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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再好一辈辈的也是奴才秧子,若是有本事在外头立足的,何必上赶着伺候人,放出去,说不得儿孙就能中了秀才举人的,堂堂正正的做人!这会儿朝廷放的宽了,脱了籍的就能读书科举,不必像前朝那样得三代方许科举入仕——你也别打量着赖大家的那位赖少爷,连秀才都没中靠着府里给捐了个官老爷坐,你瞧着罢,他能得了好去?等往后日子府里越发逼仄,头一个就对她们家下手!住着大宅子,还有精巧的花园子,府里好的时候奴才们富庶这是给主子长脸,府里不好的时候是碍眼,那家财万贯的不收拾他收拾谁,赖嬷嬷也得不着好去!”
琥珀听得浑身冒汗,细细思量番朝着鸳鸯狠狠点了点头:“我省得了!”
鸳鸯气色好了些,又嘱咐琥珀:“记得,只攒下家当来再说!李贵那里我不担心,只是你爹娘兄弟……你兄弟和兄弟媳妇还好,你嫂子的嘴比宽嘴的八哥叫的还响,与不与他们说,怎么说你得思量好!只今天这话出了我口,入了你耳,我是再不会认了。”
琥珀知道轻重,当即保证了,才收拾收拾衣着去了。
琥珀走了,鸳鸯愣了半晌,才有气无力的喊了小丫头来:“去替我跟老太太告罪,我这咳症老是不好,现府里又事忙,不好老请大夫来看我,索性移出去养三五天,好了再进来侍候老太太。咳咳…”
小丫头直到入夜了才回来,说老太太允了,已经叫她哥嫂来接了,又赏了五两银子来让她治病。
鸳鸯她嫂子惯来想把这个小姑子给府里的爷们儿作个姨娘,好借此威风威风,搂些好处回来。只是鸳鸯跟在贾母身边日久,身上有一股子威仪在,她嫂子话在嘴里打了几个转儿,愣是不敢说出来。
鸳鸯见她眼珠子乱转,一会艳羡的摸鸳鸯身上的衣裳料子,一会儿又偷眼打量鸳鸯的首饰匣子,谄笑着夸她越发出落的好,心知她没安好心,只是心里有事儿,不愿搭理她。不冷不热的从荷包里摸出个银角子,老大不客气道:“我喝的药不用你操心,只是饭食上添补些,那些物件儿值多少我心里有数儿,嫂子也别盯着我的荷包算计,过上三五日我还是回老太太身边伺候。哥哥嫂子要是短了银钱只管去信儿找爹娘要去,嫂子惯会往手里搂银钱怎么也不差妹妹手里这点儿!”
她嫂子出了马车就朝地上唾了一口,想想和她哥哥两口子在上院里当差还得靠这个小姑子帮衬,只得压了火气摔手走了。
到哥嫂住的地方,鸳鸯躺在空荡荡的房里,脑子里不停回想着这些年老太太待她的好,又想老太太的狠辣的手段心思,跟撕布一样拉扯的她的心生疼,最终还是在老太太要把她给宝二爷的事前立定了,总归是她尽心侍候了老太太这么些年,当抵得上老太太的恩,老太太要推她入火坑,为了自己的命她总要不义了!——若是没听到那些阴私,她还有心思慢慢谋算让老太太放了她,可知道了那些秘密,她却不敢等下去了,因她露了一丝的不对,就没有活路了!
贾母的心思的确又深又狠,她故意推波助澜的使人刺激王夫人,在王夫人面前把薛姨妈捧上了天去,王夫人对薛姨妈生了疑接着又生了怨恨,才蹿蹈着让薛姨妈去瞧王夫人,王夫人被关了那么些时日早就易爆易怒脾气不定,薛姨妈又春风正得意……果然不负贾母的期待,王夫人刺死了薛姨妈!
——贾母舒坦了心里的那口气,薛姨妈喜气洋洋、春分满面的张狂劲儿早就刺了她的眼,这一来,既把碍眼的除了,又能将王氏光明正大的关起来,以往她的丑事也就遮掩过去了,毕竟是犯了疯症么,过些时日便也可以送她上路了,这一回,不管是娘娘也好她的宝玉也罢,总归心里头不会对她这个老祖宗有疙瘩了——王氏清醒时知道自己杀了亲妹妹,悔疚而亡,多么恰当合适呀!
更深的一层,贾母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被鸳鸯这个最亲近的丫头看破了:
一来,王夫人用瓷片割死了薛姨妈,为了将国公府担待的责任降到最低,不叫人疑问‘用瓷片?那婆子丫头的怎不上去拦?国公府的人作什么去了?’,贾母特意让自己的心腹收敛薛姨妈的尸体,对外一律称王夫人下毒,薛姨妈没防备而身亡,贾家的人救之不及,如此一来,贾母借着‘毒药来源’收拾了王夫人的人手,又把责任都推到王夫人头上,把自己和国公府摘得一干二净,成了王氏姐妹之间的事情。
二来,贾母是得了所有的好,可作女儿的薛宝钗怎么会不知道母亲的死因,但她是贾家的媳妇,根本不能说什么,但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怨气,宝玉遇到这事儿也是两边难受,根本不能说什么——这一来,宝二奶奶心里有怨气压着做不到先与宝二爷说来了,宝二爷愧疚难受之下难以面对宝二奶奶,一对相合的夫妻心里头便有了大疙瘩,岂会不渐行渐远?看宝二爷连着几日宿在书房就知道!之后又是孝期,宝二奶奶为母守孝两人不能同房,可宝二爷屋里头都是些什么丫头,能叫宝二爷床上凉着?说不得孝期过后就有了新宠,前些时候夫妻蹀躞的态势也就没了!搁在宝二爷心里最重要的,自然又是贾母了!
鸳鸯全身发凉,猜测着老太太必然不会很快把二太太弄死,她是要用二太太勾起宝二爷对她满心的感激,离间了宝二奶奶和宝二爷之后,她重新又是宝二爷最尊敬最亲近的人之后,才是二太太的死期……果真,鸳鸯猜的都应验了,都过去十天了,二太太活的好好地,据说疯症都控制住了,挪到僻静的院落安养呢。
……鸳鸯回府的前一天,对着她嫂子露出个笑脸:“这几日多亏了嫂子照料,趁着今儿晴好,我便给嫂子挑个钗花来,嫂子髻上的珠花样式都老了。”
她嫂子一脸喜色,嘴里吱吱呜呜的说城西的白马寺大街上的物件儿好。
鸳鸯心里暗道,果然。脸上却蹙眉道:“我也听说那边的物件儿精致出挑儿,倒想着往那边去呢,只是老太太惯来不喜欢我们这跟前的人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跑,走离着近些的铺子还好,远了……只怕……”说着就瞅一眼被遣来侍候她的小丫头。
她嫂子暗想近些的铺子有什么好东西,那白马寺大街上的首饰铺子里才竟是些上好的物件呢,这丫头吃了她那么多好东西,很该出一回血!
转着眼珠子笑道:“这有什么,我支开她,只说你吃了药在屋里睡觉!叫你哥哥租辆马车,叫他亲自赶车送你去,保准人不知鬼不觉的。”
鸳鸯才应了。她嫂子扭着腰就去张罗了。
马车停下来,鸳鸯下来一看,果真是最盛名的金秀坊,她这兄嫂真真儿是一个见利开眼的性子。
鸳鸯她哥咧着一嘴黄牙笑,“这儿又好又便宜!要不然我陪妹妹进去看看?”
鸳鸯指着门口笑:“都是女眷进去,你去凑什么热闹,只等着我罢,我给嫂子好好挑一个!”
鸳鸯手里都是汗,强撑着进去跟伙计道:“我替我们家夫人小姐来看看样子,不知掌柜的可在?”
那做活的伙计都是小童或者侍女,并无成年的男人,是以女眷们来这处都颇为自在,迎上来的侍女一听,笑吟吟的将鸳鸯迎进一间斗室里,道,掌柜的马上就来。
这金秀坊的掌柜的是个衣着华贵妇人,三十开外的年纪,开口三分笑,做派十分利落。
“姑娘是哪个府上的?”那妇人笑问,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搁下,“这册子上描的花样子咱这里都有,若是夫人小姐愿意自己描了,咱们这儿也是能订做的,只是价钱上贵些。”
鸳鸯坐立不安,打量她几眼,矮身一福:“小女想问这铺子的东家可姓史?”
那妇人深深打量她一番,皱眉探问:“不知您是……?”
鸳鸯看看时辰,也顾不得,口里道:“我听珊瑚妹妹提过一嘴,我有些事情急着要找你们东家,若不成……珊瑚妹妹也成!”却不敢说自己是荣国府的丫头,生怕记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珊瑚?”那妇人挑起眉毛,点头道,“珊瑚是我们东家的内管事,原来妹妹认识石砚家的。成,妹妹有什么要我带的口信没,我这就让人去回话给珊瑚去。”
鸳鸯踌躇一下道:“劳烦姐姐,就说是‘鸳鸯有事要找爷,姨太太的姐姐给姨太太下毒’!”这话没头没尾,又没提半个姓氏,倒让妇人赞鸳鸯的谨慎了。
鸳鸯拉住那妇人的手,恳求道:“烦劳姐姐快些,外头还有人等着我呢。”
那妇人抬眼向外一望,笑意深深,拍拍她的手:“放心罢,外头那马车我叫小童儿请到后头去,我金秀坊正门前不许停放马车。”
鸳鸯等的心都到嗓子眼了,被那妇人请到楼上的雅室去,推门一看,大喜过望,来的不是珊瑚,是环三爷和墨大爷。
时辰不早,鸳鸯狠下心,将那日从王夫人和薛姨妈嘴里听到的,尽数道来。
贾环和史墨的脸阴的要滴水,末了,对鸳鸯道:“多谢!”
鸳鸯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知道她日后总算有了一条退路,方想退出去,却听贾环唤了一声。
那妇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匣子,道:“这是姑娘挑拣的首饰,勿要忘了。”
鸳鸯赶忙谢过,拿起那匣子出门去寻她哥哥。
她哥哥见鸳鸯首饰拿着个做工精细的匣子,喜得跟什么似得,忙殷勤掀帘子让她进去。
路上,鸳鸯打开匣子,并不是很贵重的钗钿,但却是赤金的,描绘的很是精巧美观,分量上倒是不太沉手,正是她能买的起的。
果然,鸳鸯她嫂子见了欢喜的紧,她除了个戒指,身上哪有赤金的东西,马上就戴头上显摆了——益发的不会声张鸳鸯往白马寺大街的事情,这金钗都被她说成是她男人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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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府里,肃亲王脸色铁青:“宋妃?毒药?我母妃不是忧思过多,虚弱而亡?”
元澈和史墨、贾环也沉着脸,这么多的虐债,她一条命还的清么,怎么甘心让她轻易死了呢?!
☆、92抄家·栽赃
“快快!好好给我抄!”紫宸殿大总管指挥着一群打扮与寻常不同的太监们。
贾元春满目惊惶;带着抱琴等人拦住去路,冷声喝道:“放肆!孟公公也该知道规矩,谁准你们这些狗奴才硬闯凤藻宫?”
那孟公公随意拱拱手,脸上倒带着三分笑:“贵妃娘娘说的好!咱们都是懂规矩、守规矩的,万万不能无故闯宫!”忽而转身喝道:“还不快给我抄!旮旮角角都不能放过,院落里新动过的土还有盆盏;就是花瓶子也得一点点给我摸仔细喽!”
贾元春蹬蹬倒退一步,瞪大了眼睛;推开抱琴扶住她的手,缓了神色问:“孟公公;这是为何?本宫知道宫里有小人作祟,各宫都要查检,可……”这‘抄’字何曾用到过后宫这里?
孟公公皮笑肉不笑;“咱家不敢妄言,虽是狗奴才,可也是皇上的狗奴才,皇上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说,怎么办!贵妃娘娘,请罢!皇后娘娘正等着娘娘呢!”随即又指着抱琴等人道:“凤藻宫上下各等宫人全部带走!”
贾元春踉跄几步,几乎立不住,她这才发现那些来搜宫的小黄门都着灰色的圆领袍服,腰带上镶着不起眼的青玉!这分明就是宫中传言的掌管内刑的太监们!
她完了!贾家完了!
——贾元春脑子嗡嗡的,唯有这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这些太监神秘的紧,只听皇帝的吩咐,从不轻易踏入别的宫半步,最近一次听说,还是上上代文宗年间有后妃勾结外臣企图谋逆,被这样儿的太监抄宫,后被斩杀十族,就连所出皇子都没放过。
浑浑噩噩被扶进皇后的寝殿,贾元春扑通瘫倒在地上,都没有发现皇上也在。倚靠在床上病歪歪的皇后见状,吃力的牵起一个嘲讽解恨的微笑,映衬的蜡黄的病容都多了些妩媚。
“元妃,元贵妃!咳咳!”皇后捂着嘴咳嗽道,“还认的这些东西么?!”
寝殿里除了这三人外,唯有皇帝的心腹内监华公公和皇后的陪嫁周嬷嬷在,听皇后饱含恨意的声音,其他人倒好使得,只周嬷嬷忍不住端着一块盖着白布的托盘重重的摔在元春面前。
此时,贾元春才找回些神智,涕泪交流,砰砰砰朝皇上磕头:“皇上,妾冤枉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叫人这般折辱妾?”
当今圣上背着手,居高临下扫过贾元春那张脸,心道,贾家的女人果真是死不悔改,这会儿还有心思给皇后穿小鞋,把火烧到皇后身上去。
皇后听她喊冤,气的胸膛起伏不定,连声闷咳,那嘶声几乎把心肺都要咳出来的模样,急的周嬷嬷含着泪,又拍又顺,连声请皇后娘娘保重身体。皇帝站在离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