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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石听见身后那个老人说:没有——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和他一个月前在AKH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好凉的秋。
千石压了压帽檐,上了楼。
———完
番外四 千石 世界的一半和另一半
1。苏木合炎
千石清纯是我见过最特别的病人。
并不是因为第一次见他时被他惨不忍睹的容貌吓到,而是他意外活泼的举止。
接待的那天下午,他站在窗台边微笑着和我打招呼:LUCKY,没想到给我做手术的医生居然是个大美女哦~
他用唯一一只尚且正常的绿眼睛眯着笑,突然整张脸看起来柔和很多。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橘色头发,也是第一次见到被毁容的人居然能这样开朗。
千石是院长亲自派给我的任务。
当他从黑色的轿车中走出来时,我看到有个高大得象怪物一样的男人跟在后面。
纯银的冲天直发,金色的鹰目,气质非凡。
我想这男人一定是院长钦点的原因所在。
但是千石似乎和这个男人完全不同,亲切爽朗。
我见过不少被毁容的病人,千石现在的容貌并不是最严重的。
不过他每道伤痕都很深,甚至有一道严重刀伤伤到骨子里,导致了他整张脸失去对称。
由于没有及时对面部进行修复,骨头和肌肉发生了细微的变动,脸部变形。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早点来做手术。
而他本人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脸。
他常说: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来,可是不来,阿仁会生气的。
阿仁就是那个可怕的男人。
我吓唬他道,如果你不马上手术,脸会塌陷的。
千石果然吓的一愣一愣的,躺在病床上指着脸问我:真的是可怕到谁都不敢看吗?
真是容易上当!我笑着摸着他橘色的软发,摇摇头:马上做手术,你的脸会变得和以前一样帅。
千石笑着闭起眼睛,乖乖的配合我的检查。
其实我根本没见过千石以前的样子,但是从他光滑的皮肤和绿色的眼睛可以猜出他曾经应该很英俊。
后来有一次,亚久津把千石以前的照片给我看。
照片上穿着银色和服的千石出奇的漂亮,一双温绿色的眼睛如猫般庸懒的望着镜头。
——就照这个样子做。
亚久津用命令的口吻说,眼神却是哀伤。
我想这就是亚久津为什么固执的要求他做手术了,现在的千石不可以就这么过一辈子。
我在手术之前遇到一个难题。
千石左眼的那道刀痕已经伤到他的角膜。
他不能流泪,眼睛受到的负荷也比一般人重。
我知道。
亚久津盯着X光片,尽量平静的问我:要怎么恢复他的视力?
其实解决的办法很简单。
换个角膜就可以了。
那就马上去找可靠的角膜提供者!亚久津有些按捺不住的低吼道。
我盯着他愠怒的双眼,平静的告诉他眼角膜不是随便得来的,也不是都能契合。
要等多长时间?
——不知道,应该很快,不过如果前面有别的病人的话,要等一段时间。
啪——
桌子上的纸片如同雪花一样凌乱的掀了一地,他猛的扼住我的喉头,金色的眼睛火似的危险。
——少管前面有什么人,我要他第一个做!
那一刻我以为会被他掐死——平生第一次我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每个人……每个病人都和千石……一样痛苦……
这是亚久津先生最不愿意看到的吧……
他陡然松开扼住我的手,一股窒息的感觉袭上喉头,我猛烈的咳嗽。
千石会好起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我想我讲的已经很清楚了,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要这么霸道的占据其他人的治疗时间!
他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摔门而去。
2。亚久津仁
你从不相信命运。
从小被灌输强者为王,弱者为寇的黑道思想,由起先的斗殴飙车到后来的火拼交易,甚至杀人放火。
最恶,一点不假,你在人生前二十七年就这么没心没肝的逍遥自在。
哪里来的什么因果报应?那都是放屁!
直到你遇见千石。
直到你失去千石。
你眼睁睁的看到惨痛的事故发生。
看到千石曾经那么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被包在纱布里,枯萎的容颜如同刚从坟里挖出的木乃伊。
千石露出的唯一的绿色眼睛宁静的看着你。
那张脸融化成一瘫没有生命的血水。
你梦到过这纱布揭下的爬满丑陋伤痕的脸,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
你平生第一次感到恐惧,更多的是恐惧后的落寞和疼痛。
你这辈子还没有如此心痛过。
你点燃香烟,狠狠的抽,狠狠的将烟蒂摁死在烟灰缸中。
锁眉,一闭上眼睛还是会想到那红似枫叶的头发和温绿色的眼睛还有你们曾经的缠绵。
你并不是个多情种,你对所有的床伴没有留恋。
为什么这次不同?
你不知道自己是歉疚还是爱他。
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十夜后的第一个早晨,你披了外套冲出房门。
你想你一定是被梦折磨疯了。
放着无数千娇百媚的美人不要,却要跑去找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千石。
你只想找回他。
你还要治好他的脸,让他用那漂亮的庸懒的千石样的眼睛微笑着唤你——仁。
你出动了上任以来最多的人力物力去找寻千石清纯。
就算把整个日本海水抽干,也要找到他!
你知道他一定在躲你,所以你怎么也找不到他。
就象孩子一样的捉迷藏,你找他藏,说起来那么的浪漫,找起来却无比艰难。
不过,你是亚久津仁,你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过了四个月,你在一栋陈旧的经济楼中发现了千石。
没有了容貌的HOST能做什么?即使是普通的工作都做不了,连生存都很困难。
以为压低了帽子,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匆匆走过就可以糊弄你吗?
你一把拧过他的手膀——这让你想起你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他没有抬头,帽子下的脸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惨不忍睹。
你们僵持了很久,都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际。
你低低的开口:跟我回去。
他猛的抬头,爬了两道深刻伤痕的脸如同鬼怪,触目惊心。
老实说,你那一刻确实被吓到了,甚至倒退了两步。
他能体谅你,他调侃道:不该这么吓你,哈哈……
你突然感到难堪,但是你忍耐住了,只有面对他,你才会一次次收起自己的火暴脾气。
你看着他勾起嘴唇,几乎带着残忍的笑容说:这样一张脸,你也想每天看到吗?
——亚久津先生,你不是圣者,也不要有耶酥的怜悯心。
如果只是同情,没有必要。
果然皱了眉头吧,果然放弃了吧……
瞧他一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料到的嚣张样,你实在无法忍受了!
——妈的!闹够了给老子回家!
噎?
他一定没料到你会这么说,你横抱起这个别扭的男人上了车。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你拐回了千石。
将他又带进了如火般绚丽的枫园中。
你把他带回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啪的扔了他那难看的帽子。
——本来就够难看了,还戴着帽子有屁用!!
他惨惨的笑道:没错,你既然嫌难看了就不要带我回来啊。
哼——
我是怕你出去吓人!
虽然说是吓人,但是你没有回避他的脸。
你看他的目光居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冰冷中透着火热。
你的千石这次没有吐槽,而是嘿嘿笑了。
——你不怕吗?比鬼都还可怕的脸……
又来了!你不满的凶道:你以为老子这么多年白混的?!
他努力抿抿嘴,有些不太自然的低头笑了。
你就这么看着他,你以为这是梦,你以为再也找不到他了。
枫叶似的头发在风中飞扬,你轻轻去触摸四个多月都没有碰过的头发。
他有些发抖,你猛的拉过他的肩,象窝了很长时间气一样,粗鲁的揉他的头发。
纠结的眉头下金色的眸子难得隐忍,几乎要将他揉碎。
——不许再这么说自己!
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终于象确定什么事情一样,回抱住你。
这是你们第一次真心拥抱吗?
你不要再让他受到伤害。
你吻过他受伤的额头,你看着他的脸,一点也不觉得可怕。
你帮他联系好了日本最好的整形专家。
你定要将他治好。
可是病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医生说他的眼睛需要角膜移植,而且要等很长时间。
你查了很多资料,你觉得这些所谓的学术非常麻烦。
你最后做了一个决定。
你对医生说,把自己的角膜给千石。
医生诧异的看着你,她一定以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等不及了?
你向来不是个耐心的人。
医生摊开案卷,严肃的告戒你:如果采集活人的角膜,会对捐献者本人的视力造成影响,如果采集大量的话,可能会导致失明。
千石需要多少?
——一半的一半。
你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全部,用别人的还不如用我的。
医生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你,你补充一句:不要告诉千石。
她应允了,她能猜到你们的关系。
千石手术当天在找你,但是他并不知道你就在他隔壁的病房里。
医生给你打了麻醉,在你耳边说:我保证他会恢复成你想要的男人。
你的脸颊飞红,大声咒骂这八婆的女人——这太有损你老大的形象了。
你在陷入昏迷前最后睹到了手术床上的千石,安静而祥和。
3。千石清纯
千石想躲得远远的,躲到亚久津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过一辈子。
可是他没有钱,也没有去处,所以他还是留在了东京过艰难的日子。
他有只眼睛受了伤,视力越来越差几乎要完全陷入黑暗,所以他只能用一半的眼睛看到世界的一半。
这一半的世界还是有个叫亚久津的男人。
找到他,并带走他。
还强行拖他去做手术。
千石说,我不在乎这张脸。
说的时候,面对全日本最优秀的整形医生苏木合炎。
实际上他大概知道自己的情况。
千石的眼睛是最大的问题。
那颗不能流泪的可悲的绿色眼睛已经开始浑浊黯淡,必须移植角膜才能得以复明。
——哪里会有角膜?
——这要等待角膜提供者。
——大概要多长时间?
——……不会很长,一旦有了角膜,手术一定能成功。
苏木医生的眼睛一直看着千石,语气真诚。
千石每天在病房里玩耍,他喜欢漂亮的小护士,偶尔趁亚久津不在和她们打趣。
每天都有山口组的人来看他。
大家都说千石是个可爱的人,热情开朗,和亚久津一点不配。
每次有人说到这话的时候,千石会很认真的纠正。
——仁是个好人,我呀,最喜欢仁了。
苏木医生靠在门口,冲着走廊上路过的亚久津意味深长的笑。
然后她走进病房,告诉千石已经找到合适的角膜捐献者,可以马上手术。
千石愣愣的望着医生,以为自己幻听。
——马上?
对,马上。
据说死者的角膜必须于死后一至数小时内摘除,否则角膜的新鲜细胞会死掉。
所以手术是上午11点。
通往手术室的路那么漫长,千石没有在手术前见到亚久津,莫名的焦躁。
苏木撩开他的头发,冲他笑着说:当你再睁开眼睛时,会成为让亚久津最爱的男人。
千石愣了愣,然后咧嘴大笑:啊列,仁一直都是喜欢我的。
千石的眼睛坏得并不彻底,所以苏木只用了亚久津的左眼的一半角膜。
苏木想起千石的笑,很爽朗很甜美。
她想,亚久津一定非常喜欢。
手术很成功。
黑暗中感觉自己的脸全被包裹在厚厚的纱布中,刚挨了刀子的脸依然生疼无比。
——仁?!仁?!
不安的叫道,直到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牢牢握着,他才安心的睡去。
康复的日子很难过,每天要上药,打针,眼睛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仁!那天你到哪里去了,我手术前都找不到你!
千石靠在亚久津肩头撒娇道,唯一能露出来的嘴里还含了片菠萝。
等待了片刻停顿,倒是劈头盖脸的吼叫:老子临时有点事不行啦!
啊列,那是我的手术列,好歹来看一眼人家拉~~千石委屈的嘀咕:一点都不关心我……
——这不是在你旁边吗?!老子不工作能有钱给你看病吗?!
明显脾气上来的口吻,嗅觉敏锐的千石马上闭嘴,而是在黑暗中乱摸。
——摸什么?
——菠萝啊!
笨蛋!那家伙口里骂着,还是塞给他一片香甜的菠萝。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如果没有这家伙的气息,他一定会很不安。
——啊列,阿仁好体贴哦~~
——真是麻烦的家伙……喂,你摸到哪里去了!!可恶!!
即使再怎么说这家伙麻烦,可是再怎么繁忙,亚久津每天都会来看千石。
满是绷带的脸也许谁见了都会害怕,他却望着失神。
脸上的绷带慢慢减少,直到有一天能重见光明。
——千石,要拆罗~
这是苏木医生的声音,有人走到自己身旁,解开眼睛上和脸上的绷带。
一圈,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