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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墨吓得浑身打颤。
探春瞧在眼里,忽觉天旋地转,她方才仍抱有一丝希望,就算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那样说她,她也安慰自己是老太太被人蒙蔽了,就算她被人诬陷了,说不得老太太看在北静王的面子上还会救她呢?——奉承侍候了贾母这么久,这段时间贾母又表现的与她分外的亲近,贾探春倒是能约莫知道些贾母的私房,不说十几万两银那么多,几万两总有了。贾母年高,那些官员许她带了几箱妆奁,前儿还许诺要给她置办风光的嫁妆呢,贾探春就想着,老太太手里有钱也许能救她一救?
可看到贾母给翠墨打的眼色,就算贾探春是个傻子也明白了。
“呜呜,我说!我说!”那些嬷嬷要拉走翠墨的时候,翠墨突然哭喊起来,朝着探春重重磕了三个头,“姑娘,是我对不住你,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替你隐瞒了!”
探春的眼前直发黑。李纨站在人后头,心里怜悯她,可想到还在外头被拘着的贾兰,咬咬牙把要上前的步子又收了回去:她得为兰儿考虑,这一番她要出去为探春说话,或许不仅救不得三丫头,反而把自己也陷进去。为了儿子,她不能冒险!
薛宝钗和莺儿独自站在另一旁,离得这探春等人远远地,眼含讥诮,却还是指着翠墨说了句话:“你这话我可听不懂了,你方才供出你的主子来分明已经对不住她,你若对你主子还有半分的好心,就不会是这般非得把你主子弄到大狱里去才甘心的做派!这番又要说出什么来了?怎么方才你不说?这会儿偏说,就算说也该是上了公堂对着青天老爷说去!如今你分明就是想把罪名冠在你主子头上!”
莺儿暗地里拉拉薛宝钗的袖子,不叫她管这档子闲事,三姑娘历来亲近那老太太的,让她们狗咬狗去呗,反正牵扯不到她们身上就好!
薛宝钗满目寒意的瞟一眼贾母,冷笑,她就看不惯那老不死的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的作态,她以为她是谁,今儿算计这个,明儿算计那个,黑心肝的东西,只要她和她那个宝贝孙子能好,赔了谁的命进去都不眨一眨眼睛!
翠墨的额头一盘青肿黑紫,听到薛宝钗的话瑟缩一下,却不敢不往下说,她只当着没听明白宝二奶奶的话,哭道:“不独这私章印信,还有来往的账本子,就在就在我箱子的最底下,我那箱子是个夹层——各位要不信尽可以看看,我一个丫头,哪儿用得起这样的红木箱笼,都是三姑娘因着这赏我的呀!”
那几个嬷嬷拎出翠墨的箱子,就细细搜检了一遍,果然在箱底有一块能活动的板子,打开来看,里头竟然真的是账本子……
探春发指眦裂,疾言厉色道:“挨刀的混账!别人给你一点好处,你便卖主求荣!这一番全是你一人自说自演,难道就凭你是我的丫头,我便该因着你担了这些罪过去?你说这些,可有证人?我指使你,难道你就能出府去跟人放利去,必得有跑腿做事的小厮外男罢,你倒说说都是哪个?当着这些官府嬷嬷的面儿,我与他们对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吩咐了什么,收的哪家的,得了多少利钱,倒是一笔一笔的说将出来!”
贾探春一贯言语利索,此时才算找回了往日的本色。
床上的贾母暗恨,她指使翠墨,本想着只要三丫头下了大狱,那她就有时间慢慢的布置,账本子虽没毁了,可经手的下人已经叫她清理的七七八八了,王氏的陪房等更是卖到找不着的地方去了,她身边的除了个赖嬷嬷,几个小子都处置了。只消她整理一番,三丫头就百口莫辩——经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那些官员们找不到证据,最后还不得拿三丫头顶上去?反正三丫头已经下了大狱不是?
只要三丫头被下了狱,这事就算成了一大半了,可恨薛家丫头竟然来搅局,叫她一席话倒提醒了三丫头!贾母对探春那张利嘴还是有些忌惮的——若是趁着三丫头还发蒙的时候就把事落实到她头上该多好。
只见探春指着翠墨冷笑:“我是不知别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只是你也该想想这好处你有没有命去拿!哼!连我这正经的血脉都能说陷害就陷害,你一个丫头,就那么有信心能叫人把你救出来?别忘了!我若是主犯,你就是帮凶!一个犯了律法的丫头,我可得好好睁着眼看你的下场!”
这番话吓得翠墨抖得跟筛糠似的,眼睛躲躲闪闪,就想往贾母方向去。
见状,贾母忙虚弱道:“孰是孰非,还是交予官家来断罢,探丫头,你若清白,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叫你委屈,啊。如此吵嚷,除了让人笑话以外无一益处。”
贾母的话滴水不露,地上的翠墨却咬咬牙,把心一横,她已经背主,就算现在改口也得不了好,倒不如一条道走下去,兴许还能搏一个前程,毕竟这也算是老太太放到她手里的把柄。
“姑娘这样做,原是得了二太太的脸,先前二太太放利钱的时候姑娘在一旁也是知道的,只二太太心重并不让姑娘插手。可二太太却得了疯症,姑娘趁机把这档子事情全盘接过手来,姑娘说的人手我并不知道,姑娘只叫我管小印和账簿,不过是看着我老实不识字罢了,但我也知道一点儿,姑娘做事大多是经了二太太陪房等人的手去。姑娘别不认,二太太的陪房,对姑娘从来都是恭敬着的,就算宝二奶奶也比不得,这些府里的姐妹都知道!”翠墨哭道,“姑娘存那么些银子,无非就是为了日后嫁入王府作立身的底气了!自打老太太要把您许配给北静王作侧妃,姑娘常嫌自己的亲娘没有嫁妆,不能给您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去,还常常羡慕妒忌北静王妃当年足足六十四抬的嫁妆,您说过这话,屋里的侍候小丫头小蝉也听见过,她可以作证!”
探春险些气个倒仰,翠墨这死丫头不仅诬陷她,还败坏她的闺誉,这分明就是置她于死地!
官府的嬷嬷被她们吵得头大,索性要把牵扯在内的探春等人一并带出去,也不下狱也不在这院里的小房单住了,反正这荣国府大得很,胡乱独门的院落把她们先关起来,请示了上头再说。
官府嬷嬷这一举动,贾母低垂的眼里是掩不住的喜色,探春却是满满的不甘——她们都以为这是要拿她们下狱呢。
侍书拼命挣扎,到底挠花了翠墨的脸,给了她几耳刮子。
探春等人被缚住双手绑了出来,门口的兵丁及那位刑部郎中只好回避。
刑部郎中跺跺脚,想喝住几个嬷嬷,他可是得了吩咐的,这位三姑娘暂时不能动,不仅不动还得暗中看护着,不叫人暗害了去。郎中摸了摸腰间的玉带,若不是有这缘故,这个攒功劳的差事也轮不到他这个五品的郎中来。
当即就想吩咐那几个嬷嬷,择一处院落,好生把人安置好了——这郎中一想,把这三姑娘分开来,倒也是件好事儿。
“大人,且慢!”从靠近院墙的大树后头转出一个人来,笑着对他道。
“你是?”郎中一愣,打量来人,见这人一身锦袍,颇有气势姿仪,不敢怠慢,忙问。
“学生与此间有些渊源,故而来探看一二,惊扰大人,还请恕罪。”史墨文绉绉的赔礼,他不能穿庶吉士的衣裳,只得往富贵公子上头穿戴打扮,才能偷摸的往这府里来一趟。
史墨抬手间,袖子里的盘龙刻令的一方小小玉牌露了出来,那刑部郎中一惊,连忙谦恭还礼:“不敢,不敢。”
史墨微笑,垂手间又将那一方小令藏好,这可是他便宜大舅的身份玉牌,丢了加上他小舅舅也担待不起。(史小墨你忒小看元小舅了……╮(╯_╰)╭)
见这位大人知机,史墨凑近些,笑道:“方才里头吵杂,学生也听到不少,既然疑点重重,大人何不先把人拘到刑部,再细细查探?这处到底是荣国府的地方,倘若有什么暗门机关的,反不如刑部安全呢。大人,您看呢?”
刑部郎中迟疑,他受了上峰的暗示,稍稍知道不动这位三姑娘是上头那位王爷大人的意思,可如今这小哥手持王爷的身份令牌,倒叫他不知道如何做了。
史墨把袖子晃一晃,笑道:“大人不必担忧,这意思自然是上头的意思。”
郎中一想,可不是,这位小爷儿擎着的可是王爷的令牌,不比什么话都有用?
见史墨笑眯眯的似乎很好相处,郎中心生好奇,凑近了低声探问:“不知道这吩咐深里头是个什么意思?怎地独独吩咐看好这三姑娘来?……”
史墨眼神一凛,笑嘻嘻道:“这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有关上头的清誉,胡说不得!大人得到这差事,想必对此也该知道些罢?”
他虽然不舍得环儿难过,才求了大舅来,但绝不肯为着这府里的某人让便宜大舅损了名声!
☆、94史墨和金鸡纳霜 【二更】
那刑部郎中身上一冷;忙不迭应了,心里暗悔自己失言,这位能拿出王爷的令牌来自然与王爷关系不凡,倘或在王爷面前提起这一茬,别说这得功劳的差事不保,可能连如今的官职都不能有了!
史墨笑眯眯的给了个甜枣:“大人一心办事;难免深究的细致些……咱们都是在上头手底下办事的,大人只管秉公办理;凡事查清楚,自然会有嘉奖。”
郎中眼睛一亮;连忙顺着这个台阶儿下来,又与史墨闲聊了好一会儿。史墨知道许多这荣宁二府的j□j,谈话间随意轻轻点了出来;这刑部郎中也是机灵的,特特儿挑了许多话头,两人你来我往,都是满意的很——那郎中得到了许多的线索消息,眼见着更多的功劳都从天上掉下来,激动地不得了。而史墨,他从前看过剧情又经过那么多专家学者的延伸猜测,小舅舅等人不知道的荣宁二府老一辈的j□j和一些深埋的勾当,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如何解释他怎么知道的,故此史墨一直压在心底十分不得劲儿,现在说将出来瞬间轻松了:若是真的,那便是他又黑了贾家一把,自然喜闻乐见;若是假的,唔,也没事儿,如今的罪名就够贾家翻不了身了,反正耗费的不是他小舅舅和便宜大舅的脑筋势力……
此时,这位年逾不惑的郎中大人笑的如同弥勒佛一般,俨然将史小墨当作知机一样的人物了。
把贾探春弄去了大狱,史墨心里稍稍舒坦些:这位大观园里头‘又红又香,无人不爱的,只是刺戳手’的‘玫瑰花’三姑娘贾探春的行径,可真是让他看不上,不识好人心也罢了,何必作践自己兄弟的心意呢——是,或许环儿在她心里就是一片能随意踩踏的泥,她有事没事踩两脚,既抒发了自己不是嫡出的郁气,又讨好了荣国府最顶上的老太太和二太太,两全其美何乐不为,人家三小姐这么些年不就是这样做的么,只要作践败坏了生母和兄弟,那边就会抬举抬举她,最好的时候连王夫人都亲口说过‘我心里头你和宝玉也不差什么’的话呢!可今时不同往日,她眼里的泥是别人心头上的宝,别说践踏,就是碰着小爷都不舒坦呢!
你贾探春不是心想事成做了国公府的嫡女,自以为风光无限么?觉着兄弟是害你,府里的老太太才是亲恩人么!史墨冷笑,这样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娇小姐,很该亲身经历一番刑部大牢是个什么样的光景!若不是一早就有环儿用半数的身家和拿药方子的功劳换了她和赵姨娘的前程,刑部会这么优待这些女眷?
哼!也不看看旁人抄家是个什么情形!还作着王妃的美梦!
贾探春被扭上了简陋的马车带往刑部大牢,史墨怒气稍息,朝眼前这位郎中拱拱手便告辞了。
那刑部郎中看着史墨的背影,缕缕一绺休整的滑顺的美髯,忽而恍然大悟——这位小哥年纪不大,面相又精致,还有那么一股子富贵气势在。他原先还猜测这位是肃王府的门客吏使呢,可年纪太小有些不像,此番回味才明白,这位小哥儿定是王爷跟前贴身的内侍官罢!怪不得长得如此好呢……
挺胸直腰颇有气势的走出被兵丁围住的荣国府,史墨上了车才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揉揉鼻子,心里头纳闷儿,这是谁念叨他了,鼻子痒成这样?
被认成小太监的史小爷,打了一场胜仗似得雄赳赳的往他小舅舅这里来了,当头就是一句:“我把贾探春弄到大牢里去了!”叫她伤环儿的心。
元小舅眼角余光睨他,心头吃醋,这臭小子,从没给他这么出气过!
“咦?朱大舅呢?”史小墨探头探脑的望望内室的床上,问。
元小舅咬牙,这看哪儿找人呢!
起身点着小外甥的脑门儿,“什么朱大舅!你行李收拾妥当了,还有三天就得启程?”
史墨蹭蹭他小舅舅的手心儿,把人心蹭软了才罢,笑道:“哪儿用的着我拾掇,府里那么多