的大将军卫青独自去祁连山墓探望先他而去的骠骑,光禄大夫霍光担心大将军的病情,找了过来,一时失口,背后叫了一声“舅舅”。大将军未答,只是单手撑地,似乎想站起来,他用了很大的力气,终是不能。那一晚,大将军卫青阖然长逝。
最后的朦胧中,似乎又有人在叫他“舅舅”,霍光和他的声音太象,象得如同剐在心上的一把刀,真是疼,呼吸已经完全窒住了,可疼痛的感觉依旧那么鲜明。卫青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听着,专心的听着,十一年,那个人先走了,他心里这道伤竟然还是这么疼。
卫青不怕疼,他知道自己唯一所怕是什么。这条路,他和他用了一辈子,才走到现在这个地方,还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难道就要这样半途而废?
他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忍死留下一口气,总觉得那个人还是会回来,不是因为他还想见他一次,也不是因为他其实有话想告诉他,只是,真的,只是差那么一点。若那个人还在,这一刻,他还有什么好担心?
然而,听到了这个极象声音,卫青却明白,真是再也见不到了。既如此,也好,若再找不到了,他也累极了,不想再一个人这样走下去。
似乎是知道他太难过了,再也撑不下去,那熟悉到极点的声音仍在叫他,焦虑之意,仿佛真是那个人回来了,那么象,越来越象,卫青不由睁眼,一灯如豆,赫然只见霍去病正站在他眼前,一脸的焦急,仍是他昔日初战漠南时的样子。一瞬间,梦中事,眼前事,前世今生的回忆如水而过,如水而逝,如幻如真,孰幻孰真,他一怔,就缓缓的看着霍去病笑了出来,似喜还悲。
番外4:封狼居胥
李氏医馆隐在深巷中,来的人不多,但,但凡找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李医师能断人生死。
因为这个本事,他的病人也都是些奇特的人,正如此刻,李医师面前坐着的,是个戴斗笠的男子,斗笠压得很低,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看不到他的脸。李医师也不想看他的脸,从脉象上看,这人的年纪不大,可他身上,有种逼人的气势,莫说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医师,就是战场上有千军万马,也经不住这样的气势。
“可惜。”
久久,传说中能断人生死的医师只说了这样一句。从这病,这气势,他如何猜不出面前之人是谁,如此天纵奇才,若早个一年来找自己,若没有那耗尽心力的一战,未必就不能救了。
他的话说出来,那人却平静得很,竟没有半分的惊诧,也对,象他这样的大丈夫,视生死,亦岂能与常人相似?他此来,恐怕不是为了治病,只为知时间罢了。
霍去病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漠北决战前夕,他曾做过那样一个梦。
那是座陌生的宫殿,寂静得有些阴森,饶是霍去病从小在宫中长大,也从不曾来过这里。他抬头去看那匾额,忽有所悟。
长乐宫,钟室。
这,是一个汉室形同禁忌的名字。
一位国士无双,惊才绝艳的开国功臣,一位未曾一败的将军,被他的平生知己诓到了此处。
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铁不杀,这三不杀的结果,是只漆黑的木笼,竹刺入骨,千创百孔,死亦不能宁。
霍去病抬步走了进去,同为汉室将军,他对一代军神韩信的感受,自然异于常人。更何况,他曾在卫青那里,看到过一册韩信所著兵书的残卷,那样的大才,纵然是囚杀他的人,亦不会毁掉他的书。卫青曾指着那册书对他说过,淮阴侯生前,最大的憾事,恐怕不在伪游云梦,而是大汉有他在,却不能战,遂有白登之辱。
宫殿里十分的宽阔,然而,即使没有那遮天盖地的黑布,光线也幽深黯淡,石砖不过是汉宫中寻常所用,放在这殿中,竟似要从那细如发丝的缝隙中渗出血来。
血,竟真的渗出来了,最初只是一丝,触目惊心的蔓延成了一片,就在霍去病的脚下,而骠骑的脸上,却无半分异色,他是见惯了血的将军,岂会为此所动?
空气中渐渐有了新鲜血液的味道,夹杂着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声,其源头来自不远处一只忽然出现的巨大的木笼,笼中赫然有一人,身上横七竖八的插着不知多少削得尖锐如枪的竹竿,此刻,就是这些要了他的命的竹竿撑住了他,而泊泊的血,就从他那件原本是蓝色的衣服上不断流下去。
即使是看到了那件熟悉的蓝衣,霍去病的脸上,竟也没有一丝动容,平静得几乎让人奇怪。仿佛是怕他认不出,那笼中人的头忽然向后倾倒,看到那张极熟悉的脸时,霍去病的眸中到底是闪过了一丝怒色。那个人在不在此,他焉能不知?然,纵然是幻相,他又岂容鬼魅魍魉拿这个人来开这种玩笑?
“霍骠骑好无情。”
黑暗中,一个声音忽然而起,并不很大,而气势惊人。霍去病微微转头,淡淡冷笑道:“淮阴侯有何见教?”
那个多年前死在这殿中,如今又造出这幻相的人,仍是银冠黑袍,一副生前英姿勃勃的样子,听了这毫不客气的称呼,才双眉微皱,森然道:“本王乃齐王信。”
霍去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