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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一语不发,似乎并没有对二人目前的状况感到不适。
卫庄,你可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了。
赤练心里冷笑。
面前的海水漆黑的仿佛是混着各种草药的浓汁,海风刮来的,也仿佛不是清爽的温良的空气,而是凝固着苦味儿令人作呕的毒气。
赤练想,或许她从来也没看懂过这个男人。
抬手抚上早已平坦的小腹,赤练淡淡说道:“卫先生,我怀孕了。”
“是么。”卫庄神色平静,不咸不淡说了句“恭喜公主”之后,就再没了下文。
赤练心中苦笑,卫先生,你当真是没心没肺,好歹一起相伴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我们之间除了礼节性的客套就再无其他了吗?
可再转念一想,他们之间或许本就没有其他。卫庄是在韩灭之后收留她的,至于情愿不情愿,她并不知道。后来成立了流沙,她就理所应当成为了别人眼中卫庄的心腹,不过,冲他抛下无双,以及对白凤死讯的态度,分明就是把他们都当成工具一样,而工具是不需要感情的。
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呢?
良久的无言之后,赤练突然说了一句,“天快亮了。”
“什么?”卫庄转过头,赤练又说了一句,“鸩羽千夜的毒性很快就会发作了。”
“你又用了鸩羽千夜?理由呢?”卫庄没想到她居然会在八个月之内两次使用鸩羽千夜,这一次,还是没有自己的命令。
“理由?”赤练浅笑,“因为我喜欢。”她看了一眼卫庄,朱唇轻启,“墨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少说了一句,你,我也不会放过。
她的口气,又变回了十二年前,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红莲公主,而不是淡薄无聊的鬼谷赤练。
不用说,卫庄也知道原因了。
——白凤。
看来赤练还是不够耐心,解决墨家,并不需要急于一时,也不需要亲自动手,急于一时,就忽略了可能发生的状况,亲自动手,就可能把自己置于险地。
“我知道卫先生想说什么,不过,你似乎会错意了。”赤练从身上拿出半块玉石,那是韩安曾经交给她的,可以随时调用韩国内部的禁卫军。
原来,这件事,她也已经知道了。
“如果你只是杀死我的父亲,那我不会怪你,在他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我作为女儿,没有资格要求你原谅他。不过,除了我父亲,死的人为什么还有白凤?”赤练歪着头看她,眼里默默流出浓浓的忧伤。
卫庄木然地看着她,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了当初在韩国冷宫时的第一次相识,那时候,她也这么望着他,眼睛里,也带着这样的悲伤。
其实,韩安没死,白凤也没死,可在他的计划中,那两个人已经死了,而他的悲哀是,作为棋手,他永远不能计较棋子的得失。
“卫先生,我想问你,若是有人杀了盖聂,你会如何?”
卫庄的眼神蓦然停留。
赤练突然笑了,近乎疯狂的笑靥,将姣好的面容彻底扭曲。
——卫庄,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逼我的。
这个男人的心里不是只有盖聂吗?那好,那她就让这两个人一生都只能生死相隔,而且,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
白凤,你在地下不会太寂寞,姐姐很快也会让墨家的人下去陪你。
终于,赤练停下来,不再笑了,她擦了一把脸颊上的眼泪,幽幽说道:“那么,能请卫先生和我一起验收一下成果吗,鸩羽千夜可是号称‘日当正,屠尽城’的毒药。”
卫庄看着她良久,终于点头,“走吧。”
赤练轻勾嘴角,眼前的死亡盛宴正缓缓拉开序幕。
“红莲殿下,”卫庄忽然停住脚步,身体挡住太阳光的部分形成了巨大的阴影,巨石一般压在赤练的身上,“你要想杀我,就该找一个在江湖上排名第一的剑客,而不是一个在牢底被羁押了十年的废物。”
卫庄一向善于利用言语刺激对手,对普通剑客而言尚且无法忍受的不屑,在胜七看来,更是难以言喻的耻辱。很快,他从树林中走出,带着那把排名十一的大剑。
星魂的叙述停了,夏萧歌的心跳也几乎停了,她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一种结果。
“夏姑娘似乎很难过?”
夏萧歌没有理会星魂话里的试探,她反问:“之后呢?”
“之后——”星魂一字一顿,“桥塌了,他们两个人一起掉下山崖。”
那座有木桥的山崖夏萧歌看见过,她很清楚山谷之间的纵深究竟有多少,从桥上掉落,怎么可能生还?
但是,那是卫庄啊,那是一个从冥府里走出来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会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韩安死后的第二天。”
也就是麟儿被她带走的第二天。这时候,就算去找,恐怕也没什么价值了。
夏萧歌愣了一瞬,很快又调整过来,她脸上仍是堆着老鸨似的笑,令人作呕。
“多谢星魂先生将此事告诉在下,不过,少府那边传来消息,过不了多久,在下就要荣升太医丞,回咸阳宫去伺候陛下了,到时候,桑海之事,还要多多仰仗星魂先生。”
星魂冷笑,“太医丞?那倒真是要恭喜夏姑娘了。只是,事关卫庄,夏姑娘就一点儿都不难过?”
夏萧歌面色温和,将杯中之水全部倾倒在漆案之上,“影响陛下霸业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这样再好不过,不知此时,夏姑娘可否原谅我日前的无心之失?”
“星魂先生客气了,我早已说了,那就是个误会。”
“夏姑娘能这样想,最好。” 星魂起身,似是要走,眼中尽附玩味。
夏萧歌同样起身,将他送至门口,“星魂先生一向深居简出,如今,是否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夏姑娘常年在外奔波,现在,是否也该休息休息了?”
“星魂大人伶牙俐齿,我自是比不上的,等调令下来,我即刻启程回咸阳,按照大人说的,好好休息。”
等星魂走了,夏萧歌才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
星魂,不知你能否预料到你未来的命运?
生死两难,犬彘不如。她想起母亲为星魂占卜的未来,不由哈哈大笑。
第 110 章
他的耳边一直萦绕着哭声,喊声,以及刀斧相碰的金石之声,嬴政说得对,就算他离开咸阳宫,也再不能回到过去,他已经成为了韩王的威胁。
“你醒了?”有人坐在塌边,手里端着水,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那人是谁。
“你睡了两天,一直发噩梦,我猜,是在韩王宫时候的日子。”那人把水放到他的嘴边,“喝一点儿。”
现在,就算不看人,他也能知道面前的那个人是谁。
手下一用力,满碗的山泉水泼洒在男人脸上,“燕丹,你居然还活着。”
男人笑了笑,擦去水渍,揭去人皮面具,他脸上赫然留着一道伤疤,那是鲨齿的锋芒割在皮肉上的快感,也是他们割袍断义的证明。
“你还能认得出我,很好。”燕丹又倒了另一碗水过来。
“第一次,是广寒光,第二次,是化功散,我猜猜,这次又是什么?”卫庄冷笑着打量对方碗里看似清澈的山泉水,回忆着曾经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看他不信,燕丹低头自己先喝了一口,“这下,你信了吧?”
卫庄接过木碗,放到鼻尖处仔细嗅了嗅,最终脸色一变,这碗水重复了刚才那碗的命运。
只不过,燕丹已经有所准备,所以伸手将其挡到一边。触到墙壁,“哗啦”一声,木碗应声而碎。
燕丹再去看他时,只见对方伸手在给自己诊脉。这回,终于轮到燕丹恼怒,但他一向极为克制,这次也是一样,只是面上稍显冷峻,其他倒与平常别无二致。
卫庄诊过脉,打量了燕丹一眼,带了点儿挑衅的意味,“你既然这么介意,为什么不杀了我?”
“刚为你诊过脉时,我的确想这么做。”燕丹自己坐到一边,卫庄还是半卧在榻上,一脸慵懒。“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燕丹笑了笑,“我想,由你自己放弃,恐怕,更有意义。”
卫庄刚要出言讥讽,却忽然浑身颤抖了一下,他脸色立即一变,对面的燕丹脸上笑意更甚,他们都知道,这是广寒光发作的前兆。
第三次,燕丹又将盛了山泉水的木碗端到卫庄面前,“广寒光的解药就在里面,你觉得如何?”
卫庄脸上淌出冷汗,但仍旧不忘在燕丹耳边挑衅,“你以为,我凭什么活着离开咸阳宫?”
燕丹偏过头去,反唇相讥,“那你又以为,你凭什么离开韩宫的地牢?”
“这么说来,卫庄应该最恨韩王,坊间传闻,内史腾兵临城下之前,韩国内部,就已经七零八落了。”扶苏提及往事,神色带了些疑虑,夏萧歌则完全相反,她很冷静,也没有一点儿要隐瞒的样子。
“公子所言不错,在此之前,一切就已经成为定局。”
“所以传闻中说,卫庄为求荣华,背叛故国,也是空穴来风了①?”
“是。不过,他最恨的,并非韩王。”夏萧歌抬手,沾了点儿水写在扶苏面前的漆案上。
“燕丹?”扶苏看了看水字,又看看夏萧歌,“当初入秦为质的太子丹?”
“正是。”夏萧歌压低声音,“据臣所知,在卫庄那件事上,他给陛下出了不少主意。”
“具体如何?”扶苏又问。
夏萧歌摇摇头,“具体的,臣就不知道了,只是,似乎与盖聂也有关系。有一天晚上,陛下夜召盖聂,第二天,就传出卫庄主动服侍陛下的消息。臣以为,此事绝非偶然。”
“你是说,盖聂知道了什么?”
“臣倾向于,是盖聂的话,让卫庄误解了。”
“何以见得?”扶苏此时的兴趣越来越大,他曾经怀疑盖聂是盖聂得知卫庄委身自己父皇的事情,主动放弃了师弟,不过后来接触中,却又发现盖聂是个正人君子,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样。
“后来,荆轲刺秦之后,陛下又召见了盖聂一次,还将荆轲所使用的残红除去戾气,改名渊虹,赐给了他。”夏萧歌又离扶苏近了些,“臣以为,这一次,才是陛下将一切告诉了盖聂。”她看扶苏不信,也就不再说了。毕竟那天是盖聂醉酒后说的,登不得台面。
“这件事,卫庄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姐姐说的。”夏萧歌低下头去,“姐姐曾经是燕丹身边的人,后来被燕丹拿来飨客、失掉孩子之后,才离开他,加入了流沙。”
“这就是卫庄恨他的理由?”
夏萧歌又摇头,“不全是。在此之前,燕丹还在卫庄常饮用的水中,放了广寒光。”
“广寒光?”
“是,广寒光并非只是西域的珍果佳酿,也是燕国王室中的一种毒药。此药一旦饮下,若无解药,便会如坠冰窖,极为畏寒,因而取名‘广寒光’。当初,卫庄誓死不从,也给陛下带来了不少麻烦,燕丹为了能从陛下那里得到好处,所以——”
“这样说来,卫庄也恨我的父皇。”
“不,卫庄并不恨陛下。”夏萧歌顿了顿,“其实,卫庄当初刚到大秦时,只是作为韩非的侍从,他早就听说过燕丹的事迹,曾经拜访过。”
“这么说,他们应该是朋友?”
夏萧歌笑了笑,“高山流水。”
“是么?”扶苏语末带着嘲讽,夏萧歌觉得他是在讥讽卫庄当初不会识人,不过,夏萧歌的想法与他不同,她没有嘲讽卫庄,她仅仅佩服燕丹。
“陛下对卫庄来说,一直都是敌人,但燕丹不是。对卫庄而言,燕丹背叛了他。”
太阳西斜,红色的光照进屋子里,扶苏看了一眼射在漆案上的光晕。夏萧歌赶紧起身,将窗子合上,屋中渐暖,暖炉里的白雾渐渐蒸腾。
“后来呢?”扶苏又问,夏萧歌想了想,尽力将脑子里的种种影像串联出完整的轮廓,过了一会儿,才道:“后来,卫庄离开了咸阳宫,他利用流沙,剪除了不少太子丹手下的羽翼,否则,也不会让雁春君在燕国作威作福。再后来,陛下连灭两国,燕丹惊恐,使荆轲刺秦,陛下大怒,发兵攻燕,与燕、代之师战易水,大破之。第二年,王翦将军取蓟,燕王和燕丹退保辽东。后来,燕军式微,燕王不得已,只好听从代王嘉的建议,准备杀死自己的儿子,从而向陛下求和,当时,负责杀死燕丹的那个人,就是卫庄。”
“我——一直不明白——”由于广寒光的毒性蔓延,卫庄的话断断续续,但是,这并不影响表达,何况,燕丹就侧卧在他的旁边,“当初——你为什么给我下化功散——就算韩安从我这里拿到流沙的令牌,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燕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